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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桂拥有近二十万的军队,其中有一半是关宁军,既有他自己带的,也有被建虏释放的俘虏。这些军队的战斗力胜过一般的官兵,而俞国振出于一个很久前就制定的计划,并没有在天津卫保留太多军队。因此,聂霖接到的俞国振命令,就是在给敌人予一定杀伤之后,可以放弃天津卫。
他原本是想在巷战中沉重打击吴三桂,然后再撤退的,却不曾想吴三桂竟然如此残忍,直接用火炮轰击城中。这样下去对华夏军的杀伤虽然有限,可城中百姓就要受罪了。
“营正,这可就有些憋屈了,才刚开刀,还没怎么见血,就缩回去。”听得他的命令丁胜不高兴地唠叨起来。
“就你废话多,再胡说八道,牡去耽罗岛养猪去!”
“嘿嘿。”丁胜笑了一下,环了一下唇意犹来尽地向着敌方阵地望去。
这时他看到一个敌方身影动了一下,方才激战时,那身影一直趴着丝毫不动,看起来象是一具死尸,因此没有人注意,现在他动了起来。
“竟然是在装死若是让他就泣样脱了身岂不丢了丁大爷的脸面。”
丁胜心中如此想,端起枪,对着那正手足并用拼命想向门洞外逃的身影就是一枪。
砰的一声,那身影晃了晃,倒了下来重重摔在了同样趴在地上装死的樊车儿面前。
樊车儿哆嗦了一下,看着这个同伴瞪得大大的眼睛满是不甘地望着自己,他缩了缩脖子:“老德儿,你太性急了……放心,你妻子,我养之!”
被称为老德儿的同伴已经没办法说什么了,樊车儿听得那边笑声渐远,知道自己这一次运气不错,又侥幸逃了一条性命。
似乎还有立功的机会。
他悄然抬头看了一眼华夏军方向,这个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虎卫所筑的街垒,距离他们足有两百步。
两百步!华夏军的射程竟然到了这里几乎与火炮相当了,莫非华夏军又换装了新式火枪?
两百步折成新襄的米制足足是二百四千米,而此前便是虎卫型火枪的有效杀伤射程,也只是一百二十米左右。樊车儿想明白这一点,不由得喃喃骂道:“这仗还怎么打法!”
不管怎么说,虎卫是向着港口那边撤了过去。见没有人再会杀个回马枪,樊车儿跳起来跑出了城门,捡了面旗帜在城下拼命挥动。
吴三桂看到这一幕,示意炮队暂停,然后下令:“派人去看看。
“逃了,逃了,华夏军逃了!”不用派人去,樊车儿的大嗓门已经传了过来。听得华夏军“逃”了,诸军不由自主地欢呼出声,吴三桂注意到,自己身边的诸将,也都明显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这些年来华夏军积威太甚,故此谁都不愿意与华夏军打恶仗。
“小心为妙,俞国振最为狡诈,安知他不会杀个回马枪?”吴三桂却没办法放松心情,他喃喃说了一声,然后道:“派人一队队进城,当心埋伏,炮队不要散了,再向城推进五十步!”
他这般谨慎,却赢得人人点头称是,而且都是发自内心。
不过很快便得到证实,华夏军确实在弃守城垣之后,又弃守了街垒,他们缩到了码头附近,如今正在燃烧物资,看情形是准备登船撤离。
“你确认了?”吴三桂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樊车儿,依稀记得此人名字:“樊车儿,你倒是员福将。”
“小人亲眼所见,将主也可以看到,码头那边浓烟滚滚,据当地人说,华夏军物资堆积如山,啧啧,可都是些好货……”
谁都知道,华夏军的军资是好东西,无论是军械还是服饰食物,包括满是肉油的罐头。吴三桂手下对此更是垂涎三尺,此时对方既然已经确认是退回到码头去了,吴三桂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追,别的不说,多抢些物资下来!”他大声道。
他的部下顿时欢呼,有人觉得,就这样便攻下了天津卫,华夏军三年未战,看来战斗力也弱了不少。
或许天下大势,还有一争的希望?
六一一、津门火起天下动(三)
“追来没有?”
“来了。”
聂霖与白宁的对话非常简短,聂霖是相当器重这个话语不多却行事干练的部下,比起喜欢和他凑在一起套近乎的丁胜,白宁才更象是一个纯粹地军人,一点都看不出他曾经流寇出身。
“那好,在这里,我们要给吴三桂一个红包。”
聂霖说到这,心中也有些惆怅,若是他有一个团的兵力,便可以给吴三桂重挫,若是有一个旅,则有把握大败吴三桂。但他只有一个营,想必吴三桂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故此才敢拿五千骑兵突袭天津卫。
聂霖并没有想到,论及声望、势力,他与吴三桂完全不对等,怀着虎卫出身华夏军将领特有的自负,他认定,自己的能力只在吴三桂之上,而不会落于其后。因此,即使是要执行俞国振的战略安排,放弃天津卫,聂霖还是想要给吴三桂一个教训再走。
他看了看跟在身边的海军“白江号”战舰的舰长冯奋勇,还多亏了自己这位当初初等学堂里的同窗相助,要不然这个战术就未必能行了。
“奋勇,白江号没有问题吧?”他笑着道。
“少来激我,当初在学堂里我就不吃你这套,你小子最阴了,可先生们却还说你老实,柳先生看人是极准的,唯独就看错了你。”与聂霖话语不多不一样,冯奋勇也是个话唠,一开口就是一大堆。甚至还提起了当年的旧事。
“你从耽罗过来时,官人有没有别的交待?”聂霖嘿嘿笑着岔开话题:“比如说,要不要弄点天津卫的土特产?”
“你想拍马屁?这一仗打得好了,你才够得上拍官人马屁的资格,现在啊,全是田伯光那厮占着!”
