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等到沐浴之后换了一身衣服,他才在黄竹躺椅上小憩了片刻,外头就报说宫中的中官到了,竟是王瑾亲自前来,却说不是传旨,而只是顺道来看看。沉吟片刻,想到王瑾既然这么说,他便不在正堂待客,而是让高泉把人引到后院来。
王瑾虽不是头一回进这儿的门,但后院却从未踏足,一路走来见竹柳成荫花丛处处,这小路弯弯曲曲掩映在绿荫芳草之中,不禁心想张家父子果然会过日子,这相较阳武伯府至少小了一半的宅子,竟硬是营造出了庭院深深的气象来。及至到了内书房前头,见张越从台阶下来相迎,他就笑着拱了拱手。
虽说不是传旨,张越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看待这位如今最是炙手可热的御用监太监。笑容可掬地厮见之后。他就把人引到了里间,笑说道:“王公公这顺路可是来得巧,我一到家门就给陆公公堵在了家里头兴师问罪,刚刚收拾干净,您就又上了门来。”
“我出了东华门的时候就正好撞见陆公公,果然是掌管东厂,消息也比咱家灵通!”
王瑾自知深受皇帝信赖,便是范金二人也有所不及,所以压根没想着和别人别苗头,微微一笑就把这话题带过去了。先提了明日皇帝便会在乾清宫召见,又扯了几句闲话,他就笑吟吟地说:“张大人可知道么,三天之前,兵部左侍郎罗潜因言事忤旨,刚刚黜落为湖广布政司左参政。”
如今的藩司虽不如开国时那般贵重,但仍然是说话算话的封疆大吏,因此,张越此番回朝时,早知道自己应该能在六部侍郎中占一个位子。当然,若不是年轻,他就是设法谋一个尚书也不无可能。至于入阁。别说老岳父的身体至少能继续干二十年,就是不能,前头的三杨要逾越过去也不容易,反倒是六部的蹇夏都已经是五朝老臣,部务渐渐放下了。
因此,闻听此言,他已是领会了意思。毕竟,以他的年纪,乍成堂官仍会引来非议,但若是他一直熟悉的兵部,别人就难以有什么话说,更何况那个倒霉的兵部侍郎正好倒了台。况且,兵部尚书张本已经七十有二,在朝中也已经算是老臣中的老臣了。只不过,他家原本就是掌兵的,再入兵部那些文官会同意?
但既然是闻弦歌知雅意,他便笑着谢了王瑾。
“张大人,咱家打从皇上还是皇太孙的时候就在身边伺候,至今已经有十几年了,别的想头不多,只想着能够有人真正为皇上分忧解乏。如今内阁里头的都已经得算是三朝老臣,而部堂之中更是动辄历事五朝,就算皇上从科举提拔年轻才俊,在资格上也是无法和老臣们相提并论。唯有张大人虽说是永乐十六年方才科举及第,但却是资格功劳样样不缺,在朝言事的时候,方才能更体谅皇上一些。”
这是推心置腹的话,张越不禁听得悚然动容。果然,王瑾掰着手指头历数了这两年大臣的劝谏。从谏狩猎到谏游幸,从谏玩乐到谏子嗣,总而言之无所不包,他这个外人听着也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更不用说朱瞻基这个皇帝。待到最后,王瑾更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皇上登基不过三年不满,鬓角却已经添了白发,平日里多有不顺心的地方,年前边关来报,阿鲁台又有和兀良哈勾结犯边,皇上只一提巡边二字,就引来了朝中的一片反对……如今皇长子降生,这立嗣两个字也是闹得沸沸扬扬,再加上那个冒冒失失把火烧到了咱们这些宦官头上的御史,说是皇上焦头烂额也不为过。之所以今天不见你而是明天见……”
说到这里,王瑾顿了一顿,声音一下子变得极其低沉:“皇上自觉精神不好,不愿意让你瞧见。说来也是无奈,若不是三大殿不得重建,皇上也不用日日不分寒暑御门上朝,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就在前些日子,还有人说金陵宝地远胜幽燕,建议迁都回去。”
