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一天乃是月考的前一天,上课的是一位老秀才,摇头晃脑之乎者也上完整整一天的课程,他照例合上了手中的书,目光在教室中的所有学生脸上转了一圈,最后才不负众望地将视线定格在了张越身上。
“张越,《礼记曲礼下第二》,你给我背诵一遍。”
“先生,学生还没背下来。”
多日的学堂生涯,张越终于历练了出来,此时此刻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赫然是无辜而又惭愧的表情,然而却依旧噎得那老秀才脸色发青。老秀才重重地用戒尺在讲台上敲了几下,旋即便痛心疾首地说:“祥符张家素来以文武兼备闻名于世,要知道,你大伯弱冠之年即中解元,你如今竟是连礼记都不会背!出身大家就该更加努力……”
背后是阵阵得意的窃笑,面前是师长恨铁不成钢的教训,夹在当中的张越只是低垂着头作俯首帖耳状,实质上却在心里琢磨待会该如何向杜先生还书,还有如何应付明日的月考。后一个问题有顾彬的保证,他还能勉强应付过去;但前一个问题却煞是让人为难。
除了借他一本书之外,他并没有看出杜先生对他有什么另眼看待的地方。距离给定的期限还有半个月,他实在不想让老爹失望,可是,他又拿什么去打动一个油盐不入的人?
“好好用功,莫要辜负了张家的名声!”
陡然听到这么一句无比熟悉的结束语,张越慌忙答应不迭,随即弯腰躬送了这位罗罗嗦嗦的老先生出去。等到偷眼瞥着人影子不见了,他方才长长嘘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心想张超张起当初还真是把这些个老先生气得不轻,否则人家也不至于把所有的气撒在他的头上。
天知道他总共才上过多少天学,盯着他有什么用?
月考就在明天,学生们都在忙着备战备荒,再加上老是拿同一个理由取笑张越也没多大意思,于是包括那位新安王的亲戚钱嘉在内,一群学生很快就哄然散去。张越正想等人走光了好去寻杜先生还书,却不料仍旧是一身白衣的顾彬忽然走了过来。
“你为什么不对赵先生说,你之前因病很少来学堂,所以才背不出来那篇礼记?”
张越这一个月和顾彬说的话总共也不超过十句,此时见他主动上来搭讪,竟是有一种太阳打西边出来的错觉。在顾彬脸上打量了半天,他才一摊手道:“背不出来就是背不出来,没有必要找理由推托。难道在以后院试的时候,我也能拿身体不好当借口么?”
顾彬被张越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愣了一愣就一言不发地朝门外走去。临出门之前,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张越一眼,随即没头没脑地说:“你和他们真的不一样。”
没时间琢磨顾彬这话什么意思,瞧见那家伙走得没影了,张越才从书包里掏出那本薄薄的《论语正义》,一溜烟出了教室往角落的那间屋子奔去。发现大门紧闭,他便轻轻上去敲了敲门,然后定了定神做出了一副肃然的表情。
大门不多时就开了,看着那个身穿一身青袍端着死人脸的杜先生,张越无论如何也没法将这样一个木头人和什么高人联系在一起。只不过,看了那本《论语正义》的批注,他对杜先生的才学却并不怀疑。
要知道,他为了能够融会贯通,还特意去啃了一下朱熹的《论语集注》,结果发现其中疑似宋濂的批注和朱子一脉相承,而杜先生的很多见解和大明奉若圣人的朱子大相径庭。
杜先生随手从张越手中接过书,淡淡地问道:“书都看完了?”
“是,学生都看完了。”
张越原本以为杜先生至少会让自己进屋去说话,谁知道他就是这么堵着大门口丝毫没有放行的意思,于是他更是觉得原本就微末的希望又少了几分。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了一句丝毫不留情面的话。
“我听那几位说,诗书礼易春秋,即便是开篇那些,让你背诵的时候你都说不会?”
“学生确实不会。”
这个时候,张越索性豁出去了,干脆开门见山老老实实地说:“学生自幼体弱多病,想读书也有心无力,并没有看过四书五经。所以现在有了机会,学生知道贪多嚼不烂,只想一点一点来。就比如先生送的这本《论语正义》,学生仅仅是囫囵吞枣记了下来,以后有空再一点点理解领会,所以实在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看其他的。”
话一说完,他就觉得杜先生的眼神似乎有些变化,但是无论他怎么看,那张死人脸还是死人脸,并没有多大改变。满心失望的他只好深深一躬身,随即转身快步离去,同时在心中对老爹念叨了一声对不起。直到他走出了学堂,也没听见背后有什么声音。
倘若加上那位老秀才的一顿教训,他今天已经是第二次碰壁了。
然而,事实证明,这一天的磨难远远没有结束。当张越踏进张家大宅的后门时,他竟是无巧不巧地撞上了大伯父张信和张超张起兄弟。张超张起一看到他倒是热络得很,拎着弓箭笑嘻嘻地炫耀了一番今天的收成,然而,张信上来之后却是一句硬梆梆的提醒。
“越哥儿,既然是读书就得多用些心思。否则日日去学堂却被人讥之为不学无术,那还不如不去!”
第一卷 童子行 第012章 忽视和轻视
倘若教训别的也就算了,偏偏是不学无术四个字!
强迫自己看了整整一个月的古文,背了整整一个月的古文之后,今天却一连碰了三个这样的钉子,饶是张越死死克制,脸上仍然露出了一丝不那么好的情绪来。然而,也不知道他该庆幸还是该悲哀,在撂下了这样一句话之后,大伯父张信便再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背手从夹道走了。
“三弟,今儿个你倒霉,大伯父正好外出拜客,不知道受了什么闲气,所以才气性不好。”
“是啊是啊,我们刚刚回来的时候还被大伯父指责什么玩物丧志……之前他明明说练武是好事的……哼,怪不得我听到娘之前说,大伯父是什么……什么反复无常笑里藏刀!”
