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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这个星球的表面,完全是死寂的。
但是,在我刚一站定的那一刹间,我的脑中,却“感到”有人在向我讲话,而只是“感到”。这是一种奇妙而难以形容的感觉,似乎是在梦境之中一样 但这种形容,当然也是不贴切的,因为即使在梦境中,我们总也是“听”到人家讲话,而不是“感到”的。
但这时候,我却的的确确,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是“感到”有人在说话。而且,从别人的脸上神色来看,他们当然也“感到”有人在说话了。
我所“感到”的话是:“欢迎你们来到永恒星。”
我和白素失声道:“永恒星!”我们两人讲得是中国话,而且是家乡话。
革大鹏和格勒也叫道:“永恒星!”他们讲的是他们的语言。
迪安也叫了一声,我听不懂,但我敢断定,他叫的那声,如果通过传译机的话,那么一定也叫的是“永恒星!”
这表明我的猜测不错,我们都“感到”了同样的一句话:“欢迎你们来到永恒星上!”
这又是十分奇妙的,如果是“听”的话,那么就存在著语言的隔膜,对方所讲的,如果是一种你所不懂的语言,那么你就听不懂,就像我和迪安之间一样。
但如果不是“听”,而是“感到”,事实上根本没有语言,也没有声音,那就根本没有言语上的隔膜了,每一个人所“感到”的,当然是他所知道的,要不然,就不会“感到”甚么了。
我们几个人,几乎是同时叫出来的。
接著,我又“感到”有人在说话了:“是的,永恒星欢迎你们来,你们可以说永恒星上的第一批访客,我们当然欢迎。”
法拉齐忍不住叫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有人在说话,你们听到了没有?”
革大鹏粗暴地道:“胡说,甚么声音也没有!”
法拉齐道:“是的,甚么声音也没有,但是有人在讲话!”
我大声道:“我们无意中来到这个星球,如果表示欢迎的话,你们在哪里?”
我最后一句话,鼓足了勇气,才讲出来的。
因为随著这一句话所出现的,可能是不知甚么形状的怪物。
我们都屏气静息地等待著。
但是我们却没有见到甚么,我们也没有听到甚么,只是“感到”一阵笑声,一阵十分好笑,也可以使人相信毫无恶意的笑声。
在“感到”了这阵笑声之后,我们每一个人的神色,都不禁松驰下来。
但也就在那一瞬间,我却又感到了极度的恐惧:我们已来到了一个地方,在这个地方,我们见不到任何生物,但我们却可以“感到”有人在“讲话”,有人在“笑”,而且,那“讲话”和“笑声”,还那么容易操纵我们的情绪!
我们毫无反抗的余地,只要“他们”是有著恶意的话!
我的恐惧感,迅速地传给了别人,每个人都感到,在这个星体之上,我们实在连一丝一毫,最低限度的安全感都没有。
然而,也在这时候,我们又感到了一些“话”:“你们放心,虽然你们脑电波的频率,是如此之低,如此之容易受影响,但是你们绝不会受到伤害,因为我们是永恒的,我们在一个永恒的星球上,永恒地存在,任何东西,只有在怕被人伤害,已被人伤害的情形上,才会伤害别人,我们既是永恒的存在,绝不怕有人来害我们,我们为甚么还要伤害人?”
我喃喃地道:“永恒的?那是甚么意思?”
革大鹏道:“永恒的生物?”
白素扬起了双眉:“你们自称是永恒的,我不信宇宙间有永恒的东西!”
白素在讲完了那句话之后,脸上突然红了一红。
我们都可以知道白素脸红的原因,因为我们在同时,都“感到”那讲话的人在说:“你对宇宙的事,知道多少呢?”
革大鹏道:“既然没有恶意,那我们不妨可以见见面,为甚么还躲著呢?”
我们立即又感到了回答:“我们全在你们的周围。”
我们大吃一惊,四面看去,甚么生物也没有。老实说,我不是没有想像力的人,我已经想到,这个星球上的高级生物,或许小得像蚂蚁一样。我们都被地球上高级生物大小的概念束缚了,便自然而然地以为其他星球上的高级生物,也必然要和我们一样大小。
所以,我立即向地上看去,希望发现一些微小的生物。
但是,我却仍然未曾看到甚么。我虽然有想像力,但我却难以想像,一个星球上的高级生物,会是我们肉眼所难以见到的微生物!
革大鹏几乎是在怒吼,他道:“你们在哪里?为甚么我看不到你们?你们的身子有多大,你们是甚么样子的,你们是甚么?”
