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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可法被从车上巅了出来,幸好未被倒下的马车压住。
他身边有五六个随从差役,这个时候才回过神,一边大——边冲过来将他拉到一边去,却没有一人敢去看刺客。
街巷中铜锣急响,过了会儿,总算有铺兵、弓手过来,当得知竟然是当朝学士、工部尚书遇袭,顿时整个金陵城都震动。
特别是朝廷中的大佬,几乎人人自危。
五日之后,重回青岛口的俞国振,从高二柱那里得到了这个消息。
“史可法遇刺……据说是我们的人做的?”
俞国振听得这消息,儿是大吃一惊,他见高二柱点头表示确认,不由得苦笑起来:“史道邻人有事么?”
“重伤昏迷,如今靠着参三吊命,据说不乐观。”
“唔,从我们这里,抽军医组成一支医疗组,带上各种药物器械,立刻赶往金陵。这个黑锅,咱们可以背,但是史道邻,还是让他能活着为好。”
高二柱的想;与俞国振却不一样:“官人,不如让史道邻死黑锅么,对方的手段很粗糙,只要仔细去察,终究能察出来。”
“背黑锅没有关系,这种手段,瞒刁住有心人,我们便是自辩,那些最善于耍嘴皮子的清流,也会颠倒黑白。倒是史道邻,他一心只想着为这些人谋利,结果却挨上一枪我很想知道,他清醒之后明白事情真相会如何一个表情,哪怕只为这一点,也得让他活着。”
俞国振说到这哈哈兰了起来。
笑声未止,警卫员上来禀报:“统帅,张总督求见!”
所谓张总督,就是被华夏军略委员会任命为代理山东总督的张秉文。他的驻地原是在济南,这个时节正是他忙的时候,因为俞国振也给他交了底,他将成为新一任的河北总督,暂管河北政务,而山东则转交给他原光的助手。他现在应该在济南挑人随他一起进入河北才对,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念头一转,俞国振便明白,定是史可法遇刺的事情。
无论如何,张秉文也是与东林有着千丝万缕联络的,他现在已经投入到华夏军略委员会阵营之中,立场也很坚定,但却绝对不愿意看到动用刺杀的手段解决掉东林大佬级人物。
史可法遇刺的消息,两天前就传来,只不过那时俞国振还在海上,张秉文定然是得到消息,又明白俞国振会回青岛口,于是乘列车过来。
“请他来见吧。”
俞国振叹了口气,他不怕背黑锅,但是这口黑锅背得连张秉文都有些乱了手脚,那就太不合算了。
张秉文果然是阴沉着脸过来的,见到俞国振,他第一句话便是“济民那事情我知道绝非你所为……”。
“姑丈既知此事,为何还急匆匆来呢?”俞国振笑道:“我记得姑丈曾告诫我,每临大事须有静气,何况这算不得多大的事情。
我已经命令组织医疗组赶往金陵,定要保全史道邻的性命。”
“理当如此,虽然我们都知道,你是不屑做这等事情的,但是总怕着那些腐儒祟人以此生事。天下仕子数以十万计,而且他们往往又是乡野间德望高重之辈,被那些腐儒祟人骟动起来的话,事情便不大好办了。”
“无妨,苍蝇蚊子,总不能指望它们自己会跑出屋子说起来,我此次原本是准备在青岛久呆的,不过方才接到消息,去年年中离开新襄的‘霞老号’已经回来了,我想先回新襄一趟,见一见‘霞老号’上的功臣们。”
有关“霞老号”的事情,张秉文也听说过,这是以徐弘祖的号为名的一艘特制蒸汽、帆桅两用船。这艘船建造的目的,就是为了完成环球航行,去年九月,它从钦、州出发,向南去寻传说中的南部蟾洲,然后折向东,准备抵达中美洲后再南下过麦哲伦海峡,进行一场环球般,行。现在在耗时一年多之后,它总算回来了,对于重视海洋利益的俞国振来说,这确实是一场大事。
