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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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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锦衣卫都是沐宁亲手从河南带出来的心腹,此时瞧着这光景全都是面面相觑。见来来往往的商客百姓对他们这拨身穿蓝色棉甲的军士都是不理不问,沐宁顿时把锦衣卫山东卫所那帮人给恨得牙痒痒的。他自忖来到山东之前了解过不少乐安的情形,但若不是实地跑一回,只怕就要被那些该死的消息给蒙骗了。

“先转一圈再去王府!”

有了顶头上司这一句话,一众属下自然不敢违逆,当下便策马朝前头缓行。过了这中央的至正街就是一条宽阔的横街,两边却是民居,虽说不上什么奢华壮丽,倒也干净。这越是往里头走,一群人就越是惊异,直到那一半县城走完,内中赫然是一座恢宏壮丽的王府,众人方才回过神,少不得都嗟叹传言不实。

“谁说汉王只懂得打仗?”

沐宁听到某个小旗低声嘟囔了一句,立刻厉声呵斥了回去,但心里却也有同样的想法。虽则他们是侦缉百官的锦衣卫,但在拐进王府前的那条巷子时仍是遭到了严密盘查,黑衣黑甲的天策卫军士竟是一丝不苟地核对了所有公文,又瞅了一眼沐宁等人身上的绣春刀,这才放行。众人刚刚通过了那头道关卡,就听到后头传来了马蹄声和车轱辘声,遂齐齐转头。

“大人,是汉王世子殿下的马车!”

沐宁当初在河南开封的时候没少和周王系的世子郡王们打交道,对这群皇族的脾性几乎是廖若指掌——不消说,大多数人那桀骜瞧不起人的性子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过,尽管只和朱瞻坦打过数次交道,但他对于这位温文尔雅的汉王世子颇有好感。于是,他便示意所有属下暂时靠边让路,即便这路不用让都是异常宽敞。

然而,那引路的仪仗过去之后,那一辆异常豪奢的马车却是在他旁边停了下来,前头的线金青绿花毯车帘被驭者恭恭敬敬地揭开,旋即传出了一个声音。

“沐镇抚今儿个倒是来得巧,我正好带了张公公和小张知县过来。”

所谓的张公公沐宁自然是知道的,这位四品御用监太监就连锦衣卫指挥使袁方也不敢招惹,乃是御前一等一的红人,而朱瞻坦口中的小张知县却让他生出了很不好的预感。他策马行到车厢前,瞅见张谦淡然不惊的表情和张越那张无可奈何的脸孔,他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这位小爷居然大剌剌地和汉王世子同车?

此时此刻,车里的张越看见沐宁仿佛有些失神,即便用脚趾头也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不由得暗自苦笑。哪怕汉王世子朱瞻坦再说得天花乱坠,这一趟他也是不想来的,更别提同车那样碍眼的事。然而,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要前去探望汉王朱高煦的张谦却硬是将他拉到一边笑吟吟地说了一句话,结果他只能硬着头皮来到了这座王府。

“我来此之前皇上曾经提过,若是有机会就让你到汉王府走一趟。英国公和汉王毕竟有袍泽之谊,从这上头算你也是晚辈,哪怕身为子侄,这一趟探望探望也是应当的。”

于是,就为了这一句是否真是皇帝朱棣口谕的话儿,他此时就不得不跨进了汉王府的门头。由于朱瞻坦带路,一行人并没有走那前头的东西角门,而是绕道走了后头的一扇门儿。

朱瞻坦身子不好,一进去便有两个十八九岁年轻力壮的仆役抬了肩舆来。他笑着打了个招呼便坐了上去,旁人便都是走路。

“父王平素起居都在瑶光阁,但这一回遇刺之后心气不好,我便建议他到这后园中慢慢休养。这里景致好,乃是六月里刚刚完工的,看着心旷神怡,也有利于他养伤。”

张越曾经逛过好几位国公侯伯家的大园子,但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这儿确实景致好。山东之地原本并不适合建什么园林,然而这里不知道砸了多少银子下去,愣是显出了一种江南园林的意味来。