身在外地。张越纵使已经算是消息极其灵通,但终究不比在京感受得深刻,听到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他的脸上渐渐凝重了起来,左手情不自禁地渐渐抓紧了一旁的扶手。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不是王瑾顺路不顺路的问题,没有朱瞻基首肯,这些话怕是绝不敢说的。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把皇帝交待的那点意思全都说明白说透彻了,王瑾又东拉西扯了些别的不要紧的事,这才站起身来告辞。这一次。张越自然是一路把人送了出去。到了二门的时候,一路走一路说话的王瑾突然仿若无心地露了一句。
“皇长子刚刚降生,孙贵妃因为身子亏虚不小,一直都在永宁宫休养,太后和皇上便使了宁郡主照料皇长子。要说宁郡主平素瞧着温文可亲,前几天却突然发作,一口气把上上下下的人换了一半。事情惊动了太后,便让宁郡主亲自去从内书堂新选了两个伴当,宫女宦官多半是从仁寿宫直接挑了过去……”
耳中听着心里记着,张越却一直没言声,一直到送了王瑾出大门上马,他折返回来时,方才长长吁了一口气。自从听说周王去世,他和杜绾也多次提到朱宁的将来——父亲不在便是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没想到张太后直接越过了嗣任周王的朱有燉,把朱宁接到了京里。而一如永乐年间深得信赖一样,朱宁依旧是在宫中游刃有余,却不知她这孝期转瞬即满,到时候有什么打算。大唐多公主出家为女冠,大宋多公主落发为尼,大明朝却没有这个规矩。
而且,太后和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
既然皇帝是明日召见,张越少不得要去亲友那儿走一遭。只大伯父张信不在家,听说是出门拜客了,张赳人在翰林院还没回来,因此冯氏只留他喝了茶,也没多说什么。阳武伯府则是更甚,东方氏竟然是一副在家居士的打扮,佛珠数珠一样不少,开口闭口必谈佛经,张起又不在,他盘桓片刻就赶紧告辞走人。唯有在英国公府,他才算是轻松了下来。
“哥哥大坏蛋!”
两年不见,张菁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一丁点大的小丫头,眉眼长开了,竟是酷似孙氏年轻的模样,此时。她见过礼后就气鼓鼓地瞪着张越,撅着嘴说:“爹娘,还有你和嫂嫂,把我一扔在这儿就是两年,都不管我!还有,你回来了,可爹娘嫂嫂呢?”
见小丫头鼻子一酸泫然欲涕的样子,张越不禁头大,赶紧手忙脚乱地安慰了她一通。结果,大概是因为没有哄孩子的天分,他越说张菁抽搭得越厉害,到最后竟扑在王夫人膝盖上哭了起来。闹了好一阵,王夫人见天赐和张恬小大人似的拉了她出去,这才无可奈何地笑了。
“菁丫头素来是灵巧聪敏,只在背后哭过好几回。你这个哥哥也就罢了,她那爹娘才是狠心,把好端端一个孩子扔我这儿这么久!幸好我这儿如今也是有儿有女,也给她解了些寂寞,否则小孩子家免不了要生出怨来。对了,听安远侯夫人说的笑话,你在交阯还拿着你大堂伯的名头唬过人?”
见王夫人又好气又好笑,张越忙笑道:“只是灵机一动而已,谁让大堂伯虎威好用?”
“什么虎威,如今他也就是养老了。三公之首,勋贵之首,百官之首,勋级等等都到了头。除了知经筵总修实录,他也干不了其他,如今天天在翰林院里泡着,这会儿也没回来。”
尽管从前张辅或是出征或是镇守或是练兵,长年在外,甚至连她生天赐的时候都不在身边,王夫人确实曾经无数次盼望丈夫能留在身边,可看着张辅无所事事的光景,看着张辅只朝朔望,一个武官竟是要和那些文字典籍之类的东西打交道,她心里却也难受得很。可是,别说边关都只是小仗,就算是大仗,非到存亡之际,又怎会由太师英国公挂印出征?