“在我眼中,徐弘祖比一百个史道邻都要重要,只可惜,他没有撑到回来之时。”
徐霞客这几年身体渐不好,他是近乎强迫地要求俞国振支持了这次环球航行,但是在绕地球一周后,于印度地方沾染了疾疫,据说是因为饮用恒河这圣河之水,虽然明明煮沸,可是徐霞客仍然生命,逝世于船上。
“唉不过霞客先生之事,总不如史道邻之事急迫。”张秉文也默哀了一会,然后有些为难地开口:“有件事情我是从孙晋那得到的消息,东林这些人,也要办报了。”
六四零、一纸宣文海内惊(四)
史可法遇刺的消息对东林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就是一向主张每临大事须有静气的钱谦益,也坏了养气的功夫,气急败坏地到了史府探望。面对着泪眼汪汪的史家家人,面对昏迷不醒的史可法,面对已经被拷问数遍的随行差役,钱谦益亦是一筹莫展。
“钱公,满朝诸公,道邻唯与钱公友善,道邻遭此不幸,乃是对朝廷忠心耿耿而被奸邪所害。钱公,你要为道邻做主,要将凶犯绳之以法,还要让其幕后主使揪出啊……”
史夫人的话在钱谦益的耳畔嗡嗡作响,让他头大如斗。
说起来容易,史夫人只差没有张牙舞爪要他去将俞国振抓来为史可法抵命了——钱谦益倒是判断,这事情不是俞国振做的,俞国振要史可法的性命有无数种方法,刺杀史可法恰恰是最蠢最不可能的那种方法,何况还没当场杀死。
只不过他钱谦益知道,别人却不知道,史可法夫人更是不知道。
“这妇人为何断定是俞国振所为,只是因为差役们听到的那句话么?”
钱谦益心中犹豫,便召来幕僚清客们谈起此事,有一个幕僚问道。
听得此问,钱谦益心中一动,立刻抬起头来:“着人去打听一下,史道邻出事之后,有哪些人到了史府探问,特别是见了史夫人。”
管家应声去了,钱谦益背着手转悠了几下,他感觉到一股异样的风潮在酝酿,这让钱谦益心中甚为忧虑。
不一会儿,管家回来,钱、史两家向有往来,因此他从史家的管家口中得知,在史可法遇刺之后,第一个来探望的乃是史可法之弟可程。而且此后数日之中,史可程日日在此,替史可法妻接待外客。
“史可程啊……”
钱谦益不由默然。
史可程在李闯入京之时,正好当时在京中因此为李闯所获,不得不出任伪职,但不久就弃职南逃。逃归金陵之后,朝廷仍然追究他的责任,史可法在这个问题上毫不循私,将史可程遣戌三年,也就是前不久,他才期满回到金陵。
这几天他替史家接待外客却没有见钱谦益!
钱谦益明白其中的含义,史可程与他说话就必须有所顾忌,而史夫人出来,即使是说出了什么不合适的话,别人也只会说是妇人之言。而且由史夫人哭诉,求他出面张罗捕拿刺客,追查幕后真凶,确实会给钱谦益更大的压力。
钱谦益又想到今日早朝后马士英与自己的密谈,心中不由得甚为苦恼。
这件事情不是俞国振干的,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阉党所为钱谦益确实怀疑马士英与阮大铖但是今日早朝后马士英特意在洪武门前拦住了他,向他明说此事绝非他们二人策划。
“我知东林诸位尽皆君子,我马瑶草又岂是小人,我与诸位之争乃政见之争,非生死之仇也。况且如今朝廷这模样,做这等事情,除了便宜俞济民之外还有何益?我也问过阮公,阮公直言,他欲除史道邻必不用此下策。他也讶然,不知刺杀之事何人所为。”
马士英的话声犹在耳畔,钱谦益叹了口气,俞国振肯定不会,阉党否认,那还有谁会做这等事情,难道说……是他们东林自己么?
