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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3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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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电掣地拐进了武安侯胡同,在西角门下马匆匆入内,却正好撞见了管家高泉。

“三少爷回来了?陈留郡主刚刚才送了少奶奶回来,我吩咐人用滑竿把她送到北院大上房了。今儿个一早英国公张辅和王夫人来探望老太太,于是就留了用过午饭,这会儿大伙儿正在北院大上房陪着说话。说起来五月十五就是老太太六十九岁寿辰,大伙儿都议论着到时候趁老太太七十大寿好好热闹呢!”

“我知道了,呆会就过去。你就先别让人了。”

张越自然知道下个月就是祖母的生日,早就和杜绾商量过该送什么贺礼,因此这会儿不过一笑而已。然而,王夫人固然常来,英国公张辅自从宣府归来之后也只是逢年过节来看看,今天既非节日,也不是家里什么人的大日子,怎么会忽然兴致高昂的夫妻同来?于是,看了看衣裳下摆溅上的泥点子,他知道径直过去见人着实不恭敬,连忙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打起帘子进了正屋,他张口正要叫人,却只见旁边的门帘一动,却是身穿墨绿比甲的灵犀抱着一包袱东西从里头出来。因她被顾氏叫回去之后,平日没事并不上这里来,因此他不由得有些奇怪,而灵犀则是愣了一愣之后连忙放下包袱迎了上来。

见过礼之后,灵犀在张越身上觑了一眼,便明白了怎么回事,连忙打起帘子让他进了里屋,旋即麻利地在衣柜里翻找了起来。不一会儿,她便抱着两件衣服转过身,因笑道:“琥珀秋痕都让三太太带到北院大上房去了,几个小丫头大约陪着三小姐五少爷去了后花园玩闹,所以这会儿才没人。这衣服仿佛不是少爷早上穿出去的,可是郡主借的那一身?”

听她这么说,张越就知道朱宁把杜绾送回来之后大约还进来见过人,遂笑着点了点头。连里带外全部换了一身干净的,又由灵犀重新梳了头,他便和她一同出了门往北院行去。灵犀抱着那包袱,见张越瞧了两眼,当下就解释道:“老太太刚刚吩咐,这回生日不要大操大办,让各房把那些穿不上的衣服都挑拣出来,到时候送到大庆寿寺,布施出去积些功德。少奶奶恰好说早就收拾出来了在西边屋子里,所以就让奴婢过来取。”

知道自家祖母就是这么个老人家脾性,接下来张越也就没多说什么。等进了北院,他恰好看到上房门帘被一个丫头高高打起,却是几个人从里头出来,为首的正是英国公张辅。见这仿佛是送行的架势,他连忙快步赶上前去行礼,却被张辅亲自扶了起来。

张辅今日不上朝,可他乃是功勋重臣,今日午门的那一幕早就传到了他的耳中。虽说原本正准备走,但张越既然偏巧在这时候回来,他就改了主意,因点点头笑道:“我如今只朝朔望,你又忙,结果好一阵子只在上朝的时候看见你。正好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说,唔,婶娘,越哥媳妇,我和你们打个商量,把人暂时借我一会儿如何?”

这一说自然引起了周围众人的一阵笑声,顾氏瞥了一眼杜绾,随即就没好气地说:“都已经是国公了,还打趣小孩子。你们夫妻俩难得过来,索性吃过晚饭再走,越哥儿你想借多久都行,你媳妇留着陪我说话!”

