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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忙着赶路,我们到你老家逛逛如何?”
杜绾没想到孙氏会提起这个,顿时一愣。随即才笑道:“娘既然要去,我怎有不应的道理?张堰镇确是个养人的好地方,不少都是上百年的读书仕宦世家。相比之下,杜氏倒是不算什么,沈家才是一等一的大族。”
孙氏这才想起丈夫提过,杜家搬出张堰时是因为族人贪婪,于是裘氏还把家里的水田和房子都卖了,三间祖宅也只是托族长管着,再加上族里因之前给杜桢立嗣子的事情闹了一闹,只怕这一趟回去也不得消停,顿时也就改了口。
“算了算了,也不知道越儿在京城孤零零的怎么想着你们,这功夫不耽误也好。话说回来,你们两个之前跟着越儿到这里呆过,还遇到过倭寇,那地方可得带我去瞧瞧。”
听孙氏这么说,琥珀秋痕自然都笑了,双双答应了下来。虽说这别业几年也难得住一次,但房间倒是收拾得极其干净,一干人安顿了之后,早有人送了饭食进来。直到孙氏带着儿媳等人用完了饭,又吩咐人带静官几个孩子前去休息,张倬这才进来。
“接下来就是从这里坐船到南京,转道运河北上,一路上比之前的海船要平稳得多。”见妻子听到坐船两个字便面露苦色,张倬随即岔过了话题,看着杜绾说,“刚刚几个管事倒是说到一件事情,说是从衙门听说。有人查过松江府几家大户的鱼鳞册,又去实地问过田亩,这其中便有你们杜家,还有沈家。偏朝廷那边并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尽管对于本家族人并没有太多感情,但当初自己出嫁时,毕竟是几个族老从松江府送东西添妆,再加上嗣子毕竟要承袭杜桢这一脉,闻听此言,杜绾自是不敢怠慢此事。寻思自己陪嫁的那个田庄在南京附近,父亲在松江府这一带已经是完全没有田产了,她又斟酌了片刻便问道:“爹,那人可说过,杜家名下的田产有多少?”
“亲家名下应该是没有寸土,但整个杜氏名下,大约有两千亩良田,分散在十几个族人手中,这分摊下来也就不算什么。杜家如今经商的人不少,有钱了就置些地产,这都是有案可查的,牵连不到亲家。但我听说,沈家兄弟名下的田多了些,大约有一千亩。”
闻听此言。杜绾不禁心中一跳。她人在张堰镇生活了十多年,不得不帮着母亲料理家务,这田间地头的事情也知道一些。尽管官府定期重造黄册和鱼鳞册,重新核定税赋和人口,但这其中的猫腻却是多多。佃户世仆往往被大户人家认为是私产,很少上黄册,而不少开垦出来的熟地也往往挂靠在做官人家的名下,毕竟,尽管官绅免征数目有限,官府却从来不会按额征取,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父亲自然是清白。沈家兄弟的田亩也并不多,但其他人呢,这一次难道就只单单是查询了松江府的田亩?
杜绾只沉思了片刻便醒悟到这里不是地方,便连忙寻了他事遮掩过去。秋痕素来是不在这些事情上留心的,自然不以为意,见孙氏乏了就扶了她去休息。琥珀原也惦记着孩子,但总觉得杜绾刚刚那表情实是奇怪,脚下就慢了一步。
果然,她随着杜绾正要出屋子,后头张倬就出声吩咐道:“一路坐海船也辛苦了,在这歇两天再走。越哥媳妇不妨去张堰镇走走看看,要是她们愿意走,也不妨一起捎上。”
情知张倬刚刚看自己的脸色,兴许是猜测到了什么,杜绾忙回过身来答应了。等到回了自己房间,她便招手把琥珀叫上前来,原想说写信的事,但想想又觉得这一趟来去恐怕也来不及了,于是就笑道:“算了,兴许是我想多了。娘既然兴致好,明日我少不得陪着她去张堰镇走走。你和秋痕自己忖度忖度,要是放心得下孩子就一块去,要是放心不下,就在家里留着好好歇一歇。”
琥珀心里已经有几分猜测,哪里会明日跟着去添乱,忙推辞说在家照看女儿,连秋痕的主也一块做了,这才辞了出去。她这一走,杜绾不由得按着眉心和太阳穴,心里突然觉得异常惦记着丈夫,不知道他可到了京城,授了什么官职,是否一切还好……
想着想着,她就不知不觉在贵妃榻上打起了盹,朦朦胧胧间眼前晃过了一张张面孔,到最后依稀瞧见张越掀帘子进来,就被一个声音猛地惊醒了。
“娘!”
