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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得很,究竟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眼下你还小,不会明白,等过两年爹详细解释给你听。记着,今晚的事情不许到外头说。你娘她们除外。”
张越见静官皱着小脸,最终点了点头,却仍是没有解释,而是径直上前去,把第一封写给赵羾的信笺装入信封封好,不多时又是第二封第三封。等到全部密封后盖上自己的私章,他把信收入了匣子里锁好,随即就转身过去拉着儿子往外走。才出了书房,他正要叫小厮送了静官回内院,就看见院门那边亮起了两盏灯笼,下一刻,他就看到了被人簇拥在当中的杜绾和琥珀秋痕,连忙带着静官迎了上去。
杜绾抿着嘴笑道:“哟,爷俩这是事情干完了?”
“娘,我都快累死了!”
静官挣拖张越的手,上前自然而然地扑进了杜绾怀里。等一看到后头人手中捧着的托盘和铜锅,他就露出了馋涎欲滴的表情,连忙又用期盼的眼神去瞧着琥珀和秋痕。果然,杜绾没说话,秋痕就挤了挤眼睛说:“放心,今儿个是过节,这夜宵你也有份,是现包的韭黄云吞,家里暖棚里头种出来的新鲜菜蔬,待会火锅烧起来,放在骨头高汤里头现下,保管鲜得你不肯放。”
如今这时节睡觉早,张越白天随忙,晚上却向来尽量能不熬夜就不熬夜,夜宵更是吃得极少——毕竟,他还记着一些现代的养生习惯,那就是夜宵少吃。他自己都如此,儿子身上就更是如此了。只不过,今天是正月初一,早睡的静官都被他带挈得破了例,想吃一顿夜宵这种朴素请求他自然不会再泼冷水。
于是,几个人进了书斋,在正中的厅里摆了张小方桌,支好了炭火和铜火锅之后,他就说不要服侍,让几个丫头先退了下去,只自己几个人慢慢涮着吃。静官胃口小,张越盯得紧不说,杜绾也看得严,吃了几筷子蔬菜几个云吞,羊肉还不曾下锅就被喝令不许吃了。于是,秋痕索性说先把人送回去,起身拉着静官先走了。
秋痕带着静官一走,杜绾就似笑非笑地看着张越说:“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今天晚上拉着静官帮你做事,是不是看上了他那一手极像你的字?”
张越见琥珀毫不奇怪的模样,知道这丫头必定也猜中了七八分,就摊手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没错,除了我的亲笔之外,如今外头都知道,我家里还有代笔写信的贤内助。你们两个的笔迹真正常接着我信的人必定都熟了,如今换一个静官,要是他们收着,自然都会留心,要不是他们……前些天的动荡是明里的,接下来的不安便是暗地的。如今于谦还在江南,他是我荐的,兴许有人会把我算在内。所以送往南京的信,我不得不多长几个心眼。”
南京六部五府齐备,可真正意义却不过是养老院,然而,这养老院中的人都有起复的可能性,比如说如今要调回来掌户部的黄福。再加上好几个都是张越的老上级,于是往年通信并不在少数。值此风起云涌之际,有人想站对了风头借机回朝,更有人想捏着人把柄好好谋算。因此,杜绾不禁眉头一皱,踌躇片刻就开口问道:“是你听到了什么风声?”
“等听到风声就迟了。”张越摇了摇头,见琥珀一直没吭声,他就叹了口气说,“其他地方的信你们还是照原样回,大概意思很简单,京城的事情不用提,只安抚安抚他们。亲朋故旧那儿点到为止,至于以前的同僚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是外官,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够了。对了,听说郡主病了,绾妹你抽空去看看他,琥珀你回去对秋痕说说,让她帮着菁妹妹多管管家事,这丫头过了年又大了一岁,留不了两年了,毕竟小方也是老大不小。”
琥珀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杜绾仔细想了想,还是没问父亲杜桢究竟和张越怎么商量的。三人在桌旁说着些闲话,直到小火锅空了一半,秋痕才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搓着双手在桌旁坐下,这才笑嘻嘻地说:“大约是累坏了,小静官一沾着床就睡着了,不一会儿还打起了呼噜,少爷你可真舍得,这么小的孩子就让他这般熬着。”
“谁让他在我面前拍着胸脯说了那话?”
