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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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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的时候,她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却不知道该向谁讨主意,能和谁打商量。
她也曾不顾羞耻,穿上轻薄的纱裙,在桌上回旋翻转,看着她轻盈华丽的舞,皇上温柔地笑着,打个哈欠,便去床上歇息。
她也曾披头散发,跪倒在皇上脚下,求他让自己去冷宫算了,皇上温柔地笑着:“你舍得抛下我,去冷宫那么凄冷的地方?”
她泪流满面地答道:“垣儿只求皇上不要再折磨我。”
皇上什么也没说。第二天长乐宫里来了好多人,说是传旨,她本来以为自己的痛苦到头了,旨意却是说,她的身份又进了一阶,贵妃,离皇后只有一步之遥的贵妃。旨意中还特意提到,为了慰藉贵妃的思亲之情,特许家人亲人时时入宫晋见,无须请圣意。
如是。她入宫八年,做了六年的贵妃,却只有半年曾经承宠。
她已经不再期待什么。她的心已经死了。不过,也许,皇上还是会把皇后之位给她吧。
就像把贵妃之位给她。
那是对她最有力的惩罚。

皇家有女未长成 第二章 不羞(下)

一只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易江垣畏惧到不敢抬头。
三更的梆子响起。
“睡吧。夜深了。”皇上疲倦地翻个身,“你会有儿子的。”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也不敢问什么。
此后,皇上夜夜宿于长乐宫,直到御医确诊,易江垣有了身孕。
那一刻,她没用想象中那么高兴。
易元真满脸欣喜地握住她的手,转身对御医说:“你们都好心照看着,这孩子有一点儿闪失,我饶不了你们。”
御医自然不敢轻慢,十年了,这是第一个有孕的后妃。这个孩子的分量不言而喻,是儿子,也许就是本朝的太子,是女儿,也是皇上的心肝宝贝。
消息传进未央宫,珍惜试探地问了句:“娘娘,要去瞧瞧贵妃么?”
“瞧什么瞧,我自己都天天病着呢。”静妃斜倚在方枕上,读一卷《东京梦华录》,背对众人,没好气地答道。
珍惜使个眼色,众多宫女太监如萌大赦般的退出去,心里暗暗庆幸自己不是娘娘的亲信,故此不用承受她的怒气。
——很多时候,怒气是一种青睐。不被选中的人,永远只能看到没有意义的笑脸。
待人都走光了,珍惜笑嘻嘻地说:“书不好看?”
“好看。”静妃恹恹地答道。
“那你发的是哪门子脾气?”珍惜轻轻地捶着她的腿。
“我以为你是乖觉的,怎么也犯傻。”静妃把书盖在脸上,“这会儿我避都避不及,你还叫我送上门去。”
她沉吟了一会儿:“给我随便找个御医来。”
这下子珍惜可慌了:“娘娘哪里不舒服?头疼还是怎么?这会儿好大夫恐怕都调到长乐宫里随时待命了,留下的都是些年轻靠不住的。请了来,恐怕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瞧不出来才好呢。”
珍惜似乎抓到了一点儿头绪:“娘娘的意思是说……”她左右看看,伸手在静妃手上写了几个字,静妃赞许地点点头。
果然,请来的御医,隔着纱帐请了两回脉,抓耳摸腮了好一阵子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一脸焦急的珍惜问道:“娘娘到底怎么了?”