第十卷 燎原火 第018章 英国公的隐忧

张越的外书房自省斋位于外院西墙边上的一个单独小跨院,因沿着西边夹道就可以直通西角门,纵使有客也可以直接带入,既不虞惊动家里长辈,也不怕有人打扰,却是顾氏当初特意为他挑选的地方,极其幽静清爽。此时到了地头,见张越推开门让在一旁,张辅也不客气,踏进门之后便四下打量了一眼。

除了靠门的一边之外,其余三面都是顶天立地的紫榆木大书架,上头一层层都摆满了书。东边的书架旁边是黄花梨书案和靠背椅,下头是一溜四张椅子,西边角落中则是摆着一张小几,上头的紫釉花瓶里还插着时鲜花卉。然而,他更留心的却是居中墙上的一幅字。

“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他轻轻念了一遍,便转头对张越笑道,“看这字的风骨,大约是大沈学士送给你的?你这书斋名字起得贴切,里头的陈设也衬着你这个读书人的身份,不像我那书房徒有其表。”

张越对门外的胡七点了点头,旋即才掩上了房门。见张辅欣然在书案旁边的第一张椅子上坐定,他便不好厚颜去坐主位,干脆上前紧挨了张辅坐下,因笑道:“大堂伯的书房没书,心中有书,那就够了。”

“我又不是那些饱学鸿儒,哪能说心中有书!自从父亲归明之后,我还算是在他的督导下很是读过一些书,但要说学问,和你大伯父相差远了。那些功臣们和我一样,多半只会打仗,成国公倒是喜欢结交文士,可这些人敬他国公,却未必瞧得起他,所以我从来不去结交什么文官。我张辅能得国公的爵位,靠的固然是先人荫庇才有机会,但更重要的却是战功!”

张辅并不是话多的人,此时见张越凝神细听,他便放缓了语气:“自太祖皇帝起便很是忌讳文武合流,所以武官带兵出征,除却自带书吏长随之外,不许擅自号令文官,不许擅自征调文人为幕僚。所以我三下交趾,从来没有用过一个文人赞襄军机,非不愿,而是生怕招惹忌讳。虽说皇上对武官素来大度,但若是恃宠生娇,到头来和隆平侯张信一样闹得没脸,那就没意思了。他和你大伯父同名,你应当听说过。”

这位隆平侯的名声张越自然听说过,朱棣当初能够预先得到北平布政司和都司的情报全靠了此人通风报信。结果朱棣即位之后不但封其为侯爵,还曾经称呼其为恩张,几乎纳了其女为妃,那份宠眷自然不是他那位同名同姓的大伯父能够相提并论的。此时他已经明白张辅刚刚那些话是提醒他不要有什么骄狂自大的心思,立刻点了点头。

“大堂伯的教训我记下了。”

“我一向不担心你,这些话不过是白嘱咐。虽说礼多人不怪,但少年郎偶尔锋芒毕露也不是什么坏事,不用一味隐忍。你生在张家走的却是文官路子,咱们能帮得上你的地方虽不少,但对于你的妨碍却更多,好在你有一位好岳父。唔,我刚刚说那些,其实归根结底就是一条,别看我堂堂国公,在朝也算是一大名将,可遇到事情却还真是没什么人商量。”

即使张越事前百般猜测张辅找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此时也不禁愣住了。然而,往深处一想,他便醒悟了过来。虽说和那些功臣勋贵乃是昔日袍泽,但张辅对每一个人仿佛都是一般无二,并没有什么厚薄之分,而交情最好的成国公朱勇眼下却在南京。张辅既然都说了没用过文人幕僚,府中便都是些世仆,一岁多的儿子更是不可能分担什么大事。

“你二伯父倒是心思细腻的人,但他大约是因为儿时事,对功名前途太热衷了一些,所以有些事情我不便和他说。你大伯娘和你祖母都颇有见识,但外头的大事她们却力有未逮,所以也就是当年你大伯父还在的时候能够帮我一把,其余时候都只能靠我一个人。”说到这里,张辅微微一顿,这才笑道,“好在眼下张家第三代总算是有人了。”

即便是张越从来没有妄自菲薄的心思,但这会儿听到这么一句,他仍是有些招架不住。心念数转,他便干脆笑道:“大堂伯可别一味只顾着夸我,我自己有多少斤两我还心里有数。都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想当初您和大伯娘对我更是百般照应,若是您有什么疑难,我自然愿意为您分担,只要您别说我尽出都是馊主意就行。”

“单凭这些年你一步步稳扎稳打,谁敢说你出馊主意?”

