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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问题,”他说,“今晚一切看上去都有点问题。
黎明前一个小时,凯斯走进闲聊酒吧,双手放在外衣口袋里,一只手握着租来的枪,另一只手抓着铝制长颈瓶。
拉策在最后一张桌于旁,正捧着啤酒壶喝阿波罗水。他斜靠着墙,那一百二十公斤的体重压得身下的椅子嘎嘎作响。
一个叫库尔特的巴西男孩在吧台处招待着稀少的顾客,多数人喝醉了,默默无声,拉策举壶喝水时,他那塑料手臂发出吱吱的声响,剃光的头上蒙着一层汗。“你好像不太对劲儿,朋友,”他露出一口烂牙说道。
“我还行,”凯斯咧着骷髅般的嘴笑道。“很不错。”他重重地坐在拉策对面的椅于上,手仍旧插在衣袋里。
“你就靠着酒和安非他明的掩护到处逛来逛去,对吧?用来抵御赚钱的激情,是吗?”
“你为什么就不能不管我的事呢,拉策?见过韦格吗?”
“抵挡恐惧和孤独,”酒吧招待继续说,“感受一下恐惧吧,也许它是你的朋友。”
“你听到昨晚游乐中心打斗的事了吗,拉策?有人受伤吗?”
“疯子砍了一个保安人员。”他耸耸肩,“他们说,是个女的。”
“我得跟韦格谈谈,拉策,我……”
“啊,”拉策的嘴唇紧闭着,抿成一条线,他的目光越过凯斯,向入口处望去,“你马上就可以跟他谈了。”
凯斯觉得那窗子里的飞缥靶突然闪了一下,心中一阵快意。他手里的枪沾了汗,很滑。
“嘿,韦格!”拉策说着慢慢仰出那只粉红色的假手,好像希望握手似的。
“真高兴,你难得光顾我们这儿。”凯斯扭过头,抬眼看着韦格的脸。那是一张晒成棕褐色让人难以忘却的面具。眼睛是尼康公司的海绿色人工培养移植物。韦格穿着一套炮铜色丝绸西服,两只手腕上都戴着普通的铂金手镯,他两旁各站着一个年轻的手下,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他们手臂上移植的肌肉鼓胀着。
“你好吗,凯斯?”
“先生们,”拉策说着用那只粉红塑料爪子抓起桌上装淌了烟头的烟灰缸,“我可不想这儿有麻烦。”
烟灰缸是用厚厚的防震塑料做的,上面印着青岛啤酒广告。拉策不动声色地把它捏碎,烟头和绿色塑料碎片撒落在桌面上,“你们明白吗?”
“嘿,亲爱的,”韦格的一个手下说,“你想在我身上试试吗?”
“用不着瞄准腿,库尔特,”拉策语调随便他说,凯斯朝那边一看,见那个巴西人站在吧台上,拿着一支史密斯一维森短管轰弹枪瞄着韦格他们三人。这东西的枪管是用和纸一样薄的合金做成的,上面缠了至少一公里长的玻璃丝,枪口大如拳头。轮廓分明的弹仓里装着五颗橘子大小的子弹,那是亚音速沙袋炸胶。
“它打不死人的,”拉策说。
“嘿,拉策,”凯斯说,“我欠你的情。”
酒吧招待耸耸肩,“你什么也不欠我。他们,”他怒视着韦格和他的手下,“该懂得规矩,不准在闲聊酒吧杀人!”