尽管心情极其不好,但是,在两兄弟这么一番打岔之下,张越忍不住噗哧一笑,心想张信幸好是走了。这要是听见这么一句话,只怕那位城府深沉的大伯父非得和二房结下一个不小的梁子不可。话说东方氏那么精明的人,怎么教出来两个儿子偏大大咧咧的?
“算了,今儿个我确实倒霉!”
张超年长两岁,觑见张越颇有些无精打采的,又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好奇地凑上来问道:“怎么,是在学里让人欺负了?告诉我是谁,我和二弟领着人去狠狠揍他们一顿,给你好好出气!”
瞧见张起附和似的卷起了袖子连连点头,张越心中生出了一丝暖意。相处这一个多月来,他对两个小家伙的脾气了若指掌,深知冲动的他们确实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所以,尽管此时郁闷得无以复加,他还是摇摇头道:“只是心情不好,没什么大事。赶明儿要真是碰上有人欺负我,我一准找大哥二哥帮忙就是。”
张超树立起了大哥的威望,心里自然高兴,当下就嘿嘿笑道:“那敢情好,反正有事你就寻我和二弟就是了。二弟,赶紧收拾了猎物去见娘!”
两兄弟嘻嘻哈哈一溜烟没影了,张超却不想这么早回去。在后门附近的几个院子来回转了一圈,好容易预备好了见父母时的说辞,他这才慢吞吞回到了西院。然而,他养精蓄锐的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父亲张倬和母亲孙氏竟是全都不在,诺大的院子里除了一个耳朵有些背的婆子之外,旁的一个人没有,连秋痕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等了一刻钟不见有人,百无聊赖的他索性一头扎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少爷,少爷!你这时候怎么居然睡了……哎呀,快起来!”
睡得正熟的张越冷不丁被一阵推搡和嚷嚷声吵醒,不情愿地睁开眼睛一瞧,他才发现那是秋痕,于是先懒洋洋打了个呵欠,然后才问道:“除了个聋婆子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我不睡觉还能怎么办?爹和娘到哪里去了,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
“大太太和四少爷大小姐回来了,东西就带了几大车,如今正在正房里头陪老太太说话,大伙儿当然全都去了!”
秋痕一面说一面把张越拉了起来,旋即半蹲下来给他整理好了前襟,这才不无殷羡地说:“这四少爷乖巧,大小姐文雅,那模样真是百里挑一。四少爷还是神童,三岁就能认字,如今才九岁,竟是会写对联作诗。二太太不信,硬是让四少爷作了一首,这才服了。老太太欢喜得合不拢嘴,当下就把祖传的宝玉给了他,又给了大小姐一个金项圈一对玛瑙镯子。”
敢情是长房长孙回来了!
听秋痕絮絮叨叨这么一说,张越忍不住想起了父母曾经说过的那些话,果然,长房长孙一回来,老太太眼中就再也看不见别人。及至听到祖传宝玉和善于做诗这么一条,他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本能地联想到了红楼梦中那位集无数钟爱于一生的贾宝玉。除了没有天生衔玉而生,其他的何其相似?
秋痕歪着头看了看张越,轻轻替他拢了拢领口,这才笑道:“这会儿大少爷二少爷也应该赶去了正房,少爷既然收拾好了,咱们也赶紧去吧。”
往日最是肃穆的正房今天格外热闹,张越才踏进院门就听到里头传来了阵阵欢声笑语。那门口垂手站着十几个丫鬟,其中那几个生面孔都穿着青缎比甲和藕荷色细褶裙,虽然个个颜色娇艳,却都是面无表情满脸肃然。倒是家中的那几个丫头颇有些心不在焉的,仿佛在竖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一看到他走近方才惊醒过来,个个矮了一截行礼。
秋痕亲自上前打起了帘子,张越便低头跨进了门槛。即使外间天还亮着,这一进门,他仍是被那些珠光宝气给晃花了眼睛,于是愣了一愣方才走上前去。
顾氏身边依偎着一个男孩,只见他头上裹着一方龙鳞纱巾,身穿一件大红色芙蓉锦袍,项上挂着一个晶莹辉耀的项圈,腰间垂着一串五彩的珠串,脚下蹬着一双黑色云履,只是那姣好脸蛋上的一双眼睛总是朝着天上,除了顾氏仿佛看谁都浑然不在意。
倒是他旁边的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还算随和,见有人进来,她便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张越回了一个微笑,随即方才看到二伯母东方氏身边多了个老实巴交的妇人,旁边还有个怯生生的瘦弱女孩,料想那就是那位骆姨娘和他那个二妹妹了。
顾氏只顾着自己怀中的那男孩,竟是没怎么注意到有人趋前问安,直到灵犀提醒方才抬起了眼睛,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三媳妇孙氏把张越带过去。摩挲着张赳的额头,她不禁越看越爱,于是便看着大媳妇冯氏笑道:“赳哥儿聪明机敏,指不定将来要盖过他爹,连中三元也未必可知!”
“老太太着实高看他了,他也不过是会作两句歪诗罢了。”
冯氏嘴里这么说,面上却很有些得意。听得此话,站在她对面的东方氏撇了撇嘴,轻轻拉了拉一旁孙氏的袖子,低声嘟囔道:“三弟妹,老太太这夸奖一句,你看大嫂得意成了什么样子?这远道而来见婆婆,她身上不是金的就是玉的,这是显摆给谁看呢!”
听到东方氏这牢骚,瞧见没人注意到自己,张越干脆退后一步,想要避到母亲的身后。然而他才站定,却忽然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抬眼一看却是父亲张倬。父子俩对视一眼,同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