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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从菊花丛中抬起,便落在院子西北角那棵已经落光叶子,枝头挂满红彤彤的果实地大树下,一个面容清矍的中年白衣文士,只见他坐在一把小竹椅上,身子微微向前倾着。手里拿着把小扇子,正在悠闲地给面前的小泥炉扇风。他的身边有一个竹几,另一把竹椅,机上有一个搁着茶具地褐色紫砂盘。
见秦雷走近了。白衣文士抬头望他一眼,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朋友快请坐。”虽然说得热情,但语气淡的没有一点味道,身子也一动不动,就连手中蒲扇扇动的节奏,都没有丝毫改变。
秦雷哼一声。拖过另一把绣椅,大刀金马的坐下,双手撑在膝盖上。沉声问道:“说吧,找孤王来作甚?若是喝茶赏菊就免了,孤最讨厌别人故弄玄虚。”说着补充道:“方才刚在外面收拾了个满嘴胡咧咧的胖和尚。”
文士面色一滞,呵呵笑道:“在下方才确实想这样说来着,倒让王爷猜着了。”
秦雷满意的点头道:“看来你还知道些进退。回答孤王三个问题,若是孤王听着舒坦,便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就葬在这菊花里吧,说不定明年满院子便是雪一样的白菊了。”秦雷现在对白衣有莫名的反感,因为总会让他联想起那只兔子。
文士摇头苦笑道:“京里人都说王爷强势,其实他们都错了。”
秦雷‘哦’一声,微抬眼皮道:“你要别出心裁吗?还是省省吧,那没什么意思。”
自从一开始,文士便被秦雷堵得一愣一愣。待他说完,文士才淡淡笑道:“王爷在怕我。”
秦雷注意到,这白衣文士说话全是肯定语气,心道此人地自信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撇撇嘴,心中挪揄道:“孤就不接你茬,看你怎么办?”
但白衣文士仿佛知道秦雷心中想什么一般,手中的扇子仍旧不紧不慢地扇着,轻声笑道:“逃避有什么用。畏加重。”
秦雷这个不要脸的,竟然被这个更不要脸的说得微微恼火,终究忍不住出言讥讽道:“现在孤为刀俎,你为鱼肉,孤想知道你这简直是狂妄的自信从何而来?”
文士微笑道:“王爷是要用暴力压服在下,就像您在南方、在朝堂做地那样。”就是这种问句,他都用肯定的语气说出。
秦雷闻言冷哼道:“这样做省时省力,有何不可?”
文士瞥了秦雷一眼,微笑道:“你我一样狂,唯一不同是,在下的狂乃是有本钱地狂,叫张狂;而王爷的狂,却是本钱不足,那叫虚狂。”说着俯身捻起一片犹自鲜红的柿子树叶,屈指往上一弹,那薄薄的叶片便电射出去,竟还夹着一丝破风声。秦雷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一个鲜红的柿子便应声而落,正好落在他手中。
望着手中鲜亮可人的红柿子,秦雷暗暗咽口吐沫,当然不是馋的。这手功夫比公良羽那跟班褐衣老者的庄户把式可俊多了。
秦雷知道,白衣文士此举乃是要证明他说得话——人家确实有狂的资本——两人相距不到三尺,就凭秦雷揍个人都气喘吁吁出虚汗的身子,要想拿他当人质实在是唾手可得。
秦雷为人及其光棍,明白这一点,便坐直身子,呵呵笑道:“好吧,孤承认你有在我面前说话的资格了,你可以说了。”
白衣文士闻言笑道:“可进可退,寰转自如,王爷真是个妙人啊。”说着似
道:“王爷一定在想,先让你嚣张,等着离你远些,下剿了你。”
被说中心思,秦雷老脸经不红一下,嘿嘿笑道:“只要孤不说,你所说的便只能是猜测。”
这时炉上的水开了,文士放下手中的扇子,将水壶从路上提起,又给那小炭炉盖上炉盖,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仿佛春风拂面一般自然,让旁观的秦雷不得不感叹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烧水的动作可以冠绝华夏了。”
文士不禁莞尔,先用开水烫了烫茶具,又洗了洗茶壶中地银针,将洗茶水倒掉后,这才往茶壶中注入了开水,就那样敞着壶盖,任其中的热气升腾而起。
望着从壶口中升起的袅袅白气,文士笑了,轻声道:“王爷一开始便想压下在下。不让在下说话,实际上是因为在下解签先生的身份。”
秦雷摆手求饶道:“我说伙计,能不能该用问句的时候用问句,不要全是肯定语气。那会让孤王觉得自己是一个傻瓜,就算孤求你了,成不?”