看见张辅说话间郑而重之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了过来,张越便信手接过,从封套里取出几张信笺之后,他按照一向的习惯去看后头的落款,结果却看到了一方大印和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待到认清了印鉴和签名,他不禁头皮发麻。

“弟汉王朱高煦。”

汉王朱高煦!这竟然是朱高煦送给张辅的私信!

抬头看了一眼张辅,见其面色如常,张越只能定了定神,一张一张仔仔细细地看了下来。待到四张密密麻麻的纸全部看完,明白了朱高煦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方才将信笺全部塞回了封套中递还给张辅,满脸凝重地问道:“塞外谍探说阿鲁台即将犯兴和,这还是刚刚经兵部呈上去的消息,朝野其他人还未得知,汉王身在山东,知道得这么快也就罢了,他怎么会提出让大堂伯你为他说情,让他带兵?要知道,皇上前后两次北征都没带过他,这一次更不会准他请缨。而交趾孤悬西南,皇上更不会放心让汉王去。”

“你说的没错,皇上昔日还是燕王的时候,固然可以用他当作阵前大将,但如今既然已经是天子,让藩王领兵出征,自然不合规矩礼法。当初皇上起兵靖难的时候,我和汉王多次并肩作战,彼此之间确实有过命的交情,可他每每送这种私信过来,实在是让我很为难。”

所谓为难指的是什么,张越自然心知肚明。朱棣虽说防文官防武臣防太监,同时也防着自己的儿子,但却有一种莫名的护犊子心思。否则,按照朱高煦朱高燧这兄弟两人的劣迹,以太祖的家法,别说是高墙软禁,恐怕是杀都杀了。张辅若是把朱高煦的私信都呈递上去,或是一有事就呈报,皇帝不但会认为这是小题大做,而且难免认为张辅心机深重不近人情;但若是不交,异日应景儿就是把柄,而且是天大的把柄!

“汉王常常有信带给大堂伯?”

“没错,虽说按理藩王和朝臣私自通信有违禁例,但汉王毕竟是昔日为皇上拼杀过的,所以这种事情皇上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单单是我,公侯伯中和汉王有书信往来的足足有十几个。有些谨慎的就让信使捎带口讯回去,我则是每次千篇一律写几个字而已。”

低下头细细思量了一阵,张越渐渐明白了朱高煦的意思。当年册立储君的时候虽然只说是淇国公丘福支持朱高煦,但那位靖难第一功臣的后头有多少勋贵的支持,这无疑不问自知。如今时过境迁,可朱高煦只怕是猜到这些武臣不会把这些书信呈递给皇帝,所以才肆无忌惮一直走这条路子,而张辅应该也不止是现在才开始头痛。

然而,还不等他想到什么好主意,张辅又开口说了一句让他大吃一惊的话:“这一次只不过是请托,成不成汉王也没多大办法,但是上一次汉王世子还没薨逝的时候,曾经给我来过一封信,其中说起了你那軏三叔当初奉旨去裁撤汉王天策护卫的事,还莫名其妙提到了他的一位表妹。虽说语焉不详,但极有可能是你軏三叔当初做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勾当!”

一想到自己的两个亲弟弟,张辅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竟是一下子站起身。来来回回在书斋中踱了两步,他便忽然站定了脚步:“自打你大伯父被贬,我就已经警醒了过来,这臣子决不可掺和天子家事。可张輗张軏他们两个都干了什么?一个和赵王眉来眼去,甚至不顾女儿热孝就打算把人嫁出去;另一个则不知道中了人家什么阴谋诡计!眼下每每想起我就后悔,当初就不应该因为情势险恶疏于管教他们!”

“大堂伯息怒,这事情还要从长计议。”

明白这事情不是眼下发作的勾当,尽管心里着急,但张越仍然站起身劝慰了张辅一番,待重新扶着他坐下,他便轻声说道:“皇上素来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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