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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没饿着您吧?”
她艰涩地别过头去,不想见她得意到扭曲的刁钻嘴脸。正房大少奶奶,这几个字如今对她而言,又是怎样的讽刺?
更鼓早就打过了两下,快三更了,晚饭才送来,只怕又与昨日一样,入口便能嚼出冰渣子来,罢罢罢,这样的日子,能速死也是好的。
另一个仆妇见她不言语,忍不住扯了扯身边那妇人的衣袖。
“我看她的样子不成,要不要禀报大太太给找个大夫瞧瞧?你看看这脸上的气色,就比死人多口气了。”
“糊涂吧你!大太太和大少爷这会子只有一个硕兰格格是心尖尖,犯得着为这种贱人去寻晦气么?看这雪越来越大了,你我且早些回去烫壶热酒再同她们来几局牌九岂不好?”
“嘿,还是老姐姐你聪明。那咱们快走吧,别在这里过上了晦气。”
二人很快又说笑着离去,原本就简陋不堪的门板被砰地带上,又是一阵冷风嗖嗖袭来。
荣少楼,你好,你真的很好!
她在被中紧紧用手捂着嘴,不让自己痛哭出声。新婚一年,这荣府中的生活却煎熬得她的一颗心仿佛苍老了十岁。
不知怎得今儿这柴房里倒特别热闹,破门又吱呀一声被推开,连馨宁闭着眼睛不愿去看来人是谁,却听见一声熟悉的哭声,有人一下子扑到了她的床前,原来是三小姐荣沐华。
“大嫂子,你怎么就落到了这个田地?大哥哥实在太狠心了,亏得前儿去给太太请安,太太问起你来他还好意思说你很好,只是在家里思过,就不叫你过去请安来着。”
连馨宁吃力地睁开眼,见眼前的少女哭得可怜,不由勉力扯出一抹着实勉强的笑容。
“好姑娘,你莫哭。你看看这个地方,再看看我的样子,是不是死了反倒干净尊重些?左不过就这几日了,我心里有数,你莫伤心,你和姨娘待我的情意,只怕我要来生还能报答了。”
说着说着枯涩的眼眶中竟也能滴出几滴泪来了,荣沐华拉着她干柴搬的手不肯放,倒是一直低眉顺眼地站在她身后的一名女子淡淡地开了口。
“姑娘别只顾着哭,让小女给奶奶把把脉吧。”
荣沐华闻言这才醒悟了过来,忙擦了擦眼泪朝边上让去,一面又哭又笑地自责道:“看我,都忘了是来给嫂子看病的。嫂子放心,这女孩儿名唤婷宜,是何诚的一个远方表妹,家里头医道渊源,她自己也是把的一手好脉息,且让她给你瞧瞧吧。”
连馨宁本不欲如此,但见荣沐华哭得可怜,想想反正是要死的,何必死前再让别人忧心,看就看吧,因此也由着那婷宜拉起她的手。
谁知婷宜低着头沉吟了一回,却又笑了起来。
荣沐华不满地瞪着她,心说大少奶奶都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婷宜好似看出了她的意思,却也不辩解,只轻轻将连馨宁的手放回被中,又自怀中取出纸笔伏在榻上就开始写起了方子。
“你倒是先说话啊,到底妨不妨事?方子回去再写就是!”
婷宜抿唇一笑颇有深意。
“小女见少奶奶精神头实在不好颇有死志,原也不想逆着您的意思非叫人生不如死的活着,只是如今少奶奶是个双身子的人了,就是不顾自己,想必也要顾念着些孩子吧?”
连馨宁闻言一怔,却仍木木地问道:“多少日子了?”