御医含含混混地答道:“这个……娘娘的底子太弱,一点儿小事儿,也许就能引起大症状,比如说吃了什么不合适的东西,又比如说受寒……”
珍惜十分自责:“我知道了,娘娘上回吹了风,回来就病怏怏的,脸色也不太好。都怪我没跟着她……呜呜呜……”她哭了起来
拾到救命稻草的御医立刻笔走游龙,一边开方子,一边嘱咐道:“娘娘体质不好,你就让她安心在屋子里歇着,千万别又受了寒。”
帐子里的静妃,听着这番话,脸上浮起一个满足的微笑。这个嘱咐,就是一面免死金牌。
她又能多挨些日子了。
长乐宫里此时可谓是车水马龙,送礼的是一拨又一拨,易江垣得了皇帝的旨意,躺着安胎,谁也不见,只命百依和众妃嫔叙话。
来的人并不多,易元真勤政爱民,不以女色为意,后宫中妃子并不多。祖制中规定的四年一选秀,未曾废止,只是每次被留下来的秀女都不多,这宫中有头有脸的妃嫔自然也不多。至于凤位么,自慕皇后殡天之后便虚着,凤仪宫也被封了起来。
为首是宝妃纪心心,她出身低微,相貌平平,也不聪明,未有子息,在皇上还不是太子时就已经跟了他,堪称这宫里资格最老的人,易元真念着她的多年服侍之情,扶她做了妃,倒也没人说三道四。宝妃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从来不多事,只是如今贵妃有孕,静妃生病,她便被推出来率领众人道贺。笨嘴拙舌的她推不了这个差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了几句想了一路的吉祥话,便哑口无言了。
“静妃到底生了什么病呀?贵妃娘娘有孕这么大的事儿,自己不来也就便了,竟然连个眼前人也不派来,也忒大胆了些。”百依不看也知道,挑事儿的定是璟嫔苏璟。
璟嫔比静妃晚四年入宫,本来自以为是天姿国色,定能艳压群芳,皇上在众秀女中头一个瞧见的也是她,把她叫上前问了好些话。
她正得意着呢,皇上却扭头对身边的大太监张津河说:“瞧这人才,这模样,像不像一个人?”
张津河低眉顺眼地答道:“可不是么,俨然一个小静妃了,可巧了,连名字都有些像,一个叫静,一个叫璟。”
——仇恨的种子自此埋下。还没见过面,上官静已经成了苏璟在世界上最恨的一个人。
苏璟也曾有专宠的日子,也曾连跳几级,直升为嫔。可是,自她挑了一个错处,硬生生地逼死了张津河,易元真对她的心便淡了。传说,只是传说,皇帝曾经在信得过的人前连连叹息:“这璟嫔,样子虽然好,心也太小了些。”这样的流言蜚语,自然没有人告诉璟嫔,于是,她一如既往的飞扬跋扈,跳脱得意。虽然也察觉到自己不如以前讨皇上欢心,璟嫔思前想后,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一定是静妃。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嫉妒我夺了她的风光,所以在皇上面前使了些下流招数,让皇上对我存了芥蒂。
恰好,那些日子,皇上真还在静妃那里宿的次数最多,越发坐实了璟嫔的揣测。她从此以打败静妃为人生最大目标。
宝妃想也不想,便答道:“我刚才倒有去请静妹妹,可是珍惜说,静妃不可出门不可吹风,本该由她这个奴才来贺喜,可她又恐自己沾染了病气,冲撞了贵妃姐姐,于是央我带句话,菩萨会保佑娘娘母子平安的。”
璟嫔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宝姐姐向来是笨嘴拙舌,今天这话头倒还接得真快。”
宝妃隐约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又不明白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伶俐的璟嫔,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低头陷入了沉思。
云嫔何信云此时接口道:“人不来倒也罢了,怎么连个礼都不到。”璟嫔含笑点点头,云嫔本来和璟嫔份属同级,只是在朝堂上,云嫔的父亲便是璟嫔父亲的下属,这云嫔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璟嫔的附属。
“说的我们长乐宫贪那点儿礼一样。”说话长刺儿的便是千顺了,她陪易阑珊去太傅那里念书回来,便听到这一段夹枪夹棒的对白,便忍不住回了嘴,“我们娘娘有喜,诸位来送礼,固然送的都是心意,可哪里及得上皇上的赏赐?”
“这是怎么说话呢?”杏嫔陈杏儿不悦地皱起眉头。
芳嫔沈眉芳、丽嫔丁娇丽也附和道:“是啊,把我们说的太不堪了吧?”