自然也不可能,如今吕大器被马士英和阮大铖赶出了朝廷,东林就靠着钱谦益与史可法充作门面,哪里会做这等事情。钱谦益想来想去,突然想到一个人。
如果吴昌时还活着,此人倒是能有这种手段,只不过在三年前,吴昌时便身败名裂,随着江北三镇的大军一起在为俞国振的俘虏,当时他还甚为倨傲,以为俞国振不会杀他,结果被枪决于济南城中,当时此事使得名动一时的复社彻底崩溃,再也没有了昔日声势。
那么就只有一人还精于这种手段了。
周延儒。
想到这位崇祯时的首辅,钱谦益就大觉头痛,此人与东林复社的关系既有合作又有斗争,他的第二次起复完全是张溥、吴昌时推动的,同时马士英又是他一手提拔的。李自成入京时,他因为向崇祯建议请俞国振入京勤王而入狱,李自成入京后乘着牢狱混乱无人看管,他竟然逃了出来,不仅逃了出来,还安然无恙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南方。若不是当时南方大局已定,无论阉党还是东林对其人都极为警惕,不愿让他再入内阁,只怕此人现在仍在把持朝纲。
他虽然无官无职隐居于宜兴老家,但是钱谦益却不信他甘心就此蛰伏,这种事情,他倒是做得出来。把水搅混了,让东林与阉党都收不了场,他便可以乘机起复。
钱谦益明白周延儒会有什么打算,他起复也不是真心为大明好,无非是将大明卖个好价钱,换取自己在新朝的荣华富贵。
“袁方,你怎么看?”想来想去,钱谦益越发觉得周延儒的可能性极大,便向自己的幕僚问道。
幕僚还在沉吟间,屋外的管家突然又跑了过来:“老爷,程葸奄先生来访。”
“哦?”钱谦益有些讶然:“快请他进来。”
程葸庵用是程先贞,他与钱谦益、顾绛关系都很好,曾任过工部员外郎,同样因为在李自成手中任过伪职受到追究。
不过当时因为吴昌时、周钟、魏学濂三个死鬼将风头抢尽的缘故,他并没有受到重罚。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据闻他一直在跟着顾绛,如今却到了金陵来。
钱谦益觉得,那种暗流涌动的感觉更深了。
“牧斋公,许久不见,这一向可是安好?”程先贞见到钱谦益,笑着行礼道。
“正夫,你来得正好,可曾去过史道邻府上?”钱谦益一见面,也不寒喧,劈头盖脑便问道。
“已经去过了,正是为此而来。”程先贞怒气满面:“不意俞国振竟为此丧心病狂之举,此前我以为他乃不世而出的圣人现在才知,乃王莽、曹操之流耳!”
钱谦益微微一愣。
“正夫,你与顾炎武在一起,应当见过俞济民吧你觉得,他是能做出这等事情之人么?”
“即使俞国振自己做不出来,他手中有军安与民安两局,恰如国朝有东西二厂,那高二柱便是阴险小人,绝对做得出来此事!”程先贞怒意犹未解:“俞国振纵容这等小人,还有何面目以义士自居?”
程先贞在史可法家里受到的刺激怕是不轻,钱谦益苦笑道:“老夫以为未必是俞国振所为,他要杀史道邻,似乎不必如此手段……”
“用的是虎卫乙型火枪,喊的是统帅,刺杀的是竭力与之为敌的史道邻,不是俞国振,还会有谁?史道邻过刚,故此是俞国振眼中钉目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而且俞国振此前那五年一统计划提出正欲杀人立威令天下人惧而从之!”
若是从这个角度去分析,俞国振派人刺杀史可法倒不是没有可能。但是钱谦益想到自己见过俞国振几面,摇头道:“未必如此……”
“牧斋公,你与俞国振有旧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