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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求,学生可一力做主!”
从起头的遮遮掩掩到眼下赤裸裸的投靠,这态度一前一后的巨大变化让张越着实有些吃不消。都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可如今这炭真的能送得?但是,这毕竟是他上任以来第一个求上门的,方家在山东之地乐善好施,名声相当不错,他若是撒手不管自然不要紧,可是……
电光火石之间,张越已经有了主意。收了汉王那么多礼,自己却绝对不能靠上去,因为那位主儿太过刚愎自用,决计是翻腾不出什么花样。而且,对北京那边,他迟早该有一个立场表示。盯着方青端详了片刻,他便点点头道:“你先起来说话。”
尽管没有明明白白地答应,但方青哪里不懂这种暗示,心头登时大喜,忙谢过站起身来,却不敢回原座坐下,仍是毕恭毕敬地站着。
这些年来为着这些仓钞,方家上下也不知道动了多少脑筋用了多少办法,好容易才兑了两千引盐,其余还得另想办法。究其根本,正是因为方家当初从山西挪到山东,在本省根基太浅,建文年间更险些受到牵连,如今也岌岌可危。张越如今虽然还不是知府,将来也未必能当上青州知府,但前程却绝不止一个知府!
“你们方家这是要本官虎口夺食呢!”张越意味深长地看了方青一眼,见他又深深低下了头,便暂时撇开了此事,“去岁隆冬到现在,青州府多地都遭了雪灾,虽有布政司赈济,但秋粮却毕竟是去岁的事情,不好豁免。二月就是秋粮的最后完税时分,本官管的就是钱粮,你们方家这样的大族少不得要做个表率才是。另外,既是过年,往北京那儿的礼也得备办起来。”
第五卷 试锋芒 第047章 先站准了队再说
大明建国只有五十余年,这皇太孙却已经册立了两回。洪武年间朱元璋册立朱允文是因为皇太子朱标过世,但永乐九年册封皇长孙朱瞻基为皇太孙,却是因为朱棣的偏爱以及对将来的考量。尽管不喜肥头大耳又有足疾的太子朱高炽,但朱棣对朱瞻基却像足了亲切的祖父,甚至连北征也带着他同行,那种苦心栽培和对皇太子的横挑鼻子竖挑眼大相径庭。
因北京宫城仍在修建,朱棣和嫔妃自然仍住在西宫之中,朱瞻基的居处便在朱棣的暖殿之东,名曰景福宫,一应用度几乎等同于皇太子。由于天冷,朱棣下旨惜薪司每日额外供给景福宫上等红罗炭十斤,宫中暖炕火炉日日燃着,门口挂着厚厚的织金红花毯,恰是温暖如春。
正月初五傍晚,朱瞻基离了暖殿,带着几个随侍太监匆匆回到景福宫,面色很不好看。自从年前开始,祖父朱棣的风痹症便频频发作,那样铁打的汉子被病痛折腾得狠了,常常大发雷霆,纵使平日受宠如他也不免会遭了池鱼之殃。如今虽百般医治稍稍好转了些,但长此以往,那结果却不好料定。任由几个小太监上来替他脱去了披风和靴子,换上家常便服,及至到了内间暖炕上坐下,他方才长长嘘了一口气。
“前几日说南京那边的船因故耽搁,今日也应该到了,父亲可有信来么?”
