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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宗羲也是脸色大红,一时无语。
“所以,我不欠东林复社的,转过头来,东林复社有没有欠我的呢?”俞国振冷冷地道:“见着我印刷油墨之法便利,理想夺去与自己用,见我在新襄胼手胧足安置百姓,却将给我的许诺尽皆赖账孔子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
“那是张天如、史道邻个人所为,如今张天如已殁,史道邻亦残,为何你却不肯用东林君子?”黄宗羲无法正面回应,只能又绕到东林人物不被俞国振重用这个问题上来。
“你所言肯用是指何了,将军民政务,尽委诸东林?”俞国振又是冷笑:“自东林结党至今,时间也不短了,他们有何富民强军之良策?”
“俞公此言有理,东林之持论高,而于筹边制寇,卒无实着。”出乎意料,夏允彝在这里竟然赞同了一句俞国振。
“夫筹边制寇之实着,在亲君子远小人而已!”黄宗羲不服气又反驳道。
俞国振这个时候真不愿意再与他说什么了,黄宗羲的思想深度是有的,比如说他对于君主制的批判,但是他的深度也仅此而已。俞国振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后对顾炎武道:“炎武先生,我尚有事,先告辞了。”
“俞济民,你如今位高权重,就容不得异己了么,连坐在这听我等一言的器量都没有了?”黄宗羲大怒。
俞国振看着他摇了摇头:“黄先生,河南新定,我要去考虑如何调配粮食物资,帮助受战火牵连的百姓;我要去考虑如何评定功劳,激励为国而战的将士;我要去考虑如何广开学堂,让孩童有学可上;我要去考虑的事情很多,没有时间如同东林诸公一般,坐而论道。”
说完之后他转身便走,走到门口,他又停下,回头道:“事实上,坐而论道的东林诸公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如你,如史道邻,算是还有些人品的,最怕就是吴昌时这般,嘴里仁义道德,肚子里却是什么货色!”
黄宗羲听到他提到吴昌时,脸上顿时青白相间。
他之所以急着说服俞国振,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觉得东林、复社的名声是被吴昌时、周钟和魏学镰等人败坏了。他觉得自己可以说服俞国振,让俞国振认识到,吴昌时等人只是混入东林、复社中的小人。
但是银明显,他的急切适得其反。
他垂头丧气之时,一个警卫却走了进来,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对夏允彝道:“马上就要过年,我家统帅想请夏先生帮个忙,不知夏先生是否有空,若是有空,还清出来一趟。”
夏允彝此次肩负着某些使命,因此也确实希望能够与俞国振长谈,便向着屋里众人拱了拱手,快步出了房门。
外头的雪更大了,俞国振只是在屋前站了会儿,便已经一身银白。
“金陵派来的正使何时能到,夏先生,你应该是暗使吧?”俞国振看着他问道。
夏允彝点了点头,多少有些感慨。
六五八、一片降帆出石头(二)
“夏先生能为暗健,必是钱公与马公二位达成了什么协议。”俞国振缓缓地说道:“不知他二位究竟有什么用意。”
“正使为阮大城,下官来此,是来探一下俞公真间的。”夏允彝抬头看了俞国振一眼:“俞公,你真的非要代明自立,而不愿意为大明忠臣么?”
“我所忠者,非一家一姓之国,乃华夏之四千载传承,这一点,夏先生能理解么?”
夏允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先帝并未失德,当今亦只是甫登基不久,不该为亡国之君也。”
“先帝你是说崇祯?”
俞国振心中明白,比起明面上的正使阮大城,这位暗中的前使夏允彝恐怕更为关键。
而且,夏允彝夏完淳父子的反抗事迹,也曾经给他很深的影响。和满脑子东林至上的黄宗姜不同,这二位是满脑子大明至上。
东林至上,就会把一党一派的利益凌驾于一切之上,甚至凌驾于国家、民族利益之上,为了维护本派的地位,不惜做出一些千载留名的事情。
当然是骂名。
黄宗羲本人或许不至于此,但东林党中却是绝不缺乏这样的人物。但夏允彝不小任何一位领导者,都会欣赏夏允彝这样绝对忠诚的人物,哪怕是他是站在对手的立场上,也是如此。
“先帝遇难之时,你原有实力救之,你那时便已经占据青岛口,师临济南府甚至还派人入了天津卫。但是你却坐视……”川
“等一等,有件事情你大概还不知道,崇祯并没有死在京城,他被我救出来了,如今正在耽罗岛。”
夏允彝自顾自地正要指责俞国振当初坐视崇祯遇难的“责任”但俞国振打为他后的这番话让他顿时愕然,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用颤抖的声音道:“你你是说……”川
“对,我是说,崇祯皇帝没有死。”俞国振愉快地看着夏允彝的脸,每当用这个消息镇住那些对大明死忠的人时他都会觉得尤衷的高兴。
特别是那些认为他狼子野心对崇祯遇难坐视不理的人,每每被他此语一出便堵得瞠目结舌。
“真……果真?”
“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么?”俞国振微微眯着眼,看了看他:“正好,有关崇祯天子今后的事情我也要当面与他商议一番,他休息了三年,也该出来发挥些作用了你要不要与我一起去耽罗见他?”
“要,自然要,我曾廷谒过陛下圣颜,若是一个假的,绝对瞒不过我!”
这个时候夏允彝甚至口不择言,将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崇祯尚在的消息,对于金陵小朝廷来说却未必是个好消息,而且为了避免金陵的那位福王做出什么蠢事,所以我一直隐瞒此事希望你也能暂时保密。”俞国振说到这里,微笑道:“不过想来不必保密太久了……哦令郎是否也与你一起去?”