文士点点头,笑道:“些许小事,答应便是。”顿了顿又补充一句道:“好吧?”
秦雷苦笑的点点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占据那么大的心理优势的情况下,居然转眼便被这文士不经意的掌握了主动。拿到了谈话地主导权。想明白双方的差距,秦雷便不做些贻笑大方的事情,开始正经与他说话。
便听文士一边沏茶一边淡淡道:“因为在下为几位姑娘批了命。王爷便不自觉的把在下与命运等同起来,或者说一见到我,王爷便想到那该死地命运。所以王爷想压的不是我,而是命运。”说完,又加上句:“对吗?”
秦雷点点头。沉声道:“不错,孤王一向认为‘我命由我不由天’,但自从发生了些事情后。却让孤有些拿不准了。”他说的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奇遇。
文士点点头,说了句:“借花献佛。”便抬手请秦雷用茶,秦雷端起茶盏来,这才看到杯中鹅黄色的茶水、菊花怒放般的茶叶,这苦笑道:“怪不得先生如此说。”然后坐正身子,拱手尊敬道:“方才小王唐突,请先生原谅则个。”
文士讶异的望了秦雷一眼,笑道:“终于不在心里叫在下骗子了。”
被说破心思。秦雷不好意思笑笑。起先他以为这文士是个骗子,因而很不客气。但一番交锋后,秦雷竟然生平第一次有种与水搏斗的感觉,那种被对手层层包围,却又使不上劲,不能痛痛快快发挥地感觉,让秦雷明白两人目前还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对于有本事的人,他向来是尊敬有加的,抱拳问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仙乡何处?”他也够可以地,都说了小半个时辰了,才想起来问人家叫啥。
好在文士不在意这个,捻须微笑道:“在下姓乐,名向古,字布衣。居无定所,四海为家。”
秦雷微笑道:“原来是布衣先生,小王有礼了。”
乐向古也重新向秦雷见礼,两人这才算结束交锋,开始正经说话。
秦雷便捧着茶盏凝神静听他说话,未成想到乐向古却微笑道:“殿下既然一开始便认为在下是算卦的,不如让在下给您算上一卦。”顿了顿补充道:“何如?”
秦雷听得脑袋有两个大,摆手道:“先生还是爱怎么说怎么说吧,硬在肯定句后面加上个反问语气,让孤觉得自己还穿开裆裤呢。”
乐布衣点头应下,便从小几下拿出一个签筒,递给秦雷,微笑道:“请王爷抽签。”
秦雷攥着签筒,却不抬手,而是沉声问道:“这东西真的那么准?”
乐布衣捻须笑道:“周易八卦,阴阳五行,本就是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秦雷皱眉道:“那先生还让孤抽它作甚?”
乐向古笑着解释道:“天地运行自有规律,世间万物皆有其道。而这占卜便是问道,道可道,非常道,王爷总能从中得到些许指引。”
秦雷沉吟半晌,终于咬牙道:“好吧,孤就抽他平生第一签!”
