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畿大局已经定下,无论是建虏,还是李闯,都会很乐意看到他们在进行决战时俞国振却插不上手吧。
若这是李闯有意为之,那只能说,李闯一方的战略水准,已经高明到和新襄相当的地步了。若是李闯无意巧合,也能看到,这是李闯运气到了极致。
“不能让李闯太过得意,第一,崇祯皇帝不能落入李闯手中;第二,黄泛区的民心不能被李闯尽得;第三,必须让李闯受到一些教训。”王浩然喃喃地道,然后挺身而出:“主上,我愿意入京城!”
“你入京城?”俞国振有些意外:“你能在京城做什么?”
“我曾是蜀王府仪嫔,此事主上知晓,因此在京城中,我还认识些人,可以通过他们的关系,接近朝中内监,若是能再与范闲遇上,那么至少可以将主上的善意转达给崇祯皇帝。”王浩然目光冷冽:“况且,若是有一支奇兵伏在京城之内,李自成想要夺京城,就得付出一些代价,至少不会让他那么得意!”
“你是想?”
“劫夺崇祯,挟天子以令诸侯!”王浩然提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计划。
他们都能够判断出,面对现在的情况,京城已经很难守住了。俞国振曾经答应过方孔炤,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全崇祯的性命,而要保全崇祯,最好的方法,也是将崇祯控制在自己手中。
若是李自成攻破京城,这个时候混乱中崇祯被夺走,李自成虽然算得上推翻了崇祯这个皇帝,却不能算是尽了全功,对于他来说,一定会十分憋闷吧。而若是崇祯到了俞国振手中,无论是立刻将他当成牌打出去,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是暂时将这张牌保留在手中,天下局势的主动权,都牢牢掌握在俞国振的手中!
想到这里,对于王浩然的建议,将岸第一个表示了赞同:“这个主意好,京城到直沽口,也就是两百里,只要做好准备,一日便可抵达,我们派两艘船到直沽,一艘留着待人,一艘传递消息。只要得到李闯或者建虏围京城的消息,传递消息的船立刻出来,到芝罘传递消息,咱们海军东海舰队主力,便从芝罘动身接应。”
“李闯围城,人数十万,只怕不易破围而出。”
“李闯能拦得住官兵,如何能拦得住我们?”王浩然昂然道:“主上不放心,就让田伯光一起去。”
“对极,对极,我愿意去。”田伯光笑嘻嘻地道:“几年没有回京畿,也不知京城里的漂亮姑娘和小媳妇儿是不是还在想我。”
“你们还有没有不同意见?”俞国振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但还是想多听听众人的意见,便又向他们问道。
没有一人提出不同意见,显然,新襄体系下的文武对于控制崇祯都是极是支持。在受够了崇祯的猜忌之后,他们也很乐意把崇祯弄到手中,让他尝试一下猜忌的滋味。
“没有不同意见,那么就拟定具体作战计划了。”俞国振声音完全冷静下来,再没有方才的怒气。在拟定具体计划时,如果掺杂入太多的个人感情,只会让计划出现更大的疏漏。
五五一、水穿城下作鸣雷(三)
孙临满心都是痛苦,他才三十出头,但看上去象是四十许的老人,当初在金陵城中鲜衣怒马的少年俊杰,如今已经是人到中年了。
他双眉紧皱,有着拂不去的隐忧。
自崇祯十二年以来,他的情形也是不好,最初时虽然保住了总兵的位置,但没多久还是被借故罢黜,又回到史可法手下任副总兵。几个月前,漕督朱大典奉命带山‘东总兵支援大名府,这样山‘东的守备又空虚起来,于是崇祯才又想起了他,在周延儒的举荐下,他回到了登莱总兵的任上。只不过事隔近两年时间,他一手拉扯出的登莱兵,如今就只剩下小猫三两只,总数只有三千余人,而且都是那种老弱病残。
他现在不复当初的浮躁,也无颜再求俞国振大力支援,而且也没有这个时间。因为他刚到任,黄河便已经溃堤,在兰阳北经东明、濮州、寿张分为两支,一支夺了大清河河道,直接至铁门关入渤海,另一支夺了运河河道,由海河入海。
前一支的入海口,距离登莱不过两百多里,因此他在很短时间内便接到了消息,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xìng。
新的黄河河道两岸,已经成了一片沼泽泥浆,数百万灾民家破人亡,而再过一个月,寒冷的冬季便要来临,那个时候,饥寒交迫之下,没有了生路的百姓除了造反,再无别的选择。
哪怕紫禁城里的皇帝是俞国振,只要不能将赈济的粮食运来。灾民们也只能起事造反。
他长叹了一口气,心中的怨愤,又变成了希望。他知道俞国振已经到了耽罗岛,按时间算,现在俞国振也应该得到消息,他应该会有所决断吧。
“总兵老爷,南海伯真会来么?”一个亲兵问道。
这亲兵是他从史可法那边挑出来的。还算伶俐,但他的问话却有些刺耳。孙临瞪了他一眼:“南海伯仁义爱民,他得到消息。必定会来的,大伙儿再紧一紧,最多再撑上五天。南海伯便会带着粮食来!”
“咱们再撑五天倒是没有问题,可是听闻咱们这边赈民,百姓纷纷来羊角沟,每rì都有成千的人赶到,咱们的粮食也有限,今rì喝的粥已经是连筷子都立不稳了。百姓死活要管,可咱们的死活也要管吧。总兵老爷……”
听到耳畔喋喋不休的唠叨,孙临挥手便抽了一记耳光过去,将那亲兵的话语顿时被堵住。
他不明白,这位原本比较好相处的总兵老爷。为何突然间成了这模样。
“休要罗嗦,若是南海伯来了发觉咱们没有尽力救百姓,第一个被追究的必定是我,而你们也一个别想逃。”孙临厉声道,然后。他寻了个高处站了上去,看着周围懒洋洋提不起jīng神的登莱兵,他大声又道:“诸位当中,有多少是三年前曾经在我帐下做过事的?”
