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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你们好大的狗胆,这是山‘东漕防总兵刘公之侄,你们休得无礼!”
“总兵?”罗九河稍稍有些吃惊,不过也只是吃惊,他一摆手,那两人将刘之轩挟上了船,然后直接绑在了桅杆之上。
“剥了衣裳,咱们在这里可不只是路过,小官人要在这开辟基业,就得让某些人明白,这世上有他们惹不起的人!”
很快,刘之轩便被剥成了光猪,绑在枕霞号的桅杆之上,他羞愤yù死,心中暗自发誓,只待脱身之后,必去向叔父刘泽清告一状,要杀这白帆船中所有人出气。或许不必去告状,亢不悔那厮带着叔父拨给自己的护卫家了回来,便可以让自己出这口恶气。
但他此刻心中也隐隐明白,连自己带着数十个官兵差役都吃了鳖,那亢不悔未必就能讨得便宜。若是那边也同样踢到了硬铁板,他想要脱身,只怕不易。
罗九河还算谨慎,随俞国振的可是有女眷,因此将刘之轩剥光了抽了几鞭,便让他又穿上衣裳。刘之轩此时就是不吃眼前亏的好汉,他怎么说便怎么做,而岸上的那些官兵、差役,一个个都是呆头呆脑,稍聪明些的,赶紧跑去卫所和即‘墨县报信。
只不过无论是浮山卫所还是即‘墨县衙的人赶到,恐怕都要等上一段时间了。
罗九河无所谓,可是被又绑在了码头之上的刘之轩就遭罪了,周围不少人指指点点,有看到事情经过的,得知他就是山‘东总兵刘泽清的侄子,便都是做起了鬼脸窃窃sī语。
这是奇耳大辱!
刘之轩可想而知,他回去之后,就算是说动了叔父为他报仇,他在叔父心目中的地位,也定然与现在不同。
大约过了三个时辰,俞国振先回来,紧接着,即‘墨县的捕快来了两个,却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上来之后,也没有摆脸sè充大能,而是作揖拱手,替着刘之轩求情。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清楚来我自会处置。”俞国振平静地道:“不过在这之前,你们即‘墨县是怎么回事,才出青岛口不远,便有响马出现,竟然企图围杀官眷,如今被我的家丁杀了,说起来……此人似乎与其曾在酒肆里同饮,想来是同党。”
“这位公子,您还是高抬贵手,此人……此人乃是山‘东总兵刘公之侄啊。”
“刘泽清?”俞国振仿佛是第一次听到,然后立刻摇头:“不可能,绝无可能,当初我也曾与刘总兵之侄刘继仁相识,还在南‘京城一起宴饮过。据我所知,刘府家教甚严,刘总兵也向有清名,哪里会有同响马相勾结的侄儿。”
说到这,他猛地一扬眉:“是了,是了,我明白了,定是有jiān人意图伪冒刘总兵之侄,坏刘总兵名声!”
听俞国振提到刘继仁的时候,刘之轩便变了颜sè,正是刘继仁死在了南‘京,他才在刘泽清族侄中崭lù头角。他也知道当初刘继仁到南‘京去,是应张溥之约,办一件极重要的大事,而眼前此人提到此事,莫非他也是当初那件事情的参与者?
“误会,误会,在下真是刘总兵之侄,刘继仁是在下堂兄。”他心里虽然打着千百般主意,要在脱身后如何炮制俞国振一伙,但此际面上还是堆出了笑。
俞国振看着他,森然一笑:“还越装越象了……你们二人是即‘墨的捕快?谁是班头?”
那两个捕快暗暗叫苦,县里得到消息后县令便病了,而县中大人物们一个个都突然有了急事,毕竟谁都知道,手执南‘就镇守司勘合还带着火铳的,绝对不是什么善茬,而刘之轩也不是好惹的,他们微末的前程,介入此事丢官事小,丢命事大。听得俞国振问,那两个捕快陪着笑:“县里的班头有事,因此遣了小人等来……”
“方才跟着这假冒之人者,听说还有贵县的捕快差役?我倒是奇了,这即‘墨县莫非不是大明崇祯天子治下之地,而是流寇响马所居之所,连差役捕快都替一个响马头目奔走……依我之见,即‘墨县令……叫张什么来着?”