张越想起静官那昂首挺胸的样子,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了一丝欣慰。虽说教导这个儿子多半不是他的功劳,可是,还有什么比儿子能够主动担责任更让一个父亲觉得骄傲的吗?今晚写了那么六张小笺纸的信,又两张是写错了笔划重新写的,小家伙愣是没吭一声就趴在桌子上重写。不得不说,虎父无犬子,他的儿子很好,非常好!
第十七卷 儿孙福 第071章 终是兄弟
仁宣以来,大明朝的官员总算能在每年少之又少的假期之外得到赐假。这些假期大多是集中在冬至元宵这样的大节,尤其元宵这种难得能解除夜禁的日子更是如此。此次元宵又是解除夜禁,举城燃放花灯,再加上额外的赐假,忙碌了一年的官员们自然是喜不自胜。毕竟,如今这些当官的还没有养成凡事倚靠幕僚师爷的习惯,从内阁到部院再到府州县,当官靠帮手的不是没有,但完全靠帮手当官的却很是少见,放假自然是最让人高兴的。
所以,大街小巷四处可见高头大马华车罗轿四处拜客的官员们。入京的藩王们需要和留在京城的藩王们攀攀辈分探探消息;勋臣贵戚们彼此结姻亲,再加上世交袍泽等等关系,往往是自成体系;部院大员们彼此之间也有各自的人脉圈子,就算没有上司需要拜访,却得笼络好前来拜见的下属;哪怕是刚入仕途的文官们,也有同年同乡等等需要往来串连……总之,整个正月里,无论是谁都会发现,原来自家还有那么多平日不太见面的亲朋故旧。
正月十四这天傍晚,往日应当安静下来的京城却是热热闹闹,东安门外灯市上照例开了元宵灯会。满城上下但使家境还过得去的,也都挂起了花灯。就是不去看灯,不是自家团圆,就是有客人登门。门庭冷落的地方不是没有,但对于正对东安门的那条胡同来说,真正冷落的府邸就只有那么一座梁王公馆。
可就算是那座梁王公馆,这会儿门前也是有好几个人站在那里。为首的那个人在臃肿的大袄外头还穿着厚实的大氅,可即便如此,仍然能看出他的矮小瘦弱来。可即便是这么一个瘦小的少年,倘若不是左右死活拦住,他便要直接往门前撞去,让守门的禁卫好不为难。如是僵持了许久,一阵突如其来的马蹄声一下子打破了这僵局。
“这是怎么回事?”
守卫的侍卫亲军终于看清了过来的那一行数人,听到为首的人喝了一声,那个总旗一下子认出了人来,就慌忙开口叫嚷道:“王公公!是卫王……”
骑在马上的王瑾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卫王,慌忙一跃从上头跳了下来。见卫王挣拖左右手下的钳制,一下子朝他冲了过来,他连忙矮了半截身子跪下,却又伸出双手候着,果然,卫王才跑了几步,就一下子跌倒在他的怀里。
“王……王……”
“卫王殿下,是小的王瑾。”王瑾小心翼翼地把卫王扶了起来,这才站直了身子,“这大冷天的,听说殿下的病还没好齐全。怎么这就出来了?要是皇上知道了,必定是担心得了不得!瞧瞧,这风又刮得大了,您这衣裳也没系好!”