“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一个多月……
竟然是与少谦逃亡的那段日子怀上的?少谦,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
喃喃不知所言,泪眼望去似乎又见着了那双深情却总带着俏皮的眸子。
荣沐华喜极而泣却也不敢说破,只伏在她身边哭道:“给嫂子道喜了,就是为着孩子的爹,嫂子也要争口气好起来。”
东风西风齐登场
虽说硕兰格格进门的日子选在了来年的二月十八,但匆匆两个月的时间仍然十分匆忙,毕竟她是个格格,入门也是嫡妻,首先这住的地方就要好好费点心思。
就在荣少楼正绞尽脑汁地同青鸾两人筹谋着如何给格格安排,安亲王府里来人了,是个嬷嬷,姓周。
那周嬷嬷见了他二人并不施礼,只笔挺地站着,面上淡淡的无甚表情,荣少楼瞅了她半日问了王府里各位好,便也寻不出话头来说,还是青鸾伶俐些,笑嘻嘻地拉着她坐了,又自丫头手里接过茶盅子亲手递给她,谁知那周嬷嬷倒是油盐不进的样子,礼数周全地道了谢接过,目光却凌厉地从她身上一扫而过。
“老奴这趟来全是咱们福晋的意思,一来听说太太身上不好来请个安问候问候,二来就是来拜见拜见大少奶奶,毕竟咱们格格将来进门总要相处的,福晋的意思是她到底先进门一年,咱们王府可不是那种欺男霸女不讲道理的地方,到底要尊重些。”
荣少楼闻言面露难色,连馨宁如今还在柴房思过,如何见得了外人?
正琢磨着如何推脱,青鸾已经满脸堆着笑答了起来。
“嬷嬷来得可不巧,咱们家大少奶奶这一向正病着实在不好见客,福晋的意思就由我转达吧,大少奶奶是个懂规矩的人,格格是什么身份?与她做个平妻已经够给她留余地了,哪里还敢强求王府什么?贵府里实在不必担心。”
她这番话原是为了讨好安亲王福晋所说,也是为了在格格进门前向这个未来的女主子表表忠心留个好印象。若说之前的连馨宁,她还有三分妄想将她制住,对于现在的硕兰格格,她还不至于去犯那糊涂,背地里怎样耍阴招先不说它,面子上的好事还是要先做足的。
谁知这不说不做也就不会错了,如今她上赶着去拍马屁,却偏生一不小心给拍在了马腿上。
原来这安亲王福晋之所以会派跟前的人过来,就是因为听了坊间的流言蜚语,都说这荣家的大爷专宠一个粉头出身的姨娘,连正经大少奶奶都不放在眼里,若此事当真那还了得?硕兰是个不曾出过门子的大姑娘,又生得乖巧,若那家子当真给个粉头当家,这女儿嫁过去岂不是要吃亏?所以这才特特叫人过来看看情况,也顺带着敲打敲打。
周嬷嬷眼见着大少奶奶的面儿是见不着了,而这大爷跟前儿果然是个姨娘说话,还一副没脸没皮当家作主的样子,这算是什么规矩?
心中十分鄙夷,当下脸上就更不好看了,干咳了一声故作不知问道:“这位奶奶是?”
“嬷嬷客气,奴家名唤青鸾,是爷跟前儿的人。”
青鸾见她脸色严肃,也不敢十分卖乖,瞥了荣少楼一眼见他没说什么,这才小心翼翼地答了。
周嬷嬷得了这话正好拿住了,霍得起身站稳,眼神越过青鸾瞅着荣少楼福了一福毫不客气地说道:“王府里的规矩自是长幼有序尊卑分明,这妻妾之间尤其如此,福晋这趟派老奴前来也正是这个意思,就怕咱们格格将来受了什么委屈,那咱们王府可是不依的。”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青鸾自然也听懂了,面上一红讪讪地低了头,心下恼恨不已,对这没进门的格格更先暗地里嫉恨上了几分。
荣少楼心里透亮,这人还没过来安亲王福晋的话就先到了,可见王府十分看重这位格格倒也确实不假,当下越发偷着乐,面上当然不能叫人小瞧,当即沉下脸呵斥青鸾。
“蠢妇蠢妇,大少奶奶的事哪里容得你议论这些,还不快给我出去!悄悄地过去问问大奶奶跟前哪位姑娘得闲儿过来一趟与周嬷嬷见见,也好叫人家回去好回话。”
青鸾此时也知道不对,一听荣少楼的话当即明白了过来,忙装出一副怯弱的样子吓得退了出去,不多一会儿便打发莲儿过来了,这周嬷嬷虽然老道,但毕竟不是这府里的人,哪里知道这莲儿究竟是不是连馨宁跟前的人呢?