进门之后便是一条平坦宽阔的大路,右边有一座精巧的假山,那假山奇石嶙峋,如飞禽走兽,如奇花异草,也不知是从江南何处寻来。左边则是一片树林子,虽然如今隆冬早就失了葱翠,但亦不失精神。由于如今乃是探病而不是逛园子,众人自然不好从那羊肠小径走,但见那曲径通幽直至假山深处,使人心中不禁暗生赞叹。

园中的活水引自小清河,经过水池沉淀倒也清澈。过了一座石桥,穿过中央一座小小的八檐亭子,众人便上了甬道。沿路不时有身穿青衣小帽尚在总角的仆役,余下的便都是丫头,大多是眉眼如画的清丽少女,见着有人来纷纷退至道旁跪下行礼,俱是连头都不敢抬。张越瞧着这礼数森严,正寻思间,耳边却飘来了一句话。

“这些都是园内执役的婢女,父王向来以军法治家,侍婢若有恃宠生骄者便是乱棒打死。无规矩不成方圆,过了前头那道竹篱门。再过一道闸桥之后便是父王的寝居,这些天王妃如今正亲自侍奉在那儿,除了我和几个弟弟,父王也就是见过张公公一次而已。”

趁着张谦挡住了朱瞻坦的目光,沐宁极想寻个空子和张越说话,奈何自己的属下只有两个跟了进来,其余的都是留在了外头。旁边又有六个虎视眈眈的护卫,一时间竟是无可奈何。直到通过闸桥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正堂前头,朱瞻坦下了肩舆亲自进去通报,他方才总算抓到了一个机会,遂有意向张谦询问了两句,结果那疑惑非但未解,反而更强了。

皇帝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分明前头已经是气急败坏要废汉王朱高煦为庶人,太子苦求方才得免,如今怎么又忽然让张越招惹这位汉王?

须臾,朱瞻坦便在一个小宦官的搀扶下出来,含笑点头道:“父王请各位进去。”

张谦虽然不比郑和曾经在战场上和朱高煦并肩打过仗,但昔日在燕王府时却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只他后来常常远行海外,和朱高煦打交道的次数越来越少,再加上彼此身份太过悬殊,因此他率先进去之后便换上了一副恭谨的表情。

他能够借皇帝的威仪呵斥寿光王朱瞻圻,但要是在汉王面前也这副做派,那就是货真价实的找死了!

正四品的太监,正五品的锦衣卫镇抚,正七品的知县,落在最后的张越在行礼的时候想起这个奇怪的组合,心里头不禁直犯嘀咕。待起身站定之后,他自忖位置不起眼,少不得打量了一下这位威名赫赫同时又恶名在外的汉王。发现其人不过三十三四的光景,体态魁梧,此时精赤着上身,肩膀处裹着厚厚的白纱,上头仍可见血迹斑斑,面色也尤为苍白。

“张谦,既然你又来了,前一次我没让你瞧仔细,这一次本藩就让你好好瞧瞧我的伤!”

朱高煦此时眼中只有一个张谦,毕竟,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在其他的方或许是让人噤若寒蝉的角色,但在他面前却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人,至于张越他现在更没空理会。死死盯着张谦,他旋即便沉声喝令一个小宦官上来解开那白纱。

这一举动不禁让下头心中早有定见的三个人大吃一惊,竟是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举动。就只见那小宦官战战兢兢地一层层解开那白纱,每透开一层,众人就能看到那血迹的颜色更浓烈一分,待到最里头一层贴着肉的白纱亦是被轻轻揭下,露出了那拳头大的恐怖伤口时,包括早就看过这伤口的朱瞻坦在内,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似乎已经不属于苦肉计的范畴了……

朱高煦瞥了一眼底下三个人的表情,右手那拳头在面前那巨大的酒碗中浸湿了一下,忽然将其贴在了伤口上使劲拧了拧,下一刻,那稍稍结疤的伤口处顿时渗出了血水和黄水。瞧见这一情景,世子朱瞻坦大吃一惊,慌忙命人去请太医,自己疾步上前之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别这副脓包样,本藩还没死呢!”朱高煦一把拨开朱瞻坦,冲着张谦嘿嘿冷笑道,“那三个太医虽然是看病的,不过他们说的话父皇想必未必相信,所以还是让张谦你瞧一瞧的好。本藩听说有人讲这是苦肉计?要是让本藩抓住那个胡说八道的家伙,非得在他肩膀上也搠上这么一下,让他看看什么是苦肉计!就好比那个胆大包天的刺客,本藩早就将他剁成了肉酱喂狗!”

