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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国振猜测道:“他手中几十万人,派兵驱赶百姓去做就是,只要能拖住我们,浮桥很容易搭起来。他所谓的决战,其实是让我们守在坚营之中,因为他知道我们只靠着这点兵马是不可能向他正面突击,现在他邀我决战,我必怀疑他有所布置,更不敢出营……”
“若是我们出营,岂不杀他个措手不及?”
“杀不了,他有防备,我们离了阵地,火器威力发挥不出三成,他正好乘机痛击我们,彻底断了后患。”说到这,俞国振撇了一下嘴:“多尔衮这是阳谋,他知道我们的弱点……但是,他不知道我们的长处!”“官人的意思?”
“去通知茅先生,建虏将浮桥搭好,百姓过运河之后,便是决战之时!”俞国振道:“血债血还的时候到了,我们兵少,全灭建虏不可能,但若此战不击杀一万以上的建虏,便算是我们败了!”
虎卫大军严守营寨的消息,很快就被斥侯传到了多尔衮的耳中,多尔衮人并不在军营,而是与豪格等人在直沽北运河畔,望着并没有多宽不过是一箭之地的运河,听着斥侯的回报,多尔衮没有多少欢喜。
“搭桥!”他下令道。
“那个俞国振究竟搞什么鬼?”豪格问道。
这也是多尔衮心中在反复思忖的问题,俞国振究竟在做什么打算,难道真的就象是他们商议的那样,在他们上浮桥退了大半后,抓住他们的尾军穷追猛打?
那样的话,必要时断尾求生,只要过了运河,再将浮桥烧掉,俞国振一时半会追不上来,等他追上来时,自己还可以半渡击之!虽然想法很美好,多尔衮心中也明白,只怕这么美好的想法,根本不能实现。
“传下搭桥!”他再次下令,然后看着豪格、阿巴泰:“我亲自殿后,你们……谁先过河?”
豪格与阿巴泰对望了一眼,豪格道:“我先过河,占据河对岸,看管这些奴才,接应叔王!”
多尔衮点了点头,但心里的不安却丝毫没有减退。
他感觉到大战前的宁静,也感觉到死亡一般的窒息,他甚至在想,若是俞国振还有什么手段没有施展出来,他……会不会阵亡于此?
无论如何,战鼓声已经在他耳畔响起!
四七三、铁火冰河复血仇(三)
大明崇祯十二年二月二十一日,晴。
建虏的浮桥终于搭好了,面对这条终于可以让他们渡过运河返回关外的桥,所有的建虏都情不自禁欢呼了起来。
第一座、第二座、第三座,一直到第十座浮桥搭起,明军的袭击仍然没有发生,不仅仅是在运河对岸的王朴、曹变蛟等大明总兵没有动静,就是跟在后面的俞国振虎卫军也没有动静。
不过不能完全说没动静,至少多尔衮的斥侯说了,这几日不断有部队带着辎重进入虎卫大营,计其数目,已经超过一万五千。
这是处理济南善后的兵力,他们都是孙临收拢而来的,孙临别的本领可能欠缺些,但以忠义之心激励这些士兵却做得非常出色,再加上俞国振开出的赏银和每日不断的肉食犒劳,还有济‘南等地的百姓惨状,将这群残兵败将的斗志与勇气又激发了出来。
多尔衮虽然明白后来者肯定不是虎卫,但他同样也清楚,一只羊带着的虎群可能会被狗赶走,而一头猛虎带领的羊群却会不畏豺狼。现在俞国振手中总兵力已经超过三万,若是再让他集结,等他的兵力超过五万,那么自己的渡河就肯定要受到打扰了。
所以必须赶紧!
浮桥搭好第一座时,豪格就当先进军,带着五个牛录两千人到了运河对岸,原本在运河对岸观望的明官兵侦骑顿时退后,紧接着得到消息。王朴、曹变蛟等部转眼退后了十里。这令豪格多少有些失落,他可是憋着一肚气,想要在明国官兵身上找回场!