旁边立刻有人道:“张云翚。”
说话的,却是章篪。
章篪辞过史可法之后,便来到南‘京,俞国振对他的到来极是欢迎。虽然章篪本意是想去南方见识一番,但是在俞国振力邀之下,还是先陪他北上,待北上之后,再回南方。
“对,张云翚莫非不是朝廷的命官,而是响马的靠山?”
这话说得咄咄逼人,那两捕快闻言sè变,他们对望了一眼,然后喏喏退下。这事情绝非他们能够摆得平的,而且依着眼前这位自称官眷的公子的说法,他甚至连即墨知县张云翚也有意攀扯进来!
若真如此,那就是兴大案了!
他二人退出码头时,这才想起,方才畏于那位公子的气势,他们连对方的身份都未能打听出来,这般回去,可是没有办法向知县老爷交待!
在俞国振身边,章篪目中微lù忧sè:“俞公子……”
这句俞公子一出,那地上的刘之轩顿时sè变,他是刘泽清的亲信,自然知道刘泽清的许多秘密,特别是刘泽清暗中是闻香教武曲之事。他忍不住抬头,失声道:“俞国振!”
“哈!”俞国振笑了一声。!。
三零四、龙吟虎啸惊蛇鼠(四)
刘之轩可谓yù哭无泪。
他没有想到,一向只在南直隶活动的无为幼虎,竟然会跑到山…东登莱,不仅跑到这里,而且还与他起了冲突!
若早些知道此人便是俞国振,给他一百一千个胆子,他也不敢来招惹!
那可是在尸山血海中杀得七进七出的人物,他可以远远地打着主意,可以挑唆着叔父来动手,唯独不可以自己站在最前面来。
“你你不是在南直隶,怎么到这来了?”他惊声问道。
“看来擒了一次闯贼果然也用,连你这山…东布政司的土响马,也知道了我的名字,还晓得我向来只在南直隶。”俞国振哈哈笑了一下。
他心中微微有些犹豫,要不要杀掉这个刘之轩。
此人比起刘继仁要更有才能,而且他盯着方子仪的目光,让俞国振非常不爽。俞国振对刘泽清的身份是心知肚明的,两人之间的矛盾根本不可调和,既是如此,留着这人做什么?
不过,俞国振并没有急着下命令,而是向章篪使了个眼sè,起身入了船仓。
因为考虑到枕霞号的用途,故此真正说起来,这是一艘客船,而不是货船。船仓内尽可能地追求了居住的舒适,至少俞国振所住的地方,与一般客栈相比并不逊sè。
“章先生,你看该如何处置这个刘之轩?”
章篪知道俞国振肯定是要问他问题,但当俞国振真的开口后,他还是怔了一怔。
“有一件事情,旁人皆不知晓,我只说与章先生听。”不等章篪回答,俞国振又道:“当初我与闻香教教主王传贤的事情,章先生不知是否听说过。”
章篪再次愣了愣,然后猛然想到,俞国振从崇祯五年以来,当真是做得好大事情!
水匪、闻香教、民乱、流寇,无数让官府头疼让百姓遭殃的势力,都在俞国振的手中受到了重挫。闻香教教主王好贤,只是被俞国振抓的第一位首领,在这之后,连闯贼高迎祥都束手就擒,其余无名之辈,更是不可计数!