韦格干咳一声,“谁说要杀人了?不过是想谈谈生意。凯斯与我是合伙人。”
凯斯从衣袋里拿出。22手枪,瞄准韦格的胯部。
“我听说你要干掉我。”拉策伸出粉红色爪子抓住手枪,凯斯松了手。
“唉,凯斯,告诉我你他妈的怎么了,疯了吗?我杀你有个屁用!”韦格转向他左边的手下,“你俩回南番去,等着我。”
凯斯目送他们穿过酒吧,现在除了库尔特和一个醉倒在高脚凳下的穿着卡其服的水手,其他人都跑光了。
史密斯·维森枪管随着那两个往门口走的手下而移动,然后又转向韦格。凯斯的手枪弹仓“哗啦”掉在桌上。拉策用爪子抓着枪,把一发子弹从仓里压了出来。
“是谁对你说我要杀你的,凯斯?”韦格问。
琳达。
“谁告诉你的,老兄?是有人想煽动你吧?”水手呻吟了一声,哗的吐出些秽物。
“把他弄出去,”拉策对库尔特叫道,库尔特现在坐在吧台边,史密斯一维森枪放在怀里,点着一支烟。
凯斯感到夜晚就像一袋沉重的湿沙掉在他脑子里似的压着他,他从衣袋里拿出长颈瓶交给韦格。
“我所有的货。垂体。如果你出手快,能赚五百。如果我剩下的那些还在RAM中就好了,可是现在都没了。”
“你没事吧,凯斯?”长颈瓶已经消失在那炮铜色的翻领后面。“我是说,还好吧,我们现在扯平了。可你看上去很糟,像个被击败了的家伙。你最好找个地方睡一觉。”
“是啊。”他站起身,感到闲聊酒吧在旋转。“哦,我有五元,可是我把它给了一个人。”他格格地笑起来,拾起。22的弹仓和那一发退出来的于弹,放进衣袋。“我得去找信,拿回我的押金。”
“回家吧。”拉策不自在地摇着嘎嘎响的椅子。“能人,回家去吧!”
他穿过酒吧,感到他们在看着他,他用肩顶开一道道塑“他妈的!”他对着志贺玫瑰色的天空说。在仁清,那些全息图正像魔鬼一样消失,大多数霓虹灯已经冷了、灭了。他用吸管吸着在街边摊上买的浓咖啡,望着太阳升起。
“你飞走吧.亲爱的!这种城市属于那些喜欢做坏事的人。”事情并非如此,他发现要保持那种背叛的感觉越来越难。她只想要、张回程票,要是她能找到合适的销赃者,他那日立牌RAM会为她提供一张票的。她几乎拒绝了那五十元,她知道那是在掠取他剩下的最后一点钱。
他走出电梯,桌边仍坐着那个男孩,但拿着不同的课本。
“你好,老弟,”凯斯站在塑料草皮上朝他叫道,“你不用告诉我,我已经知道了,有漂亮女士来访,她说有我的钥匙。小费可观,就算五十新日元吧?”
男孩放下书。
“女人,”凯斯说着用拇指在脑门上划了一条线。“丝带。”他张开嘴笑起来。
男孩也笑了笑,点点头,“谢谢,笨蛋!”凯斯说。
在天桥上,凯斯开锁时碰到了点麻烦。她摆弄锁的时候不知怎么把它弄糟了,新手,他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租到能打开这廉价旅馆里任何一道门的黑匣子,他一爬进去,荧光灯就亮了。
“门关慢点,朋友,还有你预汀的周未之夜特色菜呢。”她背靠着墙坐在棺材的一头,曲着双膝,手腕放在膝上,手里露出了五管转轮箭弹枪的枪口。
“在游乐中心的是你吗?”他拉下门。“琳达在哪儿?”“按下门闩开关。”他照做了。
“你的女人,琳达?”他点点头。
“她走了,拿走了你的‘日立’,真是个神经质的人!那枪呢,伙计?”她戴着镀膜眼镜,穿一身黑衣,黑色靴底深深地陷进钢化泡沫塑料里。
“我把它还给了信,拿回了押金,子弹以半价卖给了他。你要这笔钱吗?”
“不。”
“要点干冰吗?现在我就只剩下干冰了。”
“你今晚怎么了?干吗要在游乐中心闹事呢?我不得不干掉跟在我后面那个拿着索连棍⑦的雇佣警察。”
“琳达说你要杀我。”
“她说的吗?我到这里来之前从没见过她。”
“你没和韦格在一起?”