王瑾一边唠叨,一边细心地给卫王系好了大氅的带子。瞧见卫王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还有那么一缕难以掩饰的忧心忡忡,他就知道这位年纪最小的皇弟多半是已经察觉到了。可是,皇帝这些天一直虽表现得很平静,但他怎么会不明白,天子在彻底弄清楚了京师这一连串事情之后,又如何平静的下来。所以,他此时打定主意不让这天家的长兄幼弟碰面,于是又放软了口气在旁边哄骗。然而,往日百试百灵的绝招这一回却失去了效用,卫王什么话都不说,却一个劲地摇头,那表情异常执拗。
只没过多久,西边胡同尽头就传来了又一阵马蹄声。王瑾心道不好,可看到卫王从身边冲了过去,他想也不想,连忙伸手一捞把人抱了个正着。可这会儿的卫王就不比刚刚那么安静了。使劲蹬着双腿挣扎,到最后几乎想要张嘴咬人时,那一行人也已经停了下来。
看到随行的锦衣卫指挥同知房陵跳下马要上前,朱瞻基却突然出口喝止了他,随即一拉缰绳跳下马来。大步走上前时,王瑾已经是松开了抱着卫王的手,卫王趁势一溜烟跑了上来,却在离他还有三四步远的地方扑通跪了下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下子趴在了地上。看到卫王都跪了,其余人虽说还有不曾看清来人面目的,却全都跪在了地上。
由于卫王是兄弟姊妹当中最小的那个,甫一出世就体弱多病,所以朱瞻基尽管和其他兄弟都没空亲近,却素来心疼这个小弟弟,每每有好吃的好玩的总会捎带上一份。等到仁宗皇帝朱高炽去世,郭贵妃殉葬,他对频频生病的卫王更加怜惜,多数时候都把人留在宫中养育,其他诸王部阁都已经在商议就藩的事,唯有卫王他发了明话要留在身边。
看着那个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小人儿,朱瞻基狠狠吸了一口气,上前使劲拽了人一把。发现卫王竟是用死力相抗,他不禁怒吼一声道:“起来!”
卫王终究年纪小,再加上他在长兄身边的时间竟是比见父亲的次数还多些,哪怕梁王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长,也比不上朱瞻基的威严,所以被这么一吓,好容易鼓起的勇气一下子消失了大半。不由自主地被人拉了起来。下一刻,他就感到脸上被人用绢帕使劲擦了几下,虽然被那力气弄得生疼,眼眶边直打转的泪水更是哗哗流下,但他心里却比刚刚好受多了。
“男子汉大丈夫,别没事就学女人一样,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朱瞻基随手丢了那块手绢,这才负手说道,“御医不是说你还在病着吗,大冷天跑出来干什么?是想生一场大病?你别忘了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药,难道这么大年纪还要朕哄你吃药?”
卫王素来胆小怕苦,此时被这么一喝,头顿时更低了,好一阵子才嗫嚅说道:“皇兄,我只是想去瞧瞧九哥,我怕……”
后头的话卫王没有继续说,朱瞻基自然听得明白。若只是为了别的小事,疼爱幼弟的他自然可以答应,但如今母亲还在仁寿宫病着,至于是否真能有起色还不知道。因而,看着卫王好一阵子,他才一字一句地说:“回去。要是你还想你九哥好好的,那就回去!”
对于从来没受过朱瞻基半句重话的卫王朱瞻埏来说。这一句话无疑是当头一棒。往后头踉踉跄跄连退几步,他方才站稳了,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在火炬光芒的照耀下,却是流露出了一种病态的艳丽。站了一会儿,他木然点了点头,随即就转身往自个的公馆那边走去。刚刚从卫王公馆追出来的几个宦官忙追了上去,心里却都是暗自叫苦。
“好好养病,等病好了,朕让你见你九哥!”
卫王原本走得跌跌撞撞,听到这话一下子回过头来,哪怕是见朱瞻基再没有理睬他。而是径直走向了梁王公馆的大门,他也没有在意,只是死死盯着那背影。直至一行人都跟了进去,他什么也瞧不见了,他这才收回了目光,由着两个宦官上来架住了他,随即就急不可耐地说:“回去让御医过来诊脉,让他开药,开最好的药,哪怕多苦我都吃!”
几个太监哪里敢违逆,自是连声应了。随着他们这些人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