应者寥寥,但毕竟还有几个,孙临心中稍松。他又道:“还记得新襄的肉罐头的滋味么?”
“记得,如何不记得?”那寥寥的数个老兵顿时jīng神振奋起来,口中也不禁口水成河。
“记得的话,就好生听我吩咐,咱们在这里救济百姓,南海伯必定不会亏待咱们,他很快就会派船来,整船整船的肉罐头,到时管大伙吃个够——那些不知道肉罐头什么滋味的,可以问问你身边知道滋味的人。”
孙临的话语起了一定的作用,“肉罐头”是件新鲜事物,但只要有人讲解,再发挥一点想象,于是所有的登莱兵嘴里都开始流口水。虽然这让他们的腹中更为饥饿,却也加快了他们的办事效率。
将一个个逃难来的百姓引到避风向阳的地方,挖出一个壕坑暂时供他们居住。每五百人左右在周围挖出壕沟来,起到排水的作用。同时注意四处撒石灰,据说可以消去肉眼看不见的毒虫,所有人的大小便都得集中处置,免得产生疾疫……
孙临对这些内容相当熟悉,当初为了给新襄准备移民,他没有少这样安置过百姓。但是每一次做起来时,他还是觉得手忙脚乱没有头绪,而每到这时,他就尤衷地佩服俞国振。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将那些灾民变成移民再变成新襄的居民的。
因为天气转冷的缘故,一个个火堆升了起来,为了避免发生火灾,孙临不得不再派人去看着火堆,但旋即又发生了灾民为了争夺烧火的柴草而斗殴之事,孙临又不得不亲自去处置。当将斗殴双方弹压已毕,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又向着东面望了一眼。
然后,他便看到了无数锦帆。
最初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希望俞国振的支援赶到而出现了错觉,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不是错觉,在羊角沟东部的海面上,确实出现了大量的帆船,数量至少是二十艘,而且其中大者,简直象一座小山。
如今的海面上,唯有俞国振才拥有这种规模的船队,俞国振果然未曾舍弃百姓,果然派人来了!
“南海伯来了!”他忍不住呼道。
“南海伯来了!”那些登莱兵也呼了起来。
“南海伯来了!”欢呼声最大的,却是来的灾民。他们当中,不少都是三年之前山‘东大战中被夺回来的百姓,他们当初未曾选择随俞国振去新襄,但那支军纪严明、爱民如子的虎卫部队,还是深深留在了记忆当中。所以到了羊角沟后,他们听说南海伯会来帮助他们,便深信不疑。
现在,南海伯的船队果然来了!
大明并不重视海权,而俞国振当然不会犯这个错误,对于大明沿海的一些重要地点,他都专门派人调查过水文资料,最重要的就是航道水深,象羊角沟,因为可以连接济南府,便是渤海中的一处重点航道。此处水虽不是很深,但河面平阔,没有拦门沙,因此大船可以进入河道。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俞国振下令大船在海上落锚,再用小船将物资人手运上岸去。
他自己也乘着一艘小船,最先踏上了羊角沟北岸的土地。
“济民,济民!”船还没有靠近,他就听到兴奋的呼喊,然后看到一个人在向他招手。他仔细认了一下,认出这个因为总锁眉头而在额间形成了“川”字的中年人,就是当初意气风发的孙临,心中不免一愣。
“克咸姐夫,你怎么这个模样了?”他上岸后,拉着孙临的手问道。
“六天没睡,又没有洗漱,难免狼狈……不说这个,你来了就好,我去睡一会儿,这边的事情,便由你来办了。”
见到俞国振,孙临心中的紧张顿时就放了下来,他这几天当真是疲累至极,因此也不与俞国振客气,将身上破烂的大衣裹了裹,直接就在地上躺下,转眼之间,鼾声如雷。
俞国振注意到他裹着的大衣,还是当初自己赠送的虎卫军大衣,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唏嘘,崇祯十二年时,孙临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他虽然再也不曾自作主张,可也拒绝了俞国振的好意,即使被罢职也不曾向俞国振求援。
一转眼,三年多的时间过去了,经过无数事情的孙临,终于成熟起来。他身上的名士味道少了,做实事的味道却多了,俞国振就是欣赏这种做实事的人。
一船一船的虎卫开始登陆,虎卫的组织效率是极快的,因此在不长的时间之后,便已经有几千人上了岸。他们立刻分散出去,既有抢占高点建立起防御的,也有接过指挥权开始安置灾民的,还有在河滩边建造简易船坞的。象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虚空中穿针引线,让一切变得忙碌而井井有条。那些原本觉得自己很能干的登莱兵,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看到原本在他们手中要两个时辰才能完成的工作,在这群穿着黑sè制服的人手中,只用小半时辰甚至可能只是一柱香的功夫就彻底完成,而且还做得极为漂亮。
孙临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是毕毕剥剥的火声,他揉了揉惺忪的眼,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在河滩上,而是在一处帐篷之中。他掀起帐篷门帘,走出来便看到四周都是一团团的篝火。
已经是夜晚了。
肉香味让孙临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他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直接挤到一处篝火堆旁,一边烤着火,一边向旁边的人道:“还有肉罐头么,给点给我吧,这几rì饿惨了……”
“活该,既然明知道我会来,还这般省吃俭用,活该你挨饿。”
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