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四五章 大腕
秦雷闭上眼睛,一手抓着签筒,擎在半空中,另一只手悬在签壶之上,似乎有些犹豫该抽哪一根。
乐布衣见他如此有趣,心中微笑道,这人也忒是好强,连求根签都不愿意交给天意。但他成竹在胸,并不虞秦雷抽到什么。
秦雷踌躇片刻,最终信手抽出一根。看也不看,屈指一弹,那签便划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落在乐布衣面前。乐布衣捻起那签,微笑念道:
“龙潜於渊,或跃於渊。甘霖四野,遍泽大千。
空空空。火里得成功。根本栽培厚,哪怕雪和风。
事在百年,所争一刻。何以立命,急起修德。”
念罢,乐布衣呵呵笑道:“王爷这签乃是三顾茅庐签。”秦雷摩挲着下巴,微笑道:“这签可够直白的,难道是因为我读书少,老天爷怕孤看不懂?”
乐布衣依旧阳光灿烂笑道:“签文九十九,岂能支支晦涩,还是有不少通俗易懂的。此乃天意,王爷莫要多心。”
秦雷不置可否地哦一声,也不让乐布衣解签,晃了晃手中的签筒,满面笑容的问道:“孤可不可以把这些签子倒出来,一根一根的瞧瞧?”说着有些自豪道:“布衣先生是拿老眼光看人了,孤王最近很是用功,还是颇有长进的。其实不用写的那么直白,孤也能看懂。”
乐布衣咳嗽两声,干笑道:“占卜算卦之事,信则灵、不信不灵,王爷既然抽到一支颇为受用的签子,还是干脆信了吧。”
秦雷摇摇头,淡淡笑道:“孤王不打算再相信任何算卦的了。”
乐布衣为人也是光棍,摇头笑道:“譬如当日襄阳城头,王爷被拆穿了景,会怎样做?”他已是自认折了一阵。知道方才什么地方露了马脚,却被这个心细如发的年青王爷识破了把戏。
秦雷微微笑道:“既然孤已经成功了,就没有譬如。”
乐布衣的脸皮厚度也是相当可观,依旧潇洒笑道:“这下算咱们打平了。”
秦雷端起茶,轻啜一口,微笑道:“布衣先生不要气馁,孤王还没宣布你面试失败呢。”
“面试?”乐布衣苦笑道:“王爷说得果然形象。”
秦雷从地上捡起块小石子。学着乐布衣的样子,猛地往柿子树上一掷,啪地一声,石块击中树枝。却只震下几片挂在枝头的残叶,忽忽悠悠的从两人面前落下……
残念,秦雷心头浮现出这样一个词语。坐直身子,正色对乐布衣道:“孤王再给你一个挽回的机会,你可愿意接受?”
乐布衣端起茶壶为秦雷续上水。呵呵笑道:“王爷重新掌握主动,在下听着就是。”
秦雷盯着他地双眼。沉声问道:“方才在观音殿,你给那几位小姐解的签,是否也是杜撰的?”
乐布衣摇摇头,微笑道:“签是她们自己求得。在下只是按卦象批出来而已,却没有必要杜撰。”顿了顿。又道:“在下可以用信誉保证。”
秦雷鄙夷地望了他一眼。闷声道:“你有前科,孤不太相信你的信誉。”
乐布衣呵呵笑道:“方才只是一时童心大作而已。王爷休要把在下看扁了,待我拿出些手段来正名。”说着从袖中滑落六枚金钱,攥在手中,微笑道:“这叫六十四卦金钱课,乃是文王所传。推断前程、问卜凶吉、探寻因果,最好不过。不信王爷可以随便问个问题。”
秦雷撇嘴道:“布衣先生若真是有本事,为何还要在签中做手脚?”
乐布衣捻须笑道:“天道昭昭,运行自有至理,任何想要泄露天机,甚至逆天改命的举动,必会受到天道的惩罚,在下怎会轻易道破天机。”
秦雷挑挑眉道:“先生你不是为孤府上女眷判过命吗?当时怎么不怕惩罚呢?”
乐布衣将六枚金钱攥在手中,轻声道:“不是谁都可以影响天道的,仅仅为她们判个命,又不是改命,不碍事地。即使是这次,王爷也不能问命运前程之类的问题。”说着笑道:“王爷若是不问,就说明你相信在下的本事了。”
秦雷呲牙道:“问,为何不问。”想了想,沉声道:“你先说说孤王现在心里最关心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