“启禀皇太孙,那贡船确实是到了。不过太子殿下只是传话说,请皇太孙用心读书孝顺皇上,别的并没有信来。倒是杨士奇大人捎带了一封信给皇太孙,另外还有太子殿下命人赐给皇太孙的新书五十部,徽墨十方,端砚十方,还有狼毫和玉版纸。太子妃殿下还让人捎来了织金蟒袍两件,亲手缝制的貂皮暖耳一对和腰带一条……”
得知没有父亲的信只有杨士奇的信,朱瞻基心中不无感慨。他年不满十岁就被祖父朱棣带着北巡,第一次北征留守北京,第二次北征随同出征,和祖父的感情倒是比和父亲的感情更加深厚些。父亲素来谨慎,如今单独在南京监国,恨不得一点破绽不露,先前的梁潜竟还是他暗中设法,杜桢进言方才救下来的。当一旁的太监送上母亲所制的暖耳和腰带时,他信手拿起那朴素的腰带摩挲了一番。不禁有些想念母亲,随即便吩咐太监给自己换上。
除了皇太子太子妃命人送来了东西,朱棣除夕夜早有赏赐颁下,百官正月初一也大多送了节礼过来,公侯伯送的是珍玩和兵器,文官则是字画书籍,林林总总实在太多,他也懒得管这些。不过是吩咐太监比照以前的旧例送些赏赐过去。然而别的他不理会,有些人家那儿却不可轻慢,吃过晚饭用了热茶来到内书房,他就把黄太监招了来细问。
那黄太监心中自是早有帐,忙解释道:“英国公那儿送来的节礼比往年厚两成,小的就在回赐中酌情添了一件大红五彩罗缎纻丝蟒衣,又给英国公夫人加了四匹百子图宫绸,还有山东刚刚送上来的阿胶。成国公那儿小的则是让人加了两匹鞑靼进贡的骏马,还有一把柘木弓。”
“不错,你办得倒妥帖。”
因那黄太监是用惯的人,朱瞻基不过是以防万一随口一问,这时候自然是满意。扯过一张宣纸提笔正要写字,他忽地想起了今天在皇帝那儿的所见所闻,顿时没了挥毫赋诗的心情。
锦衣卫指挥使袁方今日面圣时,说汉王朱高煦大年初一派人往张越那里送了一车礼物,张越年初三回访想要退回,可最终竟是无果。一个被贬的藩王竟然直到如今还是这样明目张胆,祖父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实在是荒谬!他见过强索财物,却还没见过强送礼!
当下他就搁下笔问道:“张越可有节礼送来?”见黄太监直发愣,他便不耐烦的又加了一句,“就是英国公的那个堂侄,我曾经吩咐你去送过文房四宝贺他高中的!”
那黄太监这才恍然大悟,记起了上次自己去张府的那一趟。可绞尽脑汁想了想,他却仍是没法确定张越是否也送了礼。要知道,单单是北京城那文武百官送来的礼物就已经记不过来了,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未必有资格送礼的外官?看见朱瞻基脸色不悦,他慌忙躬身请罪,随即一溜烟奔了出去,点上两个心腹小太监便去翻检这几天的礼单子。等找到了东西,他仍不敢放松,又去库房里头查找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寻到了那个不起眼的罩漆方盒。
发觉已经是过了大半个时辰,那黄太监心中叫苦,忙亲自捧着那方盒和礼单进了内书房。屏退了几个垂手侍立的小太监,他方才将那罩漆盒子轻轻放在了案桌上,因陪笑道:“皇太孙恕罪,不是下头的人不懂事,就是小的也忘了这一遭,刚刚去看时才发现是英国公昨日又送过一回东西。大概是以那位小张大人的官阶不好给皇太孙送礼,这才托英国公转送。”
朱瞻基本来是随口一问,发现黄太监不知道方才有些恼火,此时看到那个半旧不新的罩漆盒子,他倒是气消了,隐隐约约倒有几分期待——张越的性子很合他的口味,但这只是其次,其人灵机一动下的某些举动才更加有趣。
比如那难得的老实,比如咏梅时的藏拙,比如说他和朱棣去探望张辅时看到的那些信,比如说上次那篇引起一片哗然的文章,直到现在他身边还有几位老师指斥这是离经叛道。这一次,他倒是很好奇张越究竟会送什么节礼,希望不会是让他失望的金玉玩物就好。
黄太监偷瞥了一眼,见朱瞻基赫然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心中便打定主意以后好好和那位小张大人结交结交,因为皇太孙对其人不是一丁点感兴趣,而是很感兴趣。当下他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那罩漆盒子的封条,然后打开了盖子。
然而,饶是朱瞻基早有准备,看到里头的东西仍是不免愣了一愣。盒子中垫着厚厚的棉絮,中间是一套小巧玲珑的茶具,那茶壶不过是拳头大小,杯子则更小。单单茶具也就罢了,黄太监竟是从茶壶底下的棉絮里头寻出了一把纸扇,连忙展开来给朱瞻基瞧。
“己亥年正月初一,得一客赠石中黄所制茶具,道得者有缘,无福妄得,并有定六腑,镇五脏之奇效。因借花献佛,献皇太孙殿下,惟愿延年不老。”
“延年不老的石中黄,这家伙真是好运气!”
