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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言犹在耳,她却早已操碎了心,拼尽了命,主子是病着,若她日后知道了,又不知是怎样一番场景。
连馨宁愣愣地看着云书的背影消失在门边,不由愕然。
“这丫头,好好地这是从何说起?”
“还不都怪你,肯定是怪你偏心只给丝竹说了户好人家呗!”
荣少谦轻轻贴近连馨宁的身后贪婪地深吸了一口她发丝上的清芬,却依旧满足的吊儿郎当,与他脸上的专注虔诚截然不同,连馨宁却当了真,当下懊恼地缩了缩肩,却不自觉地偎进了那人的怀里。
“这个傻丫头,莫不是真为了这个伤心?等她到了年纪我自然是要亲自给她选户好人家的。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不是么……”
怀中人幽幽的叹息令荣少谦如芒刺在背,虽说她已经忘记了那些苦楚,可当她所有所思地提起这句话时,他却没来由地心如刀绞。
“少谦?”
连馨宁似乎感觉到身后温暖的怀抱有些微绷紧,担心地回过头去探究地看着他的脸,却不曾意识到自己的一只小手正在人家的脸和脖子上来回磨蹭,而这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子来说,是怎样的挑战。
“咳……没,没事。”
荣少谦忙一把捉住她到处点火的手,心里却暗自窃喜不喜。
她刚才叫他“少谦”,她之前都叫他“爷”来着,以前称大哥也是“爷”。在他看来“爷”是一个有分寸的尊称,而直呼其名,却是带了感情的。
第一次同心上的人凑得这么近,荣少谦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了起来。虽明知伊人早已被他善意的谎言骗住,只要他想要她也不至于反抗,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能,他不能像大哥一样去欺负她,他只想真心待她好,守着她不叫她再伤心便好。
不得不煞风景地打岔道:“谁给你画的眉?这儿都歪了!”
“是吗?我自己画的,确实手势生疏地紧,只怕从前也画得不好。”
连馨宁果然上当,忙紧张地对着镜子比划,说着说着不由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她真没用,人说女为悦己者容,她却连最简单的对镜贴花黄也弄得不好。
“不如让小的来伺候奶奶梳妆如何?”
荣少谦见她害臊的样子心里都快被几百只猫的爪子挠烂了,一面暗自埋怨自己这算是打得哪门子岔,简直比火上浇油还厉害,一面又忍不住想亲近她,心里还在暗骂自己见惯风月却还像个毛头小子不知收敛,一只手却鬼使神差地拿起了眉笔,轻轻托着连馨宁的脸小心翼翼地画了起来。
虽说他自十四岁开始跟着老师学做生意以来便没少那些吟风弄月的应酬,可画眉对知书识礼的人来说都明白并不亚于夫妻之间的执手之约,因此虽然他也不是不曾有过亲密些的红颜知己Qī。shū。ωǎng。,却当真从不曾为女子做过这些GONG夫。
好在他打小虽不爱四书五经,丹青上却不弱,再者连馨宁原本就眉如远山不描而黛,这一点锦上添花的活计倒也实在难不倒他。
“如何?”
描好后拉着她一面照镜子一面邀功,连馨宁却只望着镜中的他出神。
“你一直都是这么待我么?”
“那是自然,夫人何出此问?”
“说了不怕你笑话,最近我总是做梦,不大记得住梦见了什么,却总记得一直哭一直哭,有双男人的眼睛阴恻恻地看着我,那眼神看得人很伤心。”
看着眼前好不容易开怀起来的人又低落了起来,荣少谦不由苦笑,大哥啊大哥,你给她下的毒究竟何时才能彻底解决?
