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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至少现在,吴昌时的说法是对他有利的。
“那又当如何?”
“昔时魏国强横,吴蜀较弱,吴蜀联合,乃有三足鼎立之势。”吴昌时眼里闪闪发光,他知道自己已经接近成功了:“既然俞国振威胁最大,自然是联手对付他了。”
“和谁?”
“闯贼,建虏,凡是觉得俞国振威胁最大的,都可以联手!”
若换了旁人,只怕还要遮遮掩掩,但吴昌时此人是胆大妄为惯了的,说话根本毫无顾忌。
高杰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冷笑道:“书生之见,你一张嘴皮,便能让我们联手?只怕便是名义上联手,也会被各个击破!”
“晓之以义,动之以利,何愁大事不谐?”吴昌时道:“俞国振怀不臣之心,诛之乃除国贼,此大义也。俞国振为收揽人心,调集无数粮食物资,囤聚于山东羊口、青岛口、济南府三地,无论取得哪一处,高帅都有至少五年的军资。俞国振精擅奇技淫巧之术,以此富可敌国,他在山东,必带来了许多工匠,只要将这些工匠夺来,新襄的火枪火炮玻璃钢铁,徐州一样能产!”
此语说出,高杰顿时下定了决心。
他原本就是胆大包天的人物,否则哪里敢造反,又哪里敢拐了李自成的老婆给这位闯王戴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他虽然以忠义自诩,但他的忠义,也只为了一个字,利!
俞国振确实可怕,但俞国振背后代表的利益也大,特别是他那边来的火枪火炮,其威力远胜过大明自己仿制的。确实,俞国振自从占据了南海诸岛之后,就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地位,想要彻底消灭他很困难,但高杰需要的也不是彻底消灭他,只要将俞国振赶出山东,失去了这个登陆点,还用担心什么?
“以你之见,当如何来做?”高杰站起身问道。
“将军顺运河北上攻兖州府,祖宽将军北上攻青州府占据青岛口,断俞国振海上退路,李闯东向,攻东昌府,李闯李岩部南下,攻羊口,断俞国振另一条海上退路。如此,四面对济南府合围之势便成了。”
高杰意动,但他仍然佯装不喜:“我等岂是俞国振对手?朝廷那边又如何会同意我等动手?”
“俞国振此次北上,仅有二万多三万不到的兵力,而且分散救灾,其身边主力,最多不过八千。而这包围诸军中,李闯有甲兵二十万,将军有十万,祖将军又有五六万,以四十万大军,攻两万人,便是俞国振再厉害,其辖部再强悍,又何能为?至于朝廷,高起潜先我们一步已经南下,他与俞国振更是势不两立,此次南下必受新帝重用。东林诸公,有我三人去劝服,马、阮二位,想来也会乐观其成!”
话说到这个份上,高杰如何还会不允,他点了点头:“既是如此,就有劳三位先生了!”
接下来便是礼遇,三人一路奔波辛苦,总算是到了享受之时。但是魏学濂多少有些食不甘味,待到无人之时,拉着吴昌时道:“来之兄,你当真要与南海侯为敌?”
“当初周阁老起复,张天如给他的手册中,有必杀之人和必用之人两份名单,必杀之人中居于首位者,便是俞国振。”吴昌时道:“祸乱大明者,乃俞国振也,若不诛此人,正气不扶,正人难用!”
他话语间杀气腾腾,充满着怨毒,魏学濂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却不知道,吴昌时什么时候和俞国振有了这么深的仇恨。
简直是不死不休啊。
吴昌时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与俞国振确实是不死不休。当初鼓动张溥对付俞国振的就是他,将万时华遣去新襄,也是他与张溥的共同决议,而在万时华之后,他还独自决定,让周钟也去一趟新襄。
原本他的打算,是借着周钟投石问路,看看有没有机会进入新襄的高层,这样可以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但在发觉他们这一套于新襄体系下没有发挥的余地之后,他便琢磨着窃取新襄的一些技术资料。当年借着欢迎倭国女王的焰火晚会之机试图偷窃资料的,就有吴昌时的人。
而周钟总算没有曝露,或者说,正是因为周钟与新襄体系格格不入,所以俞国振根本不在乎这个无德文人。周钟通过公开的渠道,比如新襄中等学堂的教材、新襄出版的各种书籍,得到了一些诸如炼钢、纺织方面的知识,然后告辞离开,说是要进京参加崇祯十六年的科考,俞国振也没有挽留。
所有种种事情,让吴昌时知道,若是俞国振得志,就算不清算他,他个人的抱负野心,也将化为乌有。因此,他自觉自己确实与俞国振是死敌,连南下之时都有意避开俞国振控制的山东。
俞国振并不知道,自己被一位无德文人视为死敌,事实上他走出欲恢复正常的历史进程也就是振兴华夏之路后,便知道自己会成为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象吴昌时这样的,在他眼前不过是随手可以拍死的小虫子罢了,他真正的敌人,乃是吴昌时所代表的这个群体。
眼见着时光飞逝,原本会在天气转暖时会大规模扩散的瘟疫,不但没有扩大,反而开始销声匿迹,俞国振算是松了口气。他知道,这应该是自己的防疫措施产生了效果。
但现在还不是停下防疫措施的时候,至少要再过两三个月,隔离制度才会取消。俞国振这个时候只是有了一些闲暇,开始盘点自己这半年来的收获。
