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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更晚一些时候,易阑珊见到了睽违已久的易元真。她以细致到几近贪婪的眼神仔细打量着易元真,讶异地发现他已平添了好几根白发。可是这白发真的是“平添”吗?还是它们一直在那里,只是她没有看见?
看着易阑珊奇怪的眼神,丁娇丽吃吃笑着:“皇上有没有发现,长公主好像不太一样了呢?”
沈眉芳接口道:“十一岁进入青春期好像有点太早熟。”
“早熟?”易元真开口了,“我倒觉得她还是个小孩。”
“在皇上心中,长公主自然一辈子都是小孩。”坐在易元真身边伺候他吃饭的何信云笑容特别灿烂。
陈杏儿和易阑珊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礼仪规范,沉默地吃着饭。
——这样的情景在易阑珊的生平里是头一次,除了正式的宴会,她从来不曾和父皇以及众多妃嫔一起吃饭。实际上,除了正式的宴会,易元真也很少一起和几位妃子吃饭,女人太多的话,很难在同时照顾到所有人的情绪,也难以有针对性地说出自己想说的话语。
易元真来栖蝶殿不过是一时兴起,因此没叫人通传便进来了,进来却发现,何信云挽留了造访的栖霞殿三人用晚饭,膳食已经传了上来,刚刚开席,他也不好即刻就走,便留下了一起吃饭。
晚膳用毕,栖霞殿三人便告辞了,易元真和何信云、易阑珊说了一会子话,也起身离开了。对于易元真来了却没有留宿,何信云并不觉得有多遗憾:皇上总会来的。如果他不到栖蝶殿来,也会传我到育德殿去。
易元真在晚膳时略饮了一些酒,坐在御辇中只觉口干舌燥面红耳热,他喝停了御辇:“放我下来走走。”一个太监走在前面掌灯,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搀扶着他,走到一处树木郁郁葱葱的所在,忽听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黑影从树后面窜过去,太监高声喝道:“谁?”侍卫已经挡在了易元真身前,手也握住了刀柄。
一个瘦小的人从树丛里钻出来:“奴才小来见过高公公。”
被称作高公公的人眯缝着眼睛打量他,想了好一会子终于想了起来:“哦,御书库的小来啊,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离御书库可远着呢。”
小来答道:“奴才半年前就调到栖蝶殿了。”
易元真脚步虚浮,斜倚在宫女身上,宫女低低地劝道:“皇上,您还是上车吧。”易元真含混地“哦”了一声,旋即被轻手轻脚地架上了车。高公公也无心和小来多做纠缠,匆匆对他说了几句以后不要乱跑小心冲撞贵人之类的话,追赶御辇去了。
“喵。”
“喵。”
一只黑色的大猫从小来的袖子里爬出来,小来温柔地捋着它的头:“笑笑真乖,刚才都没有叫呢。”
“笑笑,你刚才看见了吗?那个站都站不稳的男人,是皇帝呢。”
“笑笑,你是第一次看见他吧?”
“笑笑,我也是第一看见他呢。今晚我是第一次看见皇帝。”
笑笑趴在小来的手臂上,满足地享受着小来轻柔的抚摸,鼻腔里发出舒服的哼哼声。
小来转过身往栖蝶殿的方向走去,身后的御辇已经行到看不见的远处。他忽然举高手臂,小来略有些紧张地抬起头,肉掌里的爪子伸出来,试图扣住他的手臂,小来把脸深深埋进它柔软的皮毛里:“笑笑,你看见了吗?那就是我的父亲。”
小来把笑笑藏在袖子里带回了栖蝶殿,易阑珊正在屋子里候着,看到小来进来,喜笑颜开地迎上来,小来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心翼翼地把笑笑放在桌子上。易阑珊试探地戳了戳,开心地笑起来:“呀,是真的呢,宫里真有这么大的猫啊?!”