“大伯娘?”
听到张越这一声唤,王夫人方才恍然回过神,忙遮掩着笑了笑,又拿话岔开了:“你回来就好,以后就安安生生在京城做官,皇上应当也不会让你成日里往外跑了。你大堂伯之前还提过,六部之中有好几个空缺,吏部和户部是被人盯得最紧的,其余还好些,只要不是工部就好。想想刚见你那会儿,还只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如今却快要成部堂了!”
“若不是当年得大堂伯和大伯娘庇护,也不会有我的今天。难道成了部堂阁老,便不是您的晚辈了?”
一句话说得王夫人笑开了,张越少不得又陪着她说了一会家常话,最后问起了梁楘这一科落榜的事。得知梁楘在进场前生了一场病,由是在贡院中没能完成会试的三场,他不由得心生嗟叹。待到王夫人说请他将母亲和妻子接进京城,梁楘也已经同意了,他不禁点了点头,暗想这位既能够记着昔日杜桢义救其父的情分,又没有拒绝权贵援手那种矫情,着实是可交之人,当即便决定等儿子回来之后,就让其上门拜师。
日落时分,王夫人本要留饭,但张越歉意地说已经预备了去杜家,她自然也就罢了。然而,就在她差了个妈妈打算将张越送出去,外头帘子突然高高打起,却是梳着妇人发髻的碧落匆匆忙忙进来,见着张越先行了一礼,随即便要上前耳语。王夫人起初还对她这动作大皱眉头,待到听着听着,眉头立时就紧紧皱了起来。
“老二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儿子不成器,又娶了这么个女人当填房,她以为这英国公府是什么地方!”王夫人如今年纪大了,有时候便忍不住气,竟是没等张越走就大光其火,“这朝廷又不是我家老爷的,跑到这儿求官要官,也不嫌笑话!说我身上不爽快,不见!”
正好到了门前的张越听到身后这气恼的声音,心中不禁一动。待到出了院子,他只听身后有人叫了两声,一回头就看见是碧落追了上来。碧落上来对那妈妈言语了一声,说是王夫人让她去前头传话,旋即就接过了送张越的差事。然而,转过夹道,她却没把张越往前头二门带,而是走了东边一扇角门。
“越少爷,请您多包涵些,自从二老爷去年续娶了一位太太,这家里就没清净过,如今逢年过节夫人也懒得摆宴相聚了,都是让人依照旧例送礼。如今輗二老爷仍是指挥使虚衔,进项不多开销却大,所以二太太常常上门求恳夫人,有时候话说得很不好听,夫人不想让您撞见了她麻烦。毕竟,依照辈分来说,她也是您的长辈。”
听了碧落这番话,张越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张輗张斌那一对父子在张辅病重那会儿上蹿下跳,恶心着了永乐皇帝朱棣,再加上之后姬妾争风死了邓夫人,由是彻底靠边站。没想到时隔多年,这一家子又开始折腾了。
第十六卷 挽狂澜 第037章 重文轻武之见,亲疏远近之分
杨荣杨士奇爱提携后辈。金幼孜喜结交士林,杨溥没事就是写文章著书,杜桢却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冷面不理人。这是张越之前在英国公府小坐的时候,王夫人当笑话说给他听的,但也传言过于夸张,裘氏虽说不是那些长袖善舞的诰命,逢年过节却都会上这里拜会坐坐,送的往往是亲手绣的帕子亦或是做的点心,她也很喜欢这位和善慈厚的妇人。
于是,阔别两年多又来到杜家,张越熟门熟路进去,到了里间就看到裘氏正在亲自带着小五安箸摆饭,杜桢和万世节正坐在一旁说话。见着他来,万世节抢先笑道:“我就说吧,元节既然说了,就绝不会不来,只不过他这个大忙人总得先拜会了各方神仙才会安心坐下来吃这顿饭。来来来,元节,见面礼赶紧拿来,我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