怒声咆哮了一通之后,朱高煦忽然指着张越沉声喝道:“你回去告诉张辅,他也是和本藩并肩打过无数胜仗的名将,早该明白本藩的性子!本藩何等英雄,那种摇尾乞怜的事情还做不出来!”

第五卷 试锋芒 第027章 无冕钦差

御用监太监是四品,青州知府也是四品,虽然洪武帝太监不得干政的祖训仍在,但永乐皇帝朱棣自从登基以来,早就破了这条戒律。如今郑和的舰队正在大洋上耀武扬威,张谦本人也是曾经数次拜访接待过外邦国王的角色,因此这青州府上下自然无人敢指摘张谦鸠占鹊巢,更何况那还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钦差。

知府衙门二堂素来是知府办完公事后的小憩之地,堂屋中挂着一块泥金黑漆大匾,上头写着退思堂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居中两张太师椅,中间摆着一张红木高几,下头是东西各四把酸枝木交椅,东西第一的位子此时便坐着两个人。

然而,原该坐在主位上的某位钦差大人正心烦意乱地在宽敞的屋子中来回踱步,面上满是烦躁。倏地,他停下了脚步,盯着沐宁问道:“锦衣卫山东卫所虽然是在济南府,但这么大的事情之前就丝毫不知道?若是让皇上知道汉王真是……这雷霆之怒下,只怕山东阖省不知道要掉落多少颗脑袋!”

沐宁没有吭声,但那张阴霾密布的脸却真真切切反映出了他此时的心境。他不是山东人,之前也不是山东卫所的人,不过是袁方临时调了他来这儿坐镇,可无巧不巧汉王遇刺偏偏就在他到了山东没多久之后,这若是细细究查起来,他决计难辞其咎。

坐在西边第一张椅子上的张越只觉得怎么坐怎么不舒坦,他不过是小小知县,按照道理怎么也不该坐在这儿。而且,就算汉王真的遇刺,仿佛和他也没有多大关联。然而,先头皇帝只因为迁怒,按察司上下就齐齐倒了大霉,这会儿还在北京锦衣卫的诏狱里头待罪。若今天这消息传到北京,那又会是一场怎样的风波,布政司焉知不会受到牵连?

在心里把锦衣卫山东卫所那帮子饭桶给骂了个半死,沐宁终于蹭地站了起来,对张谦深深一躬道:“张公公,我刚到未久,在此事上头确实疏忽了。兹事体大,我立刻派人报袁指挥使,然后撒网下去清查。只是,恕我说一句实话,汉王说那刺客已经被剁成了肉酱,也就是全然断了线索,若是这样,只怕花再大的力气也可能徒劳无功。”

眼看沐宁深深行礼后转身离开,张谦顿时一声长叹,颓然在太师椅上坐下。都是聪明人,谁能不明白那意思?想从刺客身上找出线索已经全然没有可能,而汉王摆明了不会让人上门盘查当日的护卫。若单单瞧这架势,皇帝都不信这是真的行刺,如今要查又能怎么查?

“三公子,我来此之前皇上曾吩咐过一句话。”

室内一片静寂,张越心里正苦苦思索的时候,乍然听见这么一句话,不禁立刻抬起头来,与其说是受宠若惊,还不如说是颇为头痛。

朱棣的禀性他算是勉强摸着了一点,这位天子极其固执,绝对容许不得别人的反驳,看准了什么就是什么,说那是喜怒无常还是轻的。所以,越是离得近固然越是爬得快,可若是一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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