千顺立马跪倒在地上,啪啪得抽自己耳光,嘴里说着:“千顺冒犯了各位主子,请各位主子责罚。”
杏嫔、芳嫔、丽嫔没想到千顺反应这么大,一时间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余下的贵人、尚宫、美人们愈发没见过这样的阵仗,都怯怯地交换着神色;云嫔本来想说些什么,被璟嫔在腿上狠狠掐了一把,也闭上了嘴;一片静默中,只有耳刮子声,宝妃伸手欲去扶千顺,却被百依拦住:“宝妃娘娘,长乐宫有长乐宫的规矩,千顺冒犯了各位主子,有自个儿教训自个儿的觉悟,那是她的福份。你不必怜恤她。”
易阑珊站在门口,怔怔地看这一幕:千顺在做什么呢?百依又是什么意思?她的小脑袋瓜儿自然想不明白。
宝妃不经意看见易阑珊,竟也急中生智了一回:“要罚也不在这一时,你瞧,长公主吓得都快哭了。”
杏嫔、芳嫔、丽嫔立马七手八脚地把千顺从地上拉起来,璟嫔、云嫔则去哄长公主,易阑珊本来想分辨自己才没有哭,可看着千顺那已经肿得像包子一样的脸,又紧紧闭上了嘴巴。

皇家有女未长成 第三章 天意(上)

如此闹了一番,谁都没用心思呆下去,众人强打精神,讪讪地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也就散了。只余下易阑珊还在呆呆地想:千顺为什么要自打耳光呢?
在用晚膳的时候,她把这个问题丢给了易元真。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结了,易江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满屋子的宫女太监一点儿响动也没有,易元真恍然大悟地说:“我就说,怎么今天好像少看见一个人。”
百依强挤出一个笑脸:“没想到皇上对我们这些奴才也是这么上心。”
易元真淡淡地瞧了她一眼:“你们是贵妃娘娘的奴才,也许一不小心,还能变成皇后娘娘的奴才,我怎么能不上心呢。”
屋子里越发寂静了。
整个后宫却喧闹了起来,小道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四处乱飞。易元真当晚并没有宿在长乐宫,而是回到了育德殿。于是,前去打听消息的人是一拨又一拨,到了二更天才消停,育德殿里随便一个奴才,都大赚一笔,荷包满满。
长乐宫还是那么寂静。夜已深沉,易阑珊玩得累了,终于老实睡去;陪着她耍了大半夜,或者说被她耍了大半夜的百依迫不及待地睡了;脸上敷了厚厚药膏的千顺也进入了梦乡;易江垣不再推窗望月,毕竟,她有了孩子,她必须保重身体。
蔷薇在月下吐着香气,一个黑衣人在屋顶翻飞,悄无声息地摸进了长乐宫。火,是慢慢烧起来的,等到众人察觉的时候,已经是烟炎张天。
易元真收到消息,立马赶到长乐宫,确认了易阑珊和易江垣安全无恙,他送了一口气,笑道:“今夜,真热闹啊。”
易江垣咬着嘴唇方才没哭出来:她有了身孕,然而在皇上心中,还是易阑珊比较重要。看来,皇上是彻底打算冷落她了。
易元真把她委屈的神情都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
易阑珊抓着易元真的衣衫道:“父皇,这是怎么了?”
易元真把她抱起来:“珊珊,这是天意啊。”
“天意?”
“对,天意。天意要你的垣娘娘提前搬入凤仪宫。”
长乐宫中诸人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闻讯赶来的其他妃嫔们都变了脸色,易江垣定了定神:“皇上,臣妾怎么能搬进凤仪宫呢?”
“为什么不能?”
“于礼不合,有违祖制。”易江垣轻轻地答道。
易元真冷哼一声:“若说礼法与祖制,你连入宫的资格都没有。”此言一出,再没有人敢多言。
想当年,易江垣深负丽名,大胤第一才子许东篱只不过偶在洛阳候府远远瞧了一眼她的背影,便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丽人行》,很快传抄满国,以致于不以女色为意的易元真都动了念头,在选秀名单上加上了她的名字。朝廷立刻炸了窝,易江垣是宗室之后,虽说和易元真的亲属关系甚远,然而毕竟是同姓,于礼当避讳,易元真连斩了三位议谏大夫,方才力排众议,抱得佳人归。在私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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