听到这一声唤。杜绾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见静官拉着三三站在下头,一大一小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尽管是大热天,但兄妹两人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一个是天青色纱袍,一个是白银条子小对襟衫,额头上都是亮晶晶的。杜绾没看见跟的人,听见门外崔妈妈正留着人说话,知道一双儿女是崔妈妈有意放进来的,便起身把三三抱到了贵妃榻上,又拉着静官坐下。
“你去过祖父祖母那儿了?”
“娘,都快到晚饭时候了,祖母也是睡到刚刚才起身,让我和妹妹来瞧瞧您。”静官一边说一边扫了扫杜绾的脸,随即一本正经地说,“祖母说,娘要是乏了就不用过去了,正是困倦的时候,各房里自己用自己的,晚上也早些休息,祖父也这么说。”
杜绾原本想强撑着去公婆面前一同用饭,此时听到这一席话,不禁觉得浑身酸痛,顺势就坐了下来,也顺势吩咐琥珀秋痕不用过来,都早些休息。留下儿女用了晚饭,她亲自把人送回了房,这才叫来了崔妈妈。
“明天我要陪着太太去张堰拜客,你再挑上两个伶俐老成的媳妇和我一起去,等的时候多打听点消息。尤其是各家的大小庄田,你打听打听可有生人来问过消息。”
早先杜绾出嫁的时候没有陪嫁的家人,崔妈妈虽是后来才服侍的,但胜在谨慎嘴紧,久而久之,这张越和杜绾身边的大小丫头已经换了两茬,唯有她一直留着。她对于外头的大事只是一知半解,可既然是杜绾吩咐了,她便立刻点了点头。
“少奶奶放心,我回头就去挑人。明日我跟着一块去,准把实情套出来。”
京城夜禁乃是从一更三点(八点十二分)到五更三点(四点十二分),夜禁钟声一过,大街上便不允许有人行走,公务、疾病、生产和死丧则不在限制范围之内。自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但凡是有头有脸的头面人物,往来的串门子以及出条子叫堂会等等,都可归入公务范围之内,五城兵马司的巡夜人绝不会贸贸然把人拦下来。
但即便如此,不论是多大的官,夜晚回家必然不会招摇过市,一过一更三点,街头便是静悄悄的,只偶尔有打更的梆子声。然而,这一夜,那些临街房子晚睡的人们无不是被一阵阵疾驰而过的马蹄声惊醒。好事的移开门板观看动静,怕事的则是索性连窗户都关上了,至于各家官员府邸临街的那些倒座房,仆人们都被惊动了起来,一面往内中报主家,一面差遣人到角门上的小窗中打量。这当口,倒是没人会急急忙忙出去。
得知外头有大动静,张越也就没有再留着张起和张赳,该说的话他已经都说了,两兄弟回去对家里也应该会有个交待。把人送到东角门,他顺带往外张望了一下,见胡同口的宣武门大街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不禁在心里沉吟这一夜的异动会发展到怎样的地步。
“少爷……”
回头见是满面忧虑的连虎,他就摆摆手道:“不打紧,晚上让人留意门户,告诉上下不用慌张,好好睡觉就好,这事情和咱们家没关系。”
张越如此淡定,连虎身后那几个外院的门房仆佣彼此对视了一眼,全都感到安心了些。而张越吩咐了关门,就转身往里去,快到二门的时候,看见高泉正守在那里,他也没多嘱咐什么,只让收拾干净葡萄架底下那些东西,随即就径直入内。
转眼就要七月了,不知道父母和杜绾她们都走到哪了?