“章先生?”俞国振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让这位原本史可法身边的幕僚发起愣来。
对这位章篪,俞国振颇有好感,两人打过不少交道,当初史可法变卦之事,还是他隐晦地预先提醒,让俞国振有了从容应对的机会。而且此人精熟朝廷中的仪制,能够熟练地揣摩官场人的意图,对俞国振来说,正是实用型的助手。
“啊,俞公子请说。”
“当时王好贤曾经lù过口风,这位山…东漕防总兵刘泽清是闻香教的人,在闻香教中的地位,只在王好贤之下,为武曲。”俞国振这话让章篪大吃一惊,总兵一职,在武将当中已经是巅峰,品秩几乎是升无可升。刘泽清如此身份,竟然是闻香教派在官府中的卧底!
“我擒杀了王好贤,刘泽清自是知道,他只是尚不知,我已经晓得他的身份罢了。如今这个刘之轩又落入我手,章先生觉得,应该如何处置他?”
俞国振还瞒了一件事情,刘泽清另一个侄子刘继仁便是死在家卫手中。听得他这样问,章篪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认真地问道:“这便要看俞公子究竟想做到怎么一个地步了。”
“哦?”“若俞公子只是想折刘泽清的颜面,那么最好的方式便是遣人将刘之轩送与刘泽清。若俞公子只是想着出这口气,一刀杀了也是爽快。若是俞公子想乘这机会在山…东布政司弄出些事情来,那么逼即…墨令张云墨来处置此事。若是俞公子想要乘机jī怒刘泽清,将这厮除去,最好的方法,却是将刘之轩打残,逼得他写出勾结响马的口供,然后将口供副本与人送给刘泽清。”
俞国振最初的念头,确实就是一刀杀了刘之轩,此人比刘继仁要难缠得多,俞国振看得出来,若是放他留开,日后免不了被他sāo扰。但章篪的建议,比他想的更为明确,特别是jī怒刘泽清之事。
沉吟了好一会儿,刘泽清这人,若是能除去,还是尽早除去为妙。
他毕竟手绾兵权,又是山东的地头蛇,自己想在此留一个基地,他若真派遣部下扮演响马来sāo扰,那自己岂不要一夕三惊。
只有千日为贼,却无千日防贼的道理!
“除去刘泽清,章先生可以妙策?”“刘泽清是武人,国朝最忌的,便是武人擅权。刘泽清此人横行无忌,向来就多有不法之事,只不过……”章篪不愧是史可法的幕僚,知道颇多秘辛,但当他说到此处时,却犹豫了。
接下来的事情,如果说出来,可就是对史可法的出卖。
他看了一眼俞国振,虽然对俞国振如何安置那些……罪民,他很感兴趣,对为俞国振效力,他心中也不抵触,可是才辞去史可法幕僚的职务,就来出卖他,这种事情,章篪还做不出来。
俞国振微微皱眉,他不明白,章篪为何说到紧要关口不说了。
“只不过,与别的武人跋扈便遭群起而攻不同,刘泽清虽是跋扈,在士林之中,声名尚可。”章篪短暂地迟疑之后,避重就轻地道:“俞公子yù除之,先断其根本即可也。、,
俞国振是聪明的,顿时明白他意下所指。
章篪所说的“士林”除了东林之外,还会有何所指?
以俞国振对刘泽清的了解,此人白面英俊,还曾经考取过功么,因为残暴肆杀而被革除。后在军旅之中,靠着投机与逢迎不停爬升,到得如今的职司之上。他虽是武人,却广结士林,特别是与掌握着清议的东林及其支流复社关系紧密。张溥、陈子龙等人,与他相交甚厚,常有书信往来。
可以说,刘泽清与左良玉,便是东林寄予厚望的两柄刀,只不过,这两柄刀在军纪上,都差到极致。刘泽清劫掠商旅、擅杀无辜,看中幕下佐吏之妻,便杀之夺取,以两猿待客,奉人脑心肝为食。这些,东林中并非一无所知,但是就象是在别的几乎所有事情上一样,东林判断支持与反对的标准,并非是非本身,而是是否符合自己的利益。
刘泽清这个无人xìng的军阀存在,合乎东林的利益,在必要时,可以成为东林的利刃,故此,他们便对刘泽清的暴行保持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