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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口口声声把这些事情都赖在我身上,我也没什么好辩解的!虽则都说要不妒贤惠,可世上有几个人能做到?老太太把这事情全都怨到了我身上,我倒是想问问,老太太若那么能容人,为何当初那两位生养了老爷和三老爷的老姨奶奶都早早没了?”
此时此刻,张越和灵犀正好在门外,闻听此言顿时都怔住了。灵犀究竟警醒些,扭头瞧见外头屋子里两个小丫头面面相觑,她便上前把人赶到了门外头,又厉声吩咐不许议论此事。而留在门前的张越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还是迈出了那一步去。
那位姨奶奶早就过世了,倘若真是有什么糟心事在当中,以他父亲的脾气怎么会只字不提?况且,为着一个未曾谋面的人和顾氏闹生分,那又是何必?
即便顾氏大半辈子修身养性,就是发脾气也往往揪着一个理字,面对东方氏忽然砸出来的这么个问题,她仍是勃然色变,这心头的火气就别提了。就在这当口,那门帘微微一动,却是张越进门,她方才把这口气强忍了下去,径直冲着他问道:“英国公差人过来为了何事?”
张越斜睨了一眼东方氏,见她面色颇有些不自在,仿佛在后悔先前那番话,他顿时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才开口说道:“是御史向皇上进言,说咱们张家一公一伯,乃是我朝前所未有,恳请皇上保全功臣,解张氏兵柄。”
饶是顾氏想过各种可能性,甚至还想到是不是张攸的事情发了,但一听此言,她仍是倒吸一口凉气。勋贵皆在五军都督府,要说掌兵,却无事不通过兵部,所谓的兵柄原本就是空的,若是没有上命,谁也指挥不动一兵一卒。细究起来,所谓的解张氏兵柄,无疑便是彻底投闲散置,连五军都督府的职司都不能保留。若是那些御史更较真一些,焉知不会牵连到尚在兵部任职的张越?
东方氏却面露喜色,但看见顾氏面色阴沉得可怕,张越亦是忧心忡忡,想起张攸素来是最不甘寂寞的性子,她方才没有开口说什么不带兵反而更好的话,索性找个由头便告退了。而张越留在上房很是劝慰了祖母一番,又逗留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起身离去。他前脚刚走,顾氏就把灵犀叫了进来。
“刚刚老二媳妇的话你和越哥儿都听到了?”
见灵犀轻轻点了点头,顾氏登时拧紧了眉头。这世上不嫉妒的女人原本就不存在,即便是从古到今那些张罗着给丈夫纳妾的贤妻,心里往往有这样那样的算盘,她又怎么会例外?她的丈夫当初通房也有几个,但正儿八经的妾却只有两个。张攸的生母是她做主从外头抬进来的二房,为着就是压下那几个通房丫头,结果那一位却福寿不永;另一个妾是张倬的生母,是丈夫硬要娶进门的,只一向闷葫芦的脾气,生下张倬没两月就撒手人寰。如今再想想,张倬的母亲进门之后就是多病,并不怎么见人,现如今她竟是连她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她可不像她那二媳妇那么亏心!
而回到屋子里的张越陪着杜绾连屁股都还没坐热,刚刚抱起孩子,外头就再次传来了一阵叫嚷。他放下静官打起门帘出去一看,院子里那个媳妇就嚷嚷了起来。
“三少爷,兵部紧急差了人过来,说是什么……什么紧急军情,让您赶紧去衙门!”
面对这样一个硬生生泡汤的假期,张越只能在心里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这多灾多难的一年,还真是没完没了。
第十卷 燎原火 第050章 人临危境,可见真知
阿鲁台掠兴和!