紧接着又是五个牛录过河,然后开始,两座浮桥过兵,八座浮桥过百姓,被赶到此处的百姓哭声震天。时不时便有人被挤入水中,这初冬的河水中尚有薄薄的一层冰,落入之后人就没法救上来!
即使是如此。数十万百姓和牲畜,也不是朝夕可以渡完,从二十一日上午第一座浮桥建成开始。直到二十三日中午约十二时左右,百姓算是彻底过河,与他们一起过了河的约是两万余建虏。
多尔衮此时高度紧张,他心中明白,这是关键的时候了。俞国振就在离他不到二十里处集结兵力,现在人手接近四万,若是他意欲攻击,那就在此时!
果然,斥侯飞报,俞国振大军开始出营!
这段时间里。多尔衮屡屡想要攻击俞国振,都因为虎卫军营外宽度达三十到五十米的防御阵地而打消念头。这防御阵地处处是鹿砦、壕沟和铁丝网,多尔衮有时甚至会想,襄的铁丝是不是可以从地里长出来,否则俞国振哪来的这么多!
此时听得俞国振终于出兵。多尔衮心中的第一反应不但不是紧张,而是松口气:他终于出来了!
俞国振发兵,就证明他的打算和自己想的一样,就是乘自己过河之时攻击尾军。
“传令,准备迎击,休要让俞国振占了便宜!”他大声道。
大声说话。仿佛是为了给自己在黑暗中壮胆,这让反应过来的多尔衮心中颇为不适。
下午三时,建虏已经开始在将剩余的辎重运过河去,留在运河南岸的建虏及仆从蒙、汉各军,还剩余九万左右,而过了运河的建虏与仆从军,则已经有四万。
虎卫领着明军共是四万人,已经出现在与建虏相距不足五里之处,而建虏部队展开,开始向着虎卫迎来。
“南海伯,我们这些日来蒙南海伯厚恩,愿为前锋,誓破建虏!”
“是,如今建虏已经半渡,正当击之,我等愿死战雪耻,替济‘南百姓报此血仇!”
俞国振这边,原大明官兵将领纷纷请战。
“少不得诸位立功之机。”看着这些高也不过是个把总的明朝武官,俞国振心中相当感慨,大明不是没有忠勇之士,但是劣币驱逐良币,越是忠勇之人,便越难受到提拔。相反,那些行贿拍马之徒,却是容易身居高位!
“不过,今日之战,须得令行禁止,遵我号令,我军令之下,便是迎着锋矢炮火也得前进,无我之命,便是斧刃加身亦不得后退……须怀必死之心,方有必胜之机!”俞国振环视四周:“自然,我不会让诸位兄弟白白牺牲——呈上来吧!”
随着俞国振的命令,一辆大车被推到了众人面前,车上全是一口口的箱,俞国振示意了一下,立刻有虎卫将箱打开,露出其中闪闪发光的银锭。“因为途中仓促,故此一共只准备了二十五万两足银,是给诸位的,平均起来,一人七两。”俞国振略带歉意:“这实在不算多,故此在这之前请诸位替我登记了各部人员籍贯姓名,若是真有阵亡者,每位家中抚恤三十两。”
白闪闪的银锭初时是让人晃花了眼,但过了会儿,一个把总上前抓起一枚,然后用力掷回箱之中。
“南海伯,这些时日我们与虎卫的兄弟朝夕相处,都知道虎卫兄弟们家里的情形,在襄,劳者必有食,勤者必能富,能者必得升。我若死了,只求南海伯将我家人接去襄,也不要照顾,让他们能和普通百姓一般即可。”那把总四十余岁的模样,满脸都是风霜之色:“我柯官蹉跎一世,窝囊一世,从未有什么机会,如今南海伯将建功立业的机会放在我眼前,我如何能不抓住?”