控制了大明十三行省中的山东与两广,这两处的人口加起来,按照崇祯三年的统计数据,应该是二千三百一十二万人。而实际上的数字不会相差太远,虽然山东这几年人口减少了些,但因为京师、中原一带的灾民纷纷避入山东,所以实际上俞国振估计人口数比这个还要多。在他原本的计划中,只是占据两广,因此人力准备也是按照将统治扩大到一千二百万人的规模上去做的,可现在因为瘟疫的缘故,不得不提前将山东纳入囊中,这让他手中的人力就显得捉襟见肘。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样说虽然是夸张了些,但实际上一个合乎俞国振需要的人才,至少需要三到五年时间培养,一到两年时间实习,这才能算是称职。俞国振不希望一些烂人混入他建起的新阶层中,将那些腐朽堕落的东西带来污染他的体系,因此在东山,他主要控制住三条线:从济南府到羊口的小清河这条线,从济南府到青岛口规划中的济青铁路这条线,还有从德州到梁山的运河这条线。这里沿线的府县、村镇,都由虎卫实行军管。
而有限的人手,在巨大的压力下展示出来的能力,让他欣喜。
五八一、坐断齐鲁战未休(一)
骑在马上,俞国振看着眼前向着东南方向延伸的路基,心中满是欢喜。
在他旁边,王启年无聊地拿着一个弹弓,瞄着草丛里的雀儿,偶尔会歪着头看上俞国振一眼。他不明白,为何官人立在这里,看着这条路会傻笑半天。
然后,王启年眼前一亮,对着正催马过来的一个火红sè的女子傻笑起来。
来的是红娘子,现在的她,瘦了一圈,双眼中仍然是野xìng与火辣,不过隐隐有一层忧虑。只是看到俞国振时,那忧虑化为另外一种情绪。
敬仰、钦佩。
红娘子这一辈子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此前那种爱民如子的清官、被称为活菩萨的大善人,似乎都只存在于话本评书之中,她从来没有见过。但俞国振这几个月来做的事情,却让她意识到,在这个人人皆贼的时代里,竟然真的还有这等人物存在。
而且还给他成了事……
一想到俞国振这几个月时间里至少救了两三百万人的xìng命,红娘子便觉得不可思议。
这可不是朝廷官员嘴里吹嘘出来的,若按照朝廷的塘报,今天消灭数万建虏,明天击溃十万闯贼,消灭的敌人总数足够大明四分之一的人都死一次了。红娘子专门去核对过报上来的数据,然后就被虎卫可怕的组织能力和俞国振不惜血本的物资花费惊呆了。
“南海侯!”
一群拖着枕木的工人们从俞国振身边经过,纷纷向俞国振问好。这是发自内心的问好。红娘子听得出,他们口气有尊敬、爱戴、亲切,却没有畏惧。
这些人便是俞国振从死亡线上救出来的,他们也愿意出死力报达俞国振。比如说建这火车铁路,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不明白什么是火车,更是连见都没有见过火车,但是俞国振下了命令。于是他们就加入了所谓“铁道兵”,成了拿饷吃粮的军人——每干活五rì,还要接受一天的军事训练。
马大保就在这群人当中。俞国振看到他,哈哈笑道:“马大保,今rì还能一个人搬动枕木么?”
“自然能!”马大保得意洋洋地伸出胳膊:“小人别的没有。就是有力气,便是老牛将军,力气也比不得小人!”
“你就胡吹吧,人家齐将军只是没有挑惯,若是象你一般挑惯了,两个你也不是对手!”有同伴揶谕道。
“嘿嘿,我也不曾去和老牛将军比打仗吧。”马大保道。
这是一个典故,齐牛力气大很著名,而马大保的力气也不小,有一回俞国振带人视察铁路建设时。看到马大保一人挑着一担枕木仍然行走如飞,当时就惊住了。而齐牛不服气便要与马大保比一比,比试的结果是齐牛输了,但俞国振便记住了马大保的名字。
经过马大保等人长达三个多月的修建,终于在盛夏之际。将青岛口到胶州的铁路修成了,全长一百三十里,共动用了人力二十万!
这还不包括后勤保障人员,只是筑路工人。
马大保他们与俞国振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他们还有许多活要做。每rì完成规定任务之外的部分,还有额外的赏金,这些时rì下来,当初一穷二白几乎空手逃来的马大保等人,已经不再是穷光蛋了。
象马大保,甚至开始琢磨着回到青岛口后,去他上回看到的那家新开的货栈里买毛绒狗儿,将之作为给段晴的礼物。
“俞公子,我要走了。原本以为我可以在这里帮上些忙,但现在发觉,俞公子的安排比我想的最好的还好,我在这里倒是常常帮倒忙。”在这些工人远去之后,红娘子突然对俞国振道。
这段时间俞国振没有限制她的行动,让她自己四处乱跑,红娘子听到、看到和想到的,想来已经不少了。俞国振看了她一眼,打趣道:“可是又回去寻李岩?”
红娘子脸微微一红,旁边的王启年明显露出吃味的神情,俞国振看得有趣。
“我要往南,我要去新襄看看!”红娘子道。
“你可以乘船去,我们有定期前往新襄的航班。”
“我要自己过去!”红娘子道。
王启年终于忍不住了,喃喃地道:“路远,危险。”
“除了象你这样的蠢贼,谁能奈何得了我,你还跟在俞公子身边拖鼻涕的时候,我就已经行走江湖了!”
红娘子狠狠给了他一个杏仁眼,王启年顿时缩起脖子,一脸沮丧的模样。俞国振心中暗道有趣,也不知道这傻小子是什么时候看上了红娘子,竟然畏之如虎。记得红娘子当初来刺杀自己的时候,分明是被王启年险些杀了。
“俞公子,告辞了。”红娘子又道。
“保重。”俞国振淡淡地点了点头,红娘子的xìng格他不是非常喜欢,太咋唬了,听风便是雨,但直爽耿介,又不能说不好,因此俞国振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