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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6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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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回去让人给你敷点药,都是御用监太监,走出去让人瞧着这模样像什么样子?以后劝谏的时候也悠着点,别冲着朕的火头来,殿前那都是金砖,你的头可不是铁头!”

吃这一番呵斥,王瑾却觉得眼睛一酸,心里却是一暖,忙跪下应了,却仍是亲自把朱瞻基搀扶到了殿内,这才到了后头小宦官值夜的屋子,叫了人为自己敷药。之前情急之下不觉得,如今用棉布蘸水擦洗了伤口,他方才忍不住一阵阵吸气,到最后涂抹上好金疮药的时候,他更是死死攥着拳头,到最后全部包裹好了,又用暖额包上遮掩,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伤口乍一看不觉得。可刚刚清理干净还真是吓人。公公那时候真是胆气,皇上的脸青成那个样子,大伙都躲了,只有您敢上去劝。那金砖都是死沉死沉的,您竟然还能碰头。要不是您替咱们出头,回头咱们这些在乾清宫伺候的,恐怕都得挨板子不可。”

我要是不出头,等太后发起火来,也一样逃不过一顿好打!

王瑾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不会说出来,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接过另一边一个宦官殷勤递过来的凉毛巾,擦了擦油腻腻的脸,随即又洗了手,他就对面前几个乾清宫掌事的宦官说:“刚刚的事情看到没有?别嫌咱家啰嗦,以前咱家让你们敬着郡主,你们还有些不以为然,可今天要不是郡主一番话把皇上劝住了,回头太后追究起来,那就是上下一起倒霉!如今皇上虽留下了,但心绪必定还是七上八下的,赶紧回去好好侍奉着!”

几个宦官连忙答应着去了,却只有两个人挪了窝,其余三个磨磨蹭蹭走到门口。却都转了回来,其中一个见王瑾不满地瞪了过来,他忙低声说:“公公,实在是最近外头闹得凶,小的们全都心里没底。您也知道宫里的苦楚,在皇上和娘娘们面前固然体面,但总提心吊胆,都指着有朝一日能够放出去守备地方,如今都察院这一闹断了这条路,大家全都没了盼头!还有,内书堂的孩子们不少都是咱们的干儿干孙。一旦关了,他们就没了读书的路子!”

“是啊,王公公,这些年咱们渐渐有了好日子,不能让他们断了咱们的好路!”

“范公公金公公都不发话当了菩萨,您可不能袖手旁观!”

看着这三张义愤填膺似的脸,王瑾立刻皱起了眉头,丢下手中那块毛巾就训斥道:“好了,这时候别说这个!眼下只等着皇子降生就好,休想那么多!你们是乾清宫的,谁让你们把手伸去的内书堂?要是还有那边的人找你们诉苦说话,一律别给回音。眼下正乱的时候,要是火上浇油出了什么事,别怪咱家不客气!”

乾清宫中的人惶惶不安,永宁宫上下更是如此。若是孙贵妃平安得男,不消说都是上下重赏;可若是这位贵妃有什么闪失,哪怕是最后保着了孩子,永宁宫伺候的宫女和宦官也休想有好果子吃,因此是无人不卖力无人不紧张。而同样紧张的还有永宁宫外头各宫打探消息的人,除了太后的仁寿宫和皇帝的乾清宫之外,皇后和嫔妃也都派了人在此处问讯,十二监四司八局那二十四衙门的头头脑脑也都在关注着这里,因此,永宁门前头那条巷道挤满了人。

朱宁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赫然就是宦官三三两两挤在一块的情景。见身后随行的仁寿宫一个太监要上前呵斥,她就摆了摆手,见这些人上来行礼也没有多话,只是暗暗分辨这一张张脸。果然,这其中几乎都是些低品的生面孔。等到进了永宁门,她才看见乾清宫和仁寿宫先头派来的两个人,此外就是一旁廊下来来回回踱着步子的王振。

就在她刚想要询问里头情形的时候,孙贵妃一阵阵声嘶力竭的叫唤陡地戛然而止。此时此刻,纵使是她也感到心里一沉,但下一刻,产房中就传来了响亮的婴啼声。没过多久,一个人就拉开门从里头冲了出来,手中抱着一个明黄色的襁褓。喜气洋洋地嚷嚷道:“是位皇子,母子平安!”