敕陕西都司、中都留守司、直隶、徐州扬州宿州等九卫以及西安三护卫遴选步骑一万四千三百人明年春至北京。
敕镇守宁夏宁阳侯陈懋选步骑六千五百明年春率至北京。
敕西宁平凉河州临洮等地精选精锐土军,不拘名数,命土官都指挥使李英及诸指挥明年春至北京。
尽管先前兴大狱的阴影还未散去,但一连串的征发命令让整个朝廷都陷入了一片忙碌之中。摩拳擦掌准备全力出击的都察院御史们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丁点都用不上劲,素来左右逢源惯了的都御史刘观眼见情形不对,遂连忙约束了那些科道御史。于是,当中官传旨,说是皇帝从杨士奇所谏,在之前殿试得中的进士中精心挑选了十个人在都察院学习理刑时,这位都察院大佬自是疑神疑鬼,心想皇帝是不是对都察院之前的穷追猛打有所不满。
杨荣不拘小节,杨士奇豁达大度,但两人相同的一点就是都喜欢提携后进结交寒士,即便是如今这种军务政务最最繁忙的时候,两人的宅子里也时常有士子往来,其中既有本科刚刚得中的进士,也有各地颇有名声的举人,甚至还常常有布衣混迹其中。两人兴致好的时候还会亲自主持文会,那两座御赐的宅第之中自然常常一片热闹。而这热闹的背后,明眼人却能看出几分别苗头的意思。
然而,两杨府上的文会之类素来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所有文会评鉴等等,铨选正式授职之后的官员都不能参加,这就堵上了都察院御史们参劾的口子——毕竟,朱棣这个皇帝对于文官素来苛刻,无论杨荣还是杨士奇都不愿意生事。
这天乃是九月初九,晚上杨士奇府上照旧聚集了七八个人,其中多半都是今科进士,只是却没有和杨士奇同乡的状元曾鹤龄,毕竟其人已经授了翰林院修撰。由于此次的进士大多数没有授官,不少人就把还乡进学变成了在京附读,这会儿几个熟悉的人便聊了起来。
“虽说没能选上翰林,但老师这一回荐了廷益去都察院观政学习,这也是正途。”
“你性子刚强,用在都察院就最好不过了!”
“能够有这样的机会还多亏老师举荐。只不过,如今铁骨铮铮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这一次皇上北征,此番陈情的四位尚书因此取祸,但都察院可曾劝谏过一个字?不得不说,先前的求直言诏把太多人吓怕了……”
“廷益你就别纠结此事了,事情已成定局,就连都察院刘总宪也不敢说话,你还只是如都察院学习理刑,可别傻呆呆一头撞上去!先前皇上求直言的时候郭子英等几个人言辞激烈上书言事,结果我等进士全都不得授官,焉知不是因此惹恼了皇上?”
管家杨忠在门前只站了一站,旋即吩咐门外伺候的一个小厮别忘了及时上去端茶递水,这才转身到了外头,心底却暗自叹了一口气。虽说他知道自家老爷喜欢结交士子,也喜欢别人上门求教,但当初在南京那会儿物价便宜,老家泰安那儿还能时时捎带些土产过来,可如今这北京的开销实在太大,即便是这些士子一杯清茶确实能打发,可茶叶也要钱。如今还没到十二月,今年的禄米就几乎见底了,年关怎么办?
揣着这份心思踱到了门口,眼见一个男仆正在挂灯笼,他眉头一皱就吩咐道:“天色还早,老爷又没回来,先挂上一个,另一个迟些。”
那男仆答应一声,便把另一个灯笼里头的蜡烛吹熄了,正在此时,杨忠却冷不丁瞧见巷口那边有一辆半旧不新的马车驶了进来。瞧着是自家老爷回来了,他连忙一撂袍子下摆,一溜烟跑下台阶迎了上去,等马车停下之后,他正要上前去搀扶,却不想那车帘一掀,竟是一个年轻人先跳下了车,紧跟着就扶了杨士奇下来。
“啊呀,原来是小张大人!小的实在是眼拙,刚刚竟没有认出来。”
张越逢年过节也常常给杨士奇拜年送礼,因此和杨忠打过许多次交道,此时便笑着点点头:“今天是九九重阳,家里先前酿制了不少菊花酒,一大早就蒸好了重阳糕,所以我就趁着今日散衙早,回家取了亲自送过来,结果正好在西四牌楼遇上杨阁老的车。许久不见杨管家,你那风湿老毛病是否好些了,上次的方子可管用?”