笑笑戒备地站起来,毛发倒竖,嘴里发出“呜呜”的恐吓声。小来伸手捋了下它的毛:“公主,你看,应该这样摸猫,顺着它的毛摸,不能戳它。”
易阑珊有样学样。此时,一个宫女走进来,看见桌上一只大黑猫怒目朝自己看过来,立刻尖叫起来。
“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不就一只猫么,至于叫成这样么?”何信云不满地瞪了跪在地上的宫女一眼。
宫女哭得抽抽搭搭的,想说黑猫不详,可一抬头就看到黑猫那绿幽幽的眸子正盯着自己,话就梗在了喉头里。
何信云轻咳一声:“长公主说了,这只猫是她的宠物。你们以后别再大惊小怪了。”
易阑珊摸摸躺在自己臂弯里的大黑猫:“你们看,笑笑多可爱。”
宫女太监们唯唯诺诺着,心里却对长公主的审美观不以为然:黑猫就算了,还长得这么大,哪里可爱了?
这只其实一点儿也不可爱的大黑猫陪伴易阑珊比任何人都要长久,久到那些她遇到、陪她一段路程又和她分道扬镳的人消失不见从此生死茫茫的时候,这只猫依然躺在她的臂弯里,舒服地打着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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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有女未长成 第十三章 夏(上)
那一年的夏天来得很突然。
一夜之间,连绵春雨停了,天就热了起来。在雨停的那一天,旧的太傅去了——当然,易阑珊不知道。
易阑珊坐在爬满爬山虎的凉亭里,面前放了一大盆冰,两个人站在她身后摇扇子,依然觉得酷热难当,又不好把袖子卷起来。她羡慕地看着何信云:“真奇怪,云娘娘,你都不出汗的。”
何信云莞尔一笑:“也许是年纪大了吧,只会畏寒,不会怕热。”
易阑珊更加愤懑:“那小来怎么也不出汗?”
何信云拿团扇盖住脸轻笑起来。
小来却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他专心地磨着墨,突然抬起头来:“娘娘,墨磨好了。”
何信云走到案几前,拿起毛笔,饱蘸了墨汁,笔走龙游,一气呵成,书就了一副狂草。
小来赞道:“娘娘的字写得真好。”
易阑珊凑上来:“我也看看。湖山胜处放翁家,槐树阴中野径斜。水满有时观下路,草深无处不鸣蛙……”
小来接口诵道:“箨龙己过头番笋,木笔犹开第一花。叹息老了交旧尽,睡来谁共午瓯茶。”
“拓龙?这个“拓”是什么?”
“箨,是指的竹笋上一片一片的皮。这首诗是陆游作的《幽居初夏》……”小来娓娓道来。
何信云含笑看着他:“你这小东西,知道的不少呢。”
易阑珊也笑了:“是啊,小来光长心眼不长个头。年纪和我差不多,个子却比我矮那么多。”她的两只手一高一低,比出一个夸张的差距,惹得何信云笑了起来:“小来的个子也没那么小吧?”小来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
一个宫女急匆匆地跑进来,附在何信云耳边说了几句话,她的语声甚低,易阑珊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却能从她凝重的表情上想见有大事发生。易阑珊心里咯噔一下:这宫里还能出什么事儿?
简单来说,一个宫女在宫门落锁之后出宫,却被珍妃抓了个现行。
——擅自出宫当然是不对的事情,可实际上它不过是件只能做不能说的事儿——上到妃嫔下到宫女,谁没个三亲六戚的?托亲戚半点事儿,或者给家人送点东西,都是自然不过的事情。以前易江垣执掌六宫的时候,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珍妃接手凤印的时候,宫人们观望了半个月,并不见她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也都各自放下心来,原来怎样,现在还是怎样。谁知不声不响的,珍惜居然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出来?
何信云看了一眼易阑珊,走到长廊的另一端,低声问道:“哪个宫的宫女?”
“还不知道。各个宫现在都忙着查人呢。”
何信云眉头皱了起来:“你也去看看,栖蝶殿里谁不在?”