“自然,自然要带着吾儿一齐去目睹圣颜。”
“若是如此,我就将令郎请来。”俞国振向着警卫员示意。
原本坐在屋中正面面相觑的诸人里,王夫之刚开口起了个话头,便听得门又响,警卫员来向着夏完淳道:“小夏先生,我家统帅与令尊有请。”
夏完淳早就心神不宁,因此告了声罪便过去警卫员却没有走,等夏完淳离开后,他向着顾炎武道:“炎武先生,夏先生父子都为我家统帅请去耽罗作客,大约要十余日才能回来你和他们亲友说一声吧。”
顾炎武当然知道,他们跟着俞国振走不会有什么危险当下应诺下来。黄宗羲怒道:“为何带走夏家父子,却将我们弃而不问?俞济民果然已成独夫,傲视士大夫,非人主之相也!”
“人主不人主,不是你说得算的。”顾炎武噗的一声笑,他与黄宗羲原本关系极佳,但听他屡次三番攻击俞国振,就算是个好脾气也要发作,更何况归奇顾怪,顾炎武原本也是一个有性格的人:“方才统帅不是说了么,当不当皇帝,看看是否有功于生民,看看这功劳是否得到生民认可,至于你么,如今华夏有二万万之众,你的意见只是这二万万分之一罢了!”
“岂有此理,气有此理!治国当由君子,岂可任由小人?”
“你所说的君子,我倒是听得有人说他们乃大内公公们的痔疮,尽是些拉不出屎怪茅坑的臊臭货色。”
“顾炎武,你这样说,黄某要与绝割席绝交!”
“听不进半点批评的话语,你这是蔡桓公讳疾忌医,你这般朋友,不要也罢,绝交便绝交!”
“黄某哪里听不进半点批评话语了?”
“你……川
“好了好了,二位别争了、咳咳,我都给你们二位吵得脑袋都昏了!”最终还是王夫之出面调解:“这样吧,太冲,咱们短时间内是见不着俞国振了,既是如此,不如在他治下四外看看,他不任用东林,若也能将天下治理得好,那就说明他是对的,若他治下一团糟,下回也可以以此为例,好生抨击他!”
这话是正理,黄宗羲便不再争了,只是看着顾炎武哼了一声,顾炎武也是一声哼,然后冷笑道:“就怕黄太冲又讳疾忌医,明知错了还不认错。”
“黄某哪里是这等人物,黄某又不是你顾炎武!”
两人说话间便又争了起来。
且不提黄宗羲与顾炎武争辨,俞国振此次将文宣之事交给了顾炎武之后,次日便领着夏允彝、夏完淳父子离开青岛口,赶赴耽罗岛。
此时已经是岁末,东海之六北风甚紧,因此船上颠簸远胜往常。
到了耽罗羿城港,夏夕彝尚好,夏完淳已经吐得实在受不了,看到俞国振却是神态如常,夏完淳不由得钦佩地道:“俞兄当真了得这样海上颠簸,每年你都要经几回吧?”
“这不算什么,如今蒸汽六速度快,从青岛口到耽罗就是一天半的事情,当初才是真正麻烦,我初次去新襄在海上飘有三个月,而第一次自南直隶运百姓去新襄,更是花了近四个月时间!”
夏完淳虽然年轻,见识却不江而且思维很敏捷,有一定的深度,因此俞国振很是欣赏他,两人这一天多的时间里也已经熟惯了,相互间称兄道弟。只不过俞国振与夏允彝也是平辈论交,这样一来辈份就有些乱。
“这耽罗岛也只华夏故土,是俞兄你收复的?”
“呵呵算是吧,大丈夫理当如此,少可让那些蕞尔小国欺凌,今日掠我渔民,明日占我离岛跳梁小丑当杀则杀,便是不杀也该赏他们一顿棒子!”
“这个济民先生,不知芯夫何时可见圣上!”听得自己儿子只是同乘一次船便被俞国振拉了过去,夏允彝多少有些尴尬,俞国持的感染力连他这样年近半百的人都扛不住,何况夏完淳这样的少年。
“马上就会有马车过来,送你们二位去,我尚有事,就先不去了。”俞国振笑道:“放心崇祯在此很是自由,我不愿意泄露他的消息,也便是怕有人扰了他的自由。”
如俞国振所说,不一会儿,便有马车将他们载向羿城近郊。这三年来羿城也新建了不少建筑但在将岸的有意控制下,基本没有向崇祯居住的别墅那边发展因此,他们出了城又经过近一里的路程,这才到了崇祯居住的别墅区。
虽然俞国振口里说并未为难崇祯,夏允彝心里是不大相信的。可远远看到这一片别墅群时,夏允彝心里不免有些惊讶:若这些别墅群真是供崇祯所居,那么倒也不错。
这座别墅群原本是只有六幢,现在已经增加到了十七幢,这几年间,有生有死总的来看,生的比死的多,象崇祯的妃子们便又为他增添了五个皇子皇女。
当夏允彝走进被矮墙围着的院子时,便看到一个人蹲在墙边上,用手中的铲子在挖着泥土,在他身后,几个孩童正跟着,还有一个婀娜少女,捧着毛巾侍立。夏允彝一眼望去,便觉得蹲着的人眼熟,他看着对方熟练地用铲子铲开地面上的枯草,然后将之埋入泥中,忍不住唤了一声:“劳驾,请问……六
他原本只是觉得对方眼熟,这一声劳驾,对方讶然抬头,然后他只说出“请问”二字,别的话就再也无法说出口来。
蹲在地上,象个园丁一般的,竟然就是大明崇祯陛下!
“陛……陛下!”
“你是我记得你,福建长乐县令,曾在吏部考评之中位居前七,故此刻在宫中见过你。夏夏允彝,字彝仲,对不对?”
崇祯看到夏允彝,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