“谢天谢地!”

朱宁忍不住双掌合十念了一句,一转头就看到院子里刚刚还在的两个太监已经拔腿回去报信了,只有廊下的王振跪在地上对天祷祝着什么。瞧见他毕恭毕敬磕头之后,又上前拉着一个喜上眉梢的太监嘱咐些什么,她忍不住觉得蹊跷得很,遂没有立刻回去见张太后,而是招手叫来一个小宦官问了几句。得知王振常常往这儿走动,她的心里立时有了数目。

皇子降生之后必定会从各处调人,如今内书堂已经是激起朝堂波澜大动,王振往这儿打算,不外乎是希望能够在将来找到一尊最好的靠山。虽说是立储以嫡,但瞧着皇帝对胡皇后的冷落,只怕这嫡子的可能微乎其微,如今的小皇子几乎就是日后的太子。

对于内廷和外朝来说,皇子的降生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自从朱瞻基册皇太孙妃至今已经快十年了,十年间,除了孙贵妃和另一个低等嫔妃生过女儿,其余的嫔妃竟是动静全无,更不用说皇子了。民间百姓也都会忧虑无嗣,更何况是天家。因此,皇帝因皇子降生而下诏大赦天下,免明年租粮的三分之一,这种明显不合规矩的事竟也无人劝谏。至于刚刚被押回京打入诏狱的那个小小巡按御史,此时此刻更是没有多少人记得。

仁寿宫中,朱宁小心翼翼地将襁褓送到了张太后面前。虽说不太喜欢孙贵妃的灵巧善媚,但皇嗣毕竟是皇嗣,张太后把孩子抱在手中逗弄着,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了笑意。她平日向来最是严肃的人,如今这一笑,休说嫔妃宫人少有见过,就连朱瞻基也觉得稀罕。

“这么多年了,总算是得了个麟儿,孙贵妃这回确实是莫大的功劳。”尽管往日从来不在胡皇后面前赞孙贵妃,但张太后这一次却破了例。端详着酷似朱瞻基的面庞,她越看越爱,好一阵子才换手交给了朱宁,脸上的笑容也敛了,“我知道你盼着儿子,所以因皇长子降生大赦天下,又免了钱粮,内阁部堂都不曾有异议,我也就不管了。只是,单单一个长子仍是不稳当,你这个当皇帝的别忘了开枝散叶。你还年轻,她们也一样年轻。”

这都是老生常谈的一套,朱瞻基连忙欠身称是。因此前永宁宫来人报说,朱宁才一进门,孩子就一下子降生了,他免不了笑说了一回,这才看着张太后身边侍立的朱宁说:“宁姑姑这一回还真是贵人,产房里头的几个人都说,那会儿贵妃已经是受不住了,孰料突然就有了力气,稳稳当当生下了孩子,正是你踏入永宁宫那会儿。而刚刚孩子在乳母手中还哭个不停,可一过你的手就不哭了,这可不是缘分?”

朱宁此刻正要将孩子交还给乳母,乍一听这话不禁一愣。说来也巧,那乳母才一接过襁褓,孩子就突然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声音异常响亮。那乳母哄了老半天也止不住婴啼,竟是鬼使神差地把孩子又交了回去,而当孩子到了朱宁手中时,虽然她抱孩子的姿势笨拙得很,可不一会儿,孩子就止住了声,仿佛刚刚丝毫不曾哭过。

这一回,刚刚只是开玩笑的朱瞻基不禁奇了,就连少有话语的胡皇后也忍不住笑道:“看来宁郡主真是和皇长子有缘呢!”

张太后见朱宁抱着孩子手忙脚乱脸色嫣红的模样,不禁摇头笑了笑:“说出来一点都不奇怪。阿宁从前就很少用那些脂粉头油,如今更是天天素颜朝天,身上没那许多冲人的味,孩子自然喜欢。刘氏,你可是之前用桂花水洗过手?”