何信云心知盘查人头可不是一时半刻之间的事情——大白天的,谁都有活儿干,宫女又不是主子,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纳凉,想找出到底谁出宫被逮住了,恐怕得等到晚上宫门落锁才知道谁没回来。她摇了摇扇子,还是去未央宫探一探这位珍妃的口风吧。
眼看着云嫔急匆匆坐上小轿走了,易阑珊咬着嘴唇出神: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呢?几个宫女也都跑去招找人了,看样子挺着急的。
小来拿起桌上的那幅字,低声道:“有人宫女出宫被逮着了。”
易阑珊吃惊地回过头去,纸挡住了小来的脸,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不会吧?你听到了?你的耳朵真尖!”
小来对她的说法不置可否。
易阑珊眨巴着眼睛:“你说,是哪个宫的宫女呢?”
小来没有搭腔。
此刻,谁也不知道是哪个宫的宫女,所以妃嫔们基本都来到了未央宫打探风声。众妃齐聚一堂,说的却是全不相干的闲话,一时说饮食一时说天气。眼见着话题越跑越远,一个美人按捺不住,出语试探道:“珍姐姐,那个宫女是哪个宫的啊?”
珍惜拨着茶杯里浮着的茶叶,不动声色地道:“哪个宫女?”
“就是昨晚被你抓到的抓到的那个啊。”
“哦。那个不守宫规私相授受的啊。”
珍惜轻描淡写一句,众人的神色都有微微的震动。
一个昭容直直地看着纪心心,纪心心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除了珍惜这里数自己份位高,她是盼着自己来做出头鸟呢。罢了,出头鸟便出头鸟吧,计较得再多,最后也不过一抔黄土。她想了想,笑着说道:“私相授受?没这么严重吧?”
“夹带禁宫之物,私自出宫,意欲转交他人——这,还不叫私相授受?”也许是自知相貌凶恶,令人望而生畏,珍惜命内务府打造了一顶璀璨光华的孔雀冠,额前垂下白色的面纱,遮住了她的容颜,却也遮住了她的面部表情。像现在,纪心心只能从她的语气推测她正在冷笑。
“拿东西出宫,当然不对,可是也没这么严重吧?以前……”纪心心想反问你以前难道不曾替静妃送过东西么,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她再迟钝,也知道上官静是个禁忌,尤其在珍惜面前不能提起。
珍惜却不打算放过她的半截话:“以前?”她放下茶杯,略抬起头,饶有兴致地问道:“以前也有人随意出宫么?”
隔着面纱,纪心心也能想见她眯缝着眼睛的得意样子,她却毫无办法,讪讪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宝妃是什么意思呢?”珍惜依然死缠着不放。
论机心,论急智,纪心心都不曾是任何人的对手,她用求助的眼神扫过屋子里的众人,她们却都瞎了聋了哑了一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压根不愿意出来打圆场。纪心心的心里反而踏实下来:也罢。枪打了出头鸟又如何?
珍惜同样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她微微一笑——当然,没有人看到她的表情,心知这一点,她笑得更加满足。既然满足了,她也就不介意解开谜题:“那个宫女,是浣衣局的,偷偷拿了几尺缎子,想拿回家去给妹妹做一身新衣裳。”
什么呀,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谈兴又起,一时说天气一时说饮食,过了一刻钟,便三三两两地告辞了。
何信云是和陈杏儿沈眉芳丁娇丽一起出来的,栖蝶殿和栖霞殿在两个方向,何信云与她们告辞,坐上轿子,隐隐听到三人的谈笑声,心里有些伤感:她一直很想加入她们的圈子,可是两殿走动虽然勤快,陈杏儿等人对她的态度虽然亲密,可始终是隔了一层的。果然,一同生活很多年培养出的那份默契,在友情里有着特殊的意义。
也曾有人和她有特殊的默契,只不过,那个人的名字已成为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