“傻子,那你好好瞧瞧我的眼睛,可是你梦里的那一双?以后再梦到他,别怕,只需静心好好想想我的眼睛,我永远都在你身边看着你,不叫人欺负了你去,决不。”
眼前人的语气柔软又坚决,连馨宁心中抽痛地一动,却不知为何还是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二人说笑着携手出了房门,云书早已在花厅里摆下了一桌子精致可口的早饭候着,三人只一味一厢情愿地躲在此处能多享一刻安宁便多享一刻,却不知山中才一日,世上已千年。
自连馨宁被送走之后青鸾的日子不可说不是过得心满意足有滋有味。
荣太太虽仍不喜欢她,但她如今有着八个月的身子十分不方便,她碍着当家主母的面子也不好当真为难她,反倒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吃饭也可自在屋里,因此整日家碰不上面,也无甚摩擦。
罗佩儿是个最好打发的,纸老虎一只,看上去张牙舞爪凶得很,却最是个色厉内荏的货色,只需她一面奉承她一面说些太太可能知道了点什么的影子话吓她,她便也不敢再十分兴风作浪,最多一颗心被醋泡得酸得受不了的时候给她几句不好听的,她也不当回事,干她这行的要是几句重话都受不了,早死了千百回了。
惠如更不用说,大家都是姨娘,最受宠的是谁?有身子的又是谁?纵然她心里有一肚子的不乐意,还是不得不忍着气与她和睦些,不过那女人一张狐媚子脸着实让人不喜,所以她也少不得稍微使点手段,让荣少楼更不待见她才好。
秋容是个识趣的,每日将自己埋在一堆丫头里不出头,要么就跟着云姨娘打打下手,看她有贼心也没贼胆,且先放着她,等她平平安安生下个孩子,若能一索得男母凭子贵,也不愁她们不更加奉承她。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世上之所以有“如意算盘”这个说法,那就是因为它通常都是打不响的。
眼见着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壮观,荣少楼是越看越欢喜,自然也有人一日比一日更操心。
天气热了日光特别长,这日明明已经用过了晚饭,天却还敞亮着。云姨娘带着几个小辈在荣太太屋里陪着说话,见她脸上有些懒懒的,估摸着是乏了,便带着她们告了辞。
这里严嬷嬷见众人前脚才走,后脚便跟了进来,撤了一屋子的丫头,这才放心地走到荣太太跟前弓着腰候着。
荣太太只管闭着眼歪在炕上不言语,半日方抬了抬眼皮。
“事情都办妥了?”
“太太放心,那骚蹄子不是爱发浪嘛,今儿个奴婢就让她浪个够!”
东窗事发惹嫌隙
原来自从连馨宁出府之后她住的屋子便空了出来,怎么说也是正房大奶奶的主屋,自然是整座院子里朝向最好也最宽敞的所在。
因此有人便动了心思,一时说自己那边屋子西晒厉害,到了傍晚就热得人受不了,一时又说后面正对着莲塘,晚上蛙叫虫鸣吵得她根本睡不着觉,总归能想出千百个理由来磨着荣少楼,最后还是如意地搬进了主屋。
惠如恨得背地里直咬牙,秋容虽心里也颇有微词,到底还是站在荣少楼的身边为他设想,只委婉地提出若大奶奶病愈回来,只怕面子上不好交代,毕竟到哪里都说不出个妾室越过正房的理儿来。
荣少楼虽也隐约觉着不妥,但一见青鸾住进新屋里高高兴兴的样子又不忍败了她的兴,一面安抚秋容只说在连馨宁回来之前就搬出来便是,再说那天她是怎么个样子被送走的大家都看见了,离鬼门关还差一个拳头的距离,还能不能回来又有谁能说的准?