说完之后,他向俞国振行礼,也不多说,便催马向自己的本部行去。
“说的是,大丈夫死则死耳,为国捐躯,哪里还顾得上这些银?”又一个军官慨然道:“我冯异今日就不准备活着回来,建虏残害百姓,今日我与建虏同死于此!”
“南海伯只管吩咐就是,这些银就不必了!”众人纷纷嚷道。
“不可,不可,勇士为国捐躯,我不能令勇士有后顾之忧!”俞国振这个时候不禁动容,这不是作伪,事实上他在自己人面前很少作伪,所有的伪装都是用来迷惑欺骗敌人的。他是真正被这些下层军官的爱国之情所感动,只觉得身上的热血都澎湃起来。
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考虑的事情或许很多,什么升官发财荣华富贵泽及孙……他们想得越多,他们就越不敢为国而死,反倒是这些纯朴的低级军官,只要将他们心中的爱国爱民之情点燃,那便会发散出无穷的力量!
自从蟠龙岭会师以来,这些原本是大明官兵、屡败之师的汉,与虎卫同吃同行,感受到虎卫之中将军人当成真正的人,而不是呼来喝去的军汉,感受到虎卫一个个对未来充满希望,知道自己为谁而战为何而战,他们心中初是觉得怪异,可接触得多了,渐渐便受到了影响。
若是单独几个虎卫,自然是会被这群兵痞同化的,但这是七千虎卫,再加上受虎卫训练的五千登莱兵,一万二千人抱成团儿,他们可比一盘散沙的官兵凝聚力大得多,反倒是他们将官兵吸引过来,渐渐便觉得,当兵便应该象虎卫一样!
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看到这一幕,俞国振心中当真是非常欣慰,他这十年来苦心孤诣,哪怕自己实力大到了完全可以起兵扩疆的地步,却仍然谨守着襄现在的小小的地盘,为的就是不至于让这种团结的部队象撒面粉一样撒到一潭烂泥坑中去。他想要的,是让襄成为整个华夏浴火重生的典范,而不是播种龙种收获跳蚤!
现在总算是初见成效了。
“诸位!”俞国振在马上站直,让自己显得高一些,他扬声道:“既然诸位愿舍身报国,那么俞某在此大言一句,只要俞国振一息尚存,便不至令汝等有后顾之忧。运河之畔,便是汝等之坟墓,即使战死,汝等也须面朝北方!”
“死也面朝北方!”周围虎卫齐声高呼。
这呼声如浪潮一般,迅速向外扩散,一时之间,全军都在振臂狂呼。
“前进!”俞国振拔剑前指。
大军滚滚而前,一步步逼向建虏,很,在他们的视线之中,便出现了建虏的身影。
身着重甲,沉默不语的建虏,往往给明军极大的压力。往常时候,看到这样的严阵以待的建虏,官兵都会畏惧,都会害怕,但今日不同。
俞国振的阵前动员,可不是只有刚一瞬!
“你们都见到济‘南的惨状,你们都转战京畿、山‘东,看到建虏是如何残害百姓的。自老奴起事以来,建虏屡屡入关,次数我都数不清了,入关一次比一次深入,按这情形下去,终有一日,建虏的马蹄将踏在你家的祖坟之上,建虏将奸淫你们的母亲妻,将杀戮你的父祖儿女,抢走你们的所有,还指着被缚着你哈哈大笑:‘瞧,这就是奴!’你们想给建虏当奴么,你们想要让你们的孙给建虏当奴么,你们想让我华夏种族世世代代当奴么?如何选择,在你们的脚上,在你们的手中,在刀刃与枪口里!”
出营前的誓师会上,俞国振的话语仍然在他们的耳畔回荡,在这声音的激励之下,原本让他们恐惧的建虏,这个时候变得不那么恐惧了。
何况,在他们身前,还有虎卫!
这支如行山一般推进的部队,比建虏沉默,比建虏冷酷,也比建虏为强大!
下午三时二十分,双方相距,不足三百米!
四九四、铁火冰河复血仇
“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