杨士奇轻轻理了理坐得有些褶皱的官服,闻听此言就笑道:“我如今很少听到他嚷嚷腰腿痛,足可见你那张方子确实管用。我听说宜山的那个义女也投在了那位冯大夫门下,能像他这样学问,同时又这样豁达的人着实少见,我自叹弗如。”
杨忠此时也忙附和说自己的风湿病好多了,其他的话却不敢随便插嘴。吩咐人把马车停到南边马厩去,他一面把杨士奇和张越往里头领,一面笑着解说道:“就因为今天是九九重阳,所以老爷您的好些门生都早就来了,却也是和小张大人送的东西一样。”
在路上遇到张越之后,杨士奇便唤了他上车,这一路上也很是交待了一些事情。奈何毕竟有车夫驭车,他有些话很不好说,这会儿正打算把人带到书房再吩咐几句。于是,听到杨忠说今日有好些门生来,他不禁犹豫了片刻,随即就笑道:“也罢,我和元节有些话交待,迟一些再去见他们。既然他们也带了菊花酒重阳糕,你吩咐厨房蒸糕温酒,让他们先填肚子。”
等到杨忠走了,张越方才跟着杨士奇往里头走。绕过影壁,穿过后头的小门,便是青石板铺就的一条小道,却是寂静得很,杨士奇一面走一面说道:“还是刚刚那话,冯大夫医术固然是好的,但昔日毕竟是出自太医院,而且是因为仁孝皇后去世时那一场变故方才被逐了出来,这一条被人抓住就是把柄。另外,你那个妻妹毕竟先头是已故荣国公养大的,差不多也是半个养女,总不能由着她的性子,你也该给她择选一位好夫婿。”
“杨阁老说的是。”对于小五的事情,张越不想和别人说得太多,但另外一边他却不得不留意,当下就解释道,“不过,冯大夫和我家并不是寻常医主关系,况且无论是我大堂伯那位独子,还是我家祖母,都多亏了他妙手回春。当年之事我也曾经打听过,英国公也曾经对皇上提了一提,料想也不至于有人拿此事兴风作浪。”
“你心里有数就好。”
既然张越已经有所定见,杨士奇也就不在这个话题上多罗嗦,等到了书房静心斋,他推门进去,吩咐张越关上门,这才正色道:“由于开平兴和宣府大同等地上报粮储不足,皇上今天得报之后差点一时怒起要杀了夏原吉,同时还连宜山等人一同怪罪了进去。要不是杨勉仁从旁婉转设法相劝,只怕西四牌楼明天便会多了一场处刑。”
以张越的品阶自然无法摸清今天下午发生在宫中的事情,乍听此言,他不禁深感震惊:“夏尚书执掌户部多年,无论是北征还是开运河抑或是宝船下西洋,一应开支都多亏了他居中调度,天底下还能有谁比他更能当好这大司农?杨阁老,那时候皇上是真的要杀他?”
“皇上如今暴躁,杀人赦免往往就在一念之间,那时候应该是真的动了杀心。毕竟北荡蒙古乃是皇上夙愿,若是因粮饷受阻他自然不甘心。所以,今天皇上委了好几个御史前往理看北边各地粮储军备,因为兵部有大批军器要调拨到那边,于是杨勉仁荐了你前往兴和。”
纵使知道以杨士奇的谨慎留下自己必定是有要事交待,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之后又是另一个,张越登时皱紧了眉头。他在兵部已经有一年多,兴和在何处自然是清楚得很,军备如何他也清楚得很。沉吟了片刻,他便抬起头来问道:“小杨学士定然不是无的放矢?”
“先头谍说阿鲁台北窜,但如今他既然掠兴和,自然先前的消息只是使诈,因此兴和附近可以说是蒙元谍探横行,动辄有行刺之举,文官无不是视为畏途。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