那乳母不料皇太后会突然问到自己头上,愣了一愣忙跪下来磕头称是,又连连请罪。这时候,朱瞻基方才明白过来,但仍是觉得朱宁和自己这长子有缘,少不得又打趣了两句。倏地,他想起东厂提过朱宁年前打发人回开封,想抱一个孩子膝下养着,却暂时没有着落,他不禁心中一动。

“皇长子降生,虽说事先已经选中了人伺候,但难免仍有差池。宁姑姑若是有空,不妨帮朕多照看他一些,在这些人里头再遴选遴选,莫要混进了别有用心之辈。”

朱瞻基这么一说,张太后转念一想也觉得有理,当即就对朱宁笑着点了点头:“说的是,你做事向来稳妥,有你多照看一些,皇长子便好似多了一张护身符。”

倘若是别的事也就罢了,但对于这个指派,朱宁倒是颇为犹豫。然而,只看如今的架势,皇长子必然是未来的太子,偌大的皇宫,什么诡谲勾当没有,若出事了又如何?想到太后皇帝对她的爱护,她很快便答应了下来。

第十六卷 挽狂澜 第034章 祸从天降的悲哀

比起河南境内其他州府。南阳知府这个官其实算不上繁难。南阳境内水系虽多,可终究离着黄河还远,除非是几十年不遇的大洪水,否则周围数百里土地都太平得很。南阳知府涂克敏算不上一等一的能员,但治下却是小心谨慎,教子亦是有方。由于家境殷实,官府赈济不上的,逢年过节他也会让夫人舍粥舍饭舍衣裳,因此在南阳境内颇有好评。

然而,这位南阳知府的官途却算不上顺利。他是永乐九年的进士,可仕途十几年,如今已年过五旬却仍然只是一个知府,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他的胆小怕事。往上司那儿送礼他不敢,往百姓那儿受贿他也不敢,至于豪族权贵犯事,他更是根本不敢去管,不过是想办法把事情撸平了,设法再给受害人一些补偿。就凭这性子,他的考评从来就是不好不坏。

这天晚上,一得知是那位东厂督公的侄儿从自己的地头过,在大街上惹出了那么一番事情。涂克敏就唉声叹气了起来,知道自己这一回也只能忍气吞声,再从衙门这儿送些银钱过去安抚受伤的百姓。如今的锦衣卫东厂虽说恶名远不如从前,可他毕竟当官久了,从前的事情不敢忘记,自是丝毫不敢惹这些从根子上就是穷凶极恶的人。

不过,当那回事的吏员建议是否去拜会那位陆公子的时候,他却大摇其头。不敢管归不敢管,但只要人家不寻上门来,他就不会自个送上门去。这太过无耻的事他还做不出来。于是,把安抚的事情撂给了下头人,他就回了后衙安歇,心里只盼望那惹是生非的主儿快走。

夜半时分,折腾了不少时间刚刚迷迷糊糊睡着的府尊大人就被一阵推搡给推醒了。不耐烦地睁开眼睛,见是满脸焦急的老妻,他这到了嘴边的骂声就立刻吞了回去,人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强打精神问道:“出了什么事?”

“老爷,外头陈捕头打发人传信进来,说外头出事了……几个锦衣卫的人簇拥着一位大人,说是要见您,虽说是大半夜,但他不敢怠慢,所以……”

后头的话涂克敏已经是根本没心听进去了,心里只有那三个字——锦衣卫。反反复复琢磨自己这些年可有让锦衣卫抓着的劣迹,可有无心之中说出来的话,可有流露在外含义不明的诗词。可有结交什么不该结交的敏感人士……再三确定自己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他这才在老妻的服侍下匆忙穿戴好了整套官服行头,还趿拉着鞋子就匆匆往外赶,趁着下台阶的时候这才匆匆拉上了鞋后跟,一大把年纪还像小年轻那样蹦跶了两下。

此刻二门早就落了锁,他让后衙管门的婆子打开了门,就看见捕头陈青满脸焦急地站在外头,连忙和他一块往另一头的便堂赶。一路他连连追问是怎么回事,结果陈青也是一问三不知,只知道那位大人看着很年轻,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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