“你还是瞅老田不顺眼?”
“那是,我们局座最烦他。每次背后都大骂这厮。”
事实上被海军将士仍亲切地称为“局座”的海军总督罗九河与田伯光关系非常好,他们倒是都与叶武崖关系不睦。不过为了陆军与海军的军费分配问题,两人背后还是少不得相互大骂——随着叶武崖、张正等渐渐向民事方面转型。田伯光如今成了华夏陆军的标致人物,他不站出来和罗九河争夺军费资源的话,华夏陆军还真找不出别的资历、声望都能与罗九河抗衡的人来。
当然。除非将因为身体原因已经淡出了正规军系统的高大柱也搬出来。
“嘿嘿,老田却对你们局座好得紧,他可不只一次说,你们局座夫人,都是当初他从南直隶乱战场上救出来的,所以算得上你们局座半个媒人,另半个则是大海了。”
冯奋勇瞄了他一眼:“老田嘴里肯定不会有好话,看你笑得那奸样儿就知道,我警告你,跟我说说没事。但若是跟我们海军别的舰长说了,少心你被绑了扔海里——说与我听听,这事怀海军中倒没怎么流传,究竟是怎么回事?”
“打完仗再说,好东西每次都是由你们海军先挑的。从人到物,你要想听,拿点干货来换。”
聂霖的话里是有些酸气,这三年来,华夏军虽然扩充得很快,但在物资上。基本还是在向海军倾斜,军费的一半都用在海军上,而海军的人数却只有陆军的三分之一。
“只有海货,没有干货。”冯奋勇哈哈大笑起来。
“吴三桂来了!”就在这时,白宁突然道。
“我就去准备了,你可要撑住啊。”冯奋勇向聂霖挥了挥手,人迅速向战舰过去。
吴三桂登上一座楼宇,用望远镜向码头这边看过来,只见在码头周围约三百步的距离之内都是极空阔的,所有建筑都被拆了。一圈用沙石袋堆着的防御工事,将码头护在中间,这个保护圈的中间,则是一大堆正在燃烧的物资。
看到这些物资,吴三桂眼都红了。
军衣、布匹,甚至还有医药……这得多奢侈,才把堆积如山的这类物资拿来烧!
如果只是军粮,吴三桂并不是很在意,因为土豆、玉米等适宜北方种植的高产作物,如今在他治下地方也得到了推广,因此他也不缺军粮了。但军装棉布特别是医药,他却是奇缺,眼前正在燃烧的酒精、纱布,这些军队必需配备的东西,唯有新襄才能生产出合格产品。
“炮队准备——”
顾不得太多,吴三桂立刻下令道。
樊车儿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注意了一下距离:炮队开始架炮的地方,距离虎卫的沙土袋工事只有不足两百步。
他心中一凛,立刻想着向将主示警,但他官小职微,离得吴三桂老远,只能先找自己的官长上司说此事。那上司得知对方火枪的射程甚至不逊于火炮,顿时大急,匆匆赶来见吴三桂,但他才到了吴三桂身前,就听得炒豆一般的火枪声响。
密集的枪声中,吴三桂的炮队瞬间倒下了一半!
炮兵即使在华夏军中,也算是技术兵种,在吴三桂兵中,因为弹药和火炮数量不足,每一个炮兵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完全是他用银子堆出来的。这转眼之间便倒下一半,如何能让他不心中焦急?
“洪扩,带着你的人给我冲,压制住那些南贼!”吴三桂当机立断,下令道。
被呼为洪扩的将领,正是樊车儿的上司,他没有想到自己前来示警,竟然落得这样一个任务,顿时有些傻眼。刚想说什么,便迎上了吴三桂阴冷的目光,他立刻明白,自己不接这个任务,性命就要不保!
他明白吴三桂的意思,用普通士兵的性命,去换炮兵的性命。他带队向前一冲,华夏军必定会转向攻击他,这个时候,炮队就可以乘机撤下来。
咬了咬牙,回手便抽了樊车儿一记耳光,若不是这厮,自己此时怎么会出现在将主的面前!樊车儿一肚子委曲,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便听得洪扩厉声喝道:“你当先,立刻冲!”
樊车儿可不蠢,顿时明白,自己想要邀功请赏,结果却要来了丢性命的任务!
自己还得替老德儿养他老婆呢,他老婆可是出了名的臀大胸大皮滑,自己方才还在想,反正也娶不上黄花闺女当媳妇儿,不如就和老德儿他老婆凑合。
现在就轮到自己了!
樊车儿又看了自己上司一眼,然后看了看华夏军的阵地,带着哭腔道:“弟兄们……都上了呐!”
这腔调,怎么也象是招魂。
然后樊车儿便向着虎卫的工事冲了出去,他身后稀稀拉拉跟着同袍,吴三桂根本来不及进行动员,因此这些人是碍于军令出战,士气极为低落。
吴三桂一看他们这模样,便知道不对劲儿,顿时又转身道:“全军压上,我们人多,将俞国振的船儿也夺来!”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此战胜后,每人赏银元十块!”
他的命令算是及时的,因为冲在最前的樊车儿突然间大叫了一声,然后向前一扑,栽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动静。而跟在樊车儿后边的士兵,虽然一个个越过了他,但也都没有冲多远,便被一阵密集的弹雨赶了回来。
斩杀了几名溃兵之后,这群士兵又再度反转扑了回去,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同伴数量明显多了,因此多少能壮一下胆。
谁都没有注意到,倒在地上的樊车儿悄悄移动了一下,用同袍的尸体掩护住自己。
在白江号战舰上,冯奋勇通过望远镜看到了吴三桂部蜂拥而来,他冷笑了一声,然后下令:“校好炮位没有,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