这一夜,有些人可以淡定,有些人却没法从容。尤其是那些个在睡梦中被锦衣卫破门而入从床上拖走的人更是如此。一整夜,京师各处都上演着这样惊心的一幕,只大多数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人物,没一个是官阶颇为不凡的高官。
当次日一大清早夜禁解除,那些夜里睡得死死的人们上朝的上朝,上工的上工,开业的开业时,方才发现自己的左邻右舍亦或是街头民居上,一下子多出了形形色色的封条。
于是,当官员们在长安左门等候上朝的时候,少不得彼此交头接耳。尽管昨日在北镇抚司正堂的那一幕只有寥寥数人在场,而那些传看的东西也很快归档锁了,但前头的事情毕竟瞒不了,后头的事情就成了众人猜测的中心。只是,看到几个当事者脸色发沉,谁也不敢贸贸然上去询问原委,纵使是杨荣也知机地找了别人。
“元节,听说昨天皇上在英国公园见了你?”
见前来询问的乃是如今就任翰林院侍讲的顾彬,张越忍不住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杨荣,随即才沉声说:“你只管放心,今日朝会就会见分晓。”
第十六卷 挽狂澜 第054章 杀伐决断
由于早朝往往是不到卯时便已经开始准备。皇帝晨省一般都是早朝之后,然而之前那一整夜,朱瞻基都呆在仁寿宫。张太后平日虽已经渐渐放开了国事,但对朱瞻基却多有训诫,昨晚上得知了北镇抚司的那一幕,她自是气得发昏,然而朱瞻基一回宫便诣仁寿宫认错,又将事情原委一一告白,最后更是说出了一番让她错愕十分的话,她渐渐气息稍平。
“母后,宋朝礼敬士大夫,提防武人,结果皇帝一代弱似一代,士大夫虽把持朝政,却无高瞻远瞩,至而边疆异族崛起,至而席卷天下,这便是最大的训诫。昔日皇祖父亲自教导朕骑马射箭,便是不希望储君一味长于深宫不知武事,由是事事决断于外臣之手。朕自知不该一怒诛杀大臣,但戴纶着实可恶!远至汉唐。士大夫多有佩剑,不以习武为耻,可朕当年不过是喜好射猎,便被群臣谏以荒疏,甚至连皇长子教养事也被人拿出来指摘。定国以武,治国以文,但要天下长治久安,不可一味尊文抑武。”
此时此刻,见朱瞻基已经换上了一身朝服,张太后不禁感到眼前有些迷离。她的丈夫朱高炽因为自小身体有残疾,从来就上不得马拉不得弓,和勋贵也自然没有多少亲近,言谈之时对于汉王朱高煦在武官中的人缘咬牙切齿。既然武臣那边无可设法,便只能着意笼络文臣,再加上如今那几位确实是一等一的贤臣,她自然也有那样的偏向。
“你已经决定了?”
“是,事已至此,也只有如此。但是,既要让他们知道感恩,也要让他们知道震慑。”
“那也罢,你便去上朝吧。”
朱瞻基对张太后深深一躬,随即脸色晦暗地说:“内书堂之事,便由母后料理。”
母子俩深深对视了一眼,随即朱瞻基就转身出了仁寿宫正殿。直到皇帝已经走了好一会儿,张太后方才站起身来,双手自然而然地拢在深绛色的凤纹褙子前头。站了好一会儿,她才头也不回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是宫闱内务。但也不必牵连太广。内书堂皇帝既然不想撤,那就留着。早年黄俨江充等人涉及谋逆,也就是那几个人显戮于市,其他人都是贬为织染局杂役苦工而已,这一次也照此办理,让陆丰去就行了。孙贵妃那儿,还是你去告诫几句。”
朱宁生怕张太后让自己去内书堂走一遭,闻听此言便知道此次张太后也不愿意过分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