她摇摇头,他发现那眼镜是通过手术嵌进去的,封住了眼窝。银色镜片好像从颧骨上那光滑苍白的皮肤上长出来似的,握着箭弹枪的手指又细又白,指甲涂成紫红色,看起来像是人造的。
“我觉得你太紧张了,凯斯。我一出现,你就把我当成了要杀你的人。”
“那么你想怎么着,女士?”他往后退,靠着门。
“你,一个有生命的肉体,大脑完整无缺。我叫莫莉,凯斯,莫莉。我是为我的雇主来找你的,无非想谈谈,没人想伤害你。”
“那就好。”
“不过,有时我确实会伤人,凯斯。我想我的连线就是这样接的。”她穿着紧身黑色手套皮牛仔裤,肥大的黑色外套,面料是一种能吸光的表面粗糙的布。“我如果把箭弹枪收起来。你会自在些吗,凯斯、你这样子看上去会干傻事的。”
“嘿,我很自在啊,我是个挺容易被说服的人。没问题!”
“那就对了,老兄!”那箭弹枪放进了黑色外套里,“如果你打算与我周旋,你就干了一生中最愚蠢的事。”她伸出双手,手掌朝上,白色手指微微张开,“咔”的声,十把四厘米长的锋利的双面刀片从紫红指甲盖里滑了出来。
她笑了。刀片慢慢地收了回去。
'注释'
①指居住在离新几内亚东部不远的特罗布里恩群岛上的美拉尼西亚人,他们以其特殊的贸易方式著称。他们按顺时针方向沿诸岛进行红色贝壳项链的交易;而按逆时针方向,则进行白色贝壳手镯的交易。
②又译作“完形”,是德国的科勒和考夫卡等首创的概念,强调整体不是其组成部分的相加而有其本身的特性。
③日本的犯罪集团成员。
④康定斯基(1866~1944),俄国画家和美学理论家,抽象主义画派的创始人之一。他的画常以色彩、点线和面来表现画家的主观感情和内心需要。
⑤一种可以发射带电镖箭使人暂时不能动弹的武器。
⑥英文“随机存取存储器”的首字母缩合。
⑦日本徒手自卫武术中使用的一种器械。
第二章
在棺材里住了一年之后,千叶希尔顿饭店二十五层的这。
屋子显得特别大。十米长八米宽的这部分只是套房的一半。
靠着滑动玻璃窗的矮桌上,一只白色布劳恩咖啡壶正冒着热气。
“喝点咖啡吧。你好像需要它。”她脱去黑色外套,箭弹枪挂在腋下的黑色尼龙枪套里,她穿着件肩上带拉链的无袖灰色套衫,凯斯断定,那是防弹的。
他把咖啡倒进鲜红的杯于里,手臂和腿硬得像本头。
“凯斯。”
他抬起头来,第一次看到了那男人。
“我叫阿米蒂奇。”
深色浴衣一直敞开到腰部,前胸宽阔无毛,肌肉发达,肚子平而硬,他淡蓝色的眼睛,让凯斯想到了漂白剂。
“太阳升起来了,凯斯。这是你的幸运日,伙计。”
凯斯的手臂往旁边一挥,那人灵巧地躲开了滚烫的咖啡。
棕色污迹从贴着仿米纸的墙上流下来。他看见了那左耳垂上带角的金耳环。特种部队。那人笑了。
“倒你的咖啡吧,凯斯,不会有事的,”莫莉说。“但是阿米蒂奇不开口,你哪儿也不能去。”她盘腿坐在丝织蒲团上,拆卸起箭弹枪来,但却一眼也不往枪上看。
他走到桌前,重新倒了杯咖啡。她那两片镜子一直在睃视着他。
“年纪太轻不记得那场战争了,是吧,凯斯?”阿米蒂奇用一只大手持着自己剪得很短的棕色头发。重重的金手镯在腕上闪光。“列宁格勒,基辅,西伯利亚。我们在西伯利亚创造了你,凯斯。”
“这倒底是什么意思?”
“‘呼啸拳头’,凯斯。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吧?”
“某项行动,是吗?试图用病毒程序毁掉俄国的计算机中心。对,我听说过。没有一个人生还。”
他感到气氛突然紧张起来。阿米蒂奇走到窗前,向东京湾望去。“那不是事实。一个分队成功地回到了赫尔辛基,凯斯。”凯斯耸耸肩,一口一口地辍着咖啡。
“你是一个牛仔。你用来破坏工业银行的程序样本,是为‘呼啸拳头’,为攻击基廉斯克的计算机中心而编制的。基本模块是一架莱特温微型飞机,一台控制器,一块矩阵控制板,一名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