又大体问了几句,见也还不至于走了大辙子,这才嘟囔着走了,临走也不忘把荣少楼又高高抬起。
“我就说么,荣府这样的大户人家怎么可能不知道规矩?想必是街边那些人眼红荣大爷少年得意又万事顺当,大奶奶贤惠不说,身边的姨奶奶又个个都是水葱似的娇俏动人,这样的好福气,wrshǚ。сōm莫说那些小人看着嫉妒,就是我老婆子看了,也忍不住羡慕呢!咱们格格是个好性子的人,将来进了门,还盼大爷和大奶奶好好教她,也多担待些才好。”
一番话冠冕堂皇给了荣少楼好大一顶帽子,又把青鸾之流摘除得干干净净,只提了大爷和大奶奶,荣少楼含着笑目送她出门,当即冷下脸来叫人赶紧去请云姨娘。
云姨娘愣愣地听完荣少楼的指示,一时还摸不着头脑。
“大爷的意思是给硕兰格格另外收拾个单独的院落?且将青姨奶奶挪出来,让大少奶奶搬回以前的屋子?”
“正是。馨宁的事情好办,今儿务必就一切弄妥了。格格的院子我原先想另外找工匠来重建,但想着太太还在病中,家里又都是女眷,这人来人往的实在不方便,不如将两位妹妹挪一挪?把她们那边腾出来重新拾掇给格格空出来,这两头靠着也便宜些。”
“那两位姑娘的住处如何安排?”
“府里那么多地方空着,姨娘看着办吧。都是成年的姑娘了,在家还能待上几年?”
荣少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云姨娘只得应了一声出去,谁知才刚走到门边又被他叫了回去。
“两位妹妹那里姨娘也多多费心吧,清华从小没个亲娘,偏生又是个软弱心善的性子,实在可人疼,馨宁如今病得糊涂也照顾不到,一切都仰仗姨娘了。”
云姨娘还是同往常一样笑笑便出来了,一路一边走一边气得两手发抖,只得用力绞着帕子。
清华可人疼,沐华难道不是你妹妹?
说什么馨宁病得糊涂了,她明明好好的,为什么糊涂了,还不是被你那个千好万好的宝贝疙瘩姨奶奶给气的!
如今倒好了,有了新欢旧爱也不值钱了,这格格还没进门,青姨奶奶已经不得不挪窝了,很好很好,看着这府里往后要怎么个乱吧,她且不掺和,只要把一双儿女的终身给赶紧定下来才好。
沐华一向是个没紧要的,何诚也不是个好出头的孩子,要想将她配给他,只需好好求求太太,就是看着她谨慎小心地伺候了她这么些年的份上,她也不好意思驳回她,最难办的就是少鸿。
他虽不管家里的事情,但总说也是个男丁,太太如今自己没了儿子,心里只怕会有两个想法,要么就是大家一起死谁也别讨好,万一她存了这么个念头,那是万万指望不上她了。但还有另外一个呢?或许她为了老来有靠,会在这剩下的两个儿子中选一个好生扶植,老大那儿是积怨已深难上加难了,那不只剩下她的鸿儿了吗?
胡思乱想了一回,人已经到了荣太太的长房门口。
虽说大爷现在掌管家里了,这里头的事还得太太说了算,如今荣少楼吩咐她的事儿没一件是小事,自然全要过来回过荣太太的。
荣太太今儿的精神好了许多,正在榻上歪着,铃兰一勺一勺地喂她喝着糯糯的黑米雪蛤膏。
罗佩儿母女在边上陪着,凑着趣儿说些新鲜的玩笑话,二太太也笑吟吟地和荣清华并肩坐着,一群女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这屋里因荣少谦的离去而盘亘了数日的阴霾之气挥散了些许,面上看着倒又有些兴盛之家的样子。
听完云姨娘的汇报,荣太太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
同王府结亲果然不是容易的,这不人还有两个月才进门,已经开始给婆家立规矩了,要打压小老婆是吧?成,就依她便是,横竖老大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