朱瞻基笑骂了一句,心中却知道这东西贵重倒在于其次,更重要的是稀罕,再加上做工极其精致,留着喝茶倒也不错。忽然,他心中一动翻过了扇面,却发现背后还有一段题字。
“前时偶于茶楼闲坐时,闻听一盐商摇头低叹,道是开中纳粮数万石,空得仓钞难兑盐。观乐安寿光有盐场,奈何余盐尽没,望之而不可得矣。夫盐法,召商输粮而与之盐,盐法边计相辅而行,此国之大计。闻乐安寿光两地灶户屡屡逃亡,禁之不绝,若无善计,恐山东诸盐场无盐可出,更坏开中成法。”
朱瞻基看着微微一愣,随即面色便渐渐沉了下来。他虽说年轻,于治国大道上却浸淫极深,这盐课开中法他也曾听几位老师提过。开盐课与其说是为了取利,不如说是为了力保边疆军粮充足,就在前一阵子,他还听大臣廷议过如今盐场产量越来越低,而愿意纳粮开中的商人越来越少,长此以往好好的良策便要废弃,谁知道张越提了这么一条。忽然,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两个地名上。
乐安?寿光?
他陡然之间明白了张越的用意,早先在暖殿时听到的那些事情顿时全然丢在了脑后。那时候张越中进士时,别人都是赠名贵的书籍和文房四宝,他送了那样几件普通的东西过去,张越还能有那样的态度,足可见汉王朱高煦送什么重礼应该无关轻重。如今张越既然巴巴地送了一把这样的扇子,无疑更是再一次表明了立场。
“虎口夺食,他预备怎么办?”
朱瞻基喃喃自语了一句,忽然将手中的扇子丢入了一旁的炭火盆,那火苗很快便在纸扇上蔓延了开来,渐渐完全吞噬了这把扇子。旁边的黄太监看得莫明其妙,直到朱瞻基转头看了过来,他方才恍然大悟。
“据说石中黄乃是长生圣品,这位小张大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寻访得来,真真是难得。只不过他既然送礼,也不知道在其中捎带一个夹片说道清楚,亏得皇太孙殿下见多识广认出了此物,否则小的还不当是寻常物事给错过了?”
朱瞻基知道黄太监并不识字,此时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大笑了起来。望着桌上那套温润如玉的茶具,他又想起今日朱棣嫌弃贡茶淡而无味,便打定主意明日敬献上去,顺便帮张越说上两句话。这延年长生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远了,对于祖父来说却是正中下怀。
第五卷 试锋芒 第048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青州府衙比安丘县衙大了一倍不止,前后衙由一道仪门分开,居中乃是凌知府及其家眷所住,左面的两座三进院子则是张越占着。然而,原本还绰绰有余的屋子却因为两位通判两位推官的上任而显得捉襟见肘,最后还是本城两家大户按照旧例,将自家用不着的宅子“暂借”了两套出来,这才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这外头怎么捣腾,杜绾却是用不着管。腊月三十到正月初三的头假一过,转眼便是为期十天的元宵佳节,而离开父母在外头过了春节又过元宵,对于她来说恰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如今她这院子中除了春盈,就连灵犀也搬了过来,最外头的两间屋子还住着崔家的和李家的,平日里不虞有男人进出,也就是张越不时来看看,倒是和家里没什么两样。
这一日春光尚好,她便让春盈支起里屋八仙过海纹样的木雕窗户,在窗下的书案前摆开了棋盘。随手数出几个黑白棋子摆在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