秋容虽对荣少楼一片痴情忠心耿耿,但也未想到主子竟然这样绝情,心里未免生了嫌隙,但这怨气却是舍不得冲着荣少楼去的,只全撒在那正在大少奶奶屋里作威作福的爱物儿身上罢了。
一直苦于无处整治她,严嬷嬷却给她带来了一个天大的消息,原来那娼妇肚子里揣的竟是个野种,孩子的亲爹还就在京城里天天儿这么晃来晃去呢,外头的花街柳巷早就传开了,荣家的大少爷宝贝凤凰蛋似的捧了个早就脏了身子的窑姐儿回家供着,更绝的是那窑姐儿肚子里还怀着别人的血脉。
这没天理的千年大忘八,可让她家大爷给莫名其妙地给坐了个十足十。
秋容这些年在荣府里一向对人和气宽容又极擅笼络人心,而且又是荣少楼的宠妾,因此家里的婆子小厮们多半都肯听她的,自打得了这消息她便寻了几个心腹之人出去打探,果然严嬷嬷所言不假,而那野种的亲爹也被小石头给揪了出来,据说找到他的时候他就正在茶楼里与人斗蛐蛐吃酒,还把这荣府巴结着替他养儿子的事当成笑柄在炫耀。
如此奇耻大辱如何忍得?当下命人将那姓柳的小子给堵了嘴结结实实地绑了回来,丢在柴房等着荣少楼的发落。
荣少楼那里对此时也捕风捉影地略有耳闻,原本这些肮脏事自然是进不了荣府的院墙,但奈何荣太太有意无意散播消息,自然全家上下上至有体面的大丫头和管事婆子下至三等四等的粗使仆役,耳朵里都听进了一些,大伙儿再在一起拼拼凑凑,大致也就把个故事完完整整给圆了出来,还能说得似模似样绘声绘色。
原来那青姨奶奶原本还真看不上他们家大爷,不稀罕给他做姨奶奶,只因肚子里有了货色无处可去,这才不得不将就将就嫁了过来,亏他们家大爷还把她当个宝似的。众人言谈间皆鄙视诅咒那水性杨花的烟花女子,但虽无人明说,心里却也都连带着对荣少楼也鄙夷了起来。
怎么有这么糊涂的人?好好一个端庄娴熟的大奶奶他不爱,偏去爱那浑身上下不知道给多少个男人给摸遍了的窑姐儿,如今被人坑了岂不活该?还好太太和二爷一直掌着,若把这家业都交给老大打理,那最后岂不全流进了不三不四的外人手里?当真可恨可恶。
这日荣少楼正在书房为着最近的传言生气,却听着有人轻轻叩门。
“下去下去,没眼色的东西,没见我正忙着呢么!”
啪的一声合上账本便发了一顿无明火,门外立刻安静了下来,谁知才过了一会儿功夫又想起了敲门声,显然是先前的人不曾离开。
“爷,是我。”
荣少楼侧耳一听是秋容的声音,想着前几日她影影绰绰提到的一些影子话,或许她确实有事找她,便清了清嗓子叫她进来。
房门被轻声推开,荣少楼只低着头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中的账本并不去理会她,却见人进来了半晌却不言语,这才不耐烦地抬起了头,刚想教训人的话却在见了眼前人后生生给憋在了喉咙里。
原来秋容跟了他这些年一直默默无闻,他最喜欢她的地方就是她的温驯体贴且最懂他的心思,许多事不需要他开口她便已经明白了,并做得妥妥贴贴。因此他反倒忽略了她也是个风华正茂的如花美眷,特别是内有青鸾惠如一干娇艳招摇的爱妾分薄了他的心思,外头生意场上又有逢场作戏的莺莺燕燕难免迷了他的眼。
可今日这个透明了多年无声无息的女子,却忽然变得鲜活照人光彩令人不可忽视起来。
可以看出她刻意装扮过一番,一身裁剪合体的石榴裙衬出凹凸有致的柔软身段,从不浓妆艳抹的她今日也描了细细的眉,红润的唇,面颊微微泛红,低眉顺眼间却带着含娇带俏的羞涩,微微抬头想说个什么,却未语先红了眼眶,水光分润的双唇怯怯地张了张,还是不曾说出话来,却喘不上气来似的,胸口急剧起伏着。
荣少楼这些日子因着青鸾身子重了实在也无甚情趣与她欢好,惠如又是老妖妇的人还总欺负青鸾,看着她就越发讨厌,在外头眠花卧柳也要顾及着名声总不敢太过放肆,总之就是快憋出火了,如今忽然这么朵带雨梨花娇滴滴地站在跟前儿,他哪里还能忍得住?
忙起身越过书桌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捉着她的手捏了捏道:“这是怎么说,莫不是谁敢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