我们都得到了回答:“我们实在不是甚么,也没有甚么样子。”
这时,连革大鹏也不得不以手击额,怀疑自己是在噩梦之中了。
我们可以接受时间上的颠倒,但却没有法子接受有一种“没有样子,不是甚么”的生物概念!
白素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表现出她女性特有的镇定:“解释得明白一点好么?我们是属于两个不同的星体的,请原谅。”
回答来了:“当然可以,先请你们相信,我们绝无恶意,然后会给你们看一些东西,并且希望你们,不要吃惊。”
我苦笑著道:“我们已经吃惊够了,只怕也不能再继续吃惊了!”
我又立即感到对方的反应:“当然你们会吃惊,正如刚才那位小姐所说,我们属于两个不同星体,对所有的一切,具有不同的概念,当你们看你们从来也未曾见过,而且无论如何都不能想像的东西时,怎会不吃惊呢?”
革大鹏道:“好,我们准备吃惊,你们要给我们看的东西在甚么地方?”
我们感到的回答是:“在我们博物院中,这博物院是在……照你们地球上的所谓光阴来说,是一亿多年以前所建造的了,你们等著,有飞艇来了。”
我们才“感到”那句话之后不久,一艘香蕉形的东西,便无声无息,快到极点地来到了附近,停了下来,那“飞艇”十分大,足有四十呎长,一停下来之后,像打开了一扇小门,出现了一个小洞,那个洞,大约只有一呎半见方,我们不禁为之愕然。
就在这时候,我们的脑中又有了感应:“对不起得很,这种飞艇是一两千万亿之前的东西,那时候,我们已进化得十分小,所以门也开得很小,要请你们挤一下,才能进去。”
我们之中,怕没有一个人明白,“进化得十分小”这句话,是甚么意思。
直到我们在那个“博物院”中,看到了这个永恒星上生物的“进化史”,我们才明白,然而当我们明白了的时候,我们只觉得身子烘烘地发烧了,一种如梦的感觉,几乎令我们感到自己并不存在。
我们钻进了那飞艇,飞艇中并没有人,但是飞艇却立即起飞了。
革大鹏在飞艇的前部,略为看了一下:“他们不知道躲在甚么地方,飞艇是接受一种极其微弱的无线电波操纵的。”
我们又感到了笑声。
然后,飞艇停了下来,我们被“请”出飞艇,来到了一堆奇形怪状的晶状体之前,我们又被“请”在一个小洞之中,进了那个闪闪发光,形状怪得难以形容的“建筑物”之内。
里面十分空洞,用来建筑那座建筑物的晶体,是半透明的,所以内部十分光亮,我们只看到有几条长长的通道,不知通向何处。
我们被“请”坐,当我们坐下来时,我们都得到警告:“请不要吃惊,你们所看到的,完全是模型,虽然他会动,但那完全是假的,你们第一个所看到的,将是七十六亿年之前的我们,那时,我们的星球是在银河系的边缘,距离你们地球有五十万光年,但是我们已觉察到地球上有发生生物之可能了。”
我们的心中都苦笑著,当这个星体上的高等生物,已然可以知道五十万光年之外的地球上的情形之际,地球上的原始生物,只怕还未曾发生!
他们比我们进步多少倍,我们实在是没有法子估计得出来的。
我们屏气静息地等著。
在一条甬道中,无声无息地滑进一块方形的晶体来,在晶体之上,“坐”著一个怪物。
说“他”是“坐”著,这未免是十分好笑的。我们地球人的概念,是屁股接触实物,承受了身体的一种姿势,便称之为“坐”。可是,那怪物的全身,只是紫酱色的一团不可名状的东西,“他”是坐是立,实在是没有法子分得清楚的。
我们六个人,在不由自主之间互相间都紧紧地握住了手。
那个已可以知道五十万光年之外的另一个星体的“人”,实在是难以形容,如果一定勉强要形容的话,那么各位试试将一只跳虱放在一百倍的显微镜之下,那么所看到的形象,或者可以比拟于万一。
那“人”有两排眼睛,充满著灵气,闪耀著紫色的光芒。
这种眼睛,表明这种生物,的确是一种极其高级的生物,绝不是普通的怪物。
大约一分钟,那“人”退了回去,另一个通道中,又滑出了一个“人”来。
我们所“感到”的解释是:“这是五亿年之后的我们,以后,每交替一个模型,便是五亿年,请你们注意我们形体上变化。”
第二个来到我们之前的模型,和第一个大体上差不多,但是却少了一些须状的东西。
以后,每出来一个模型,形体便小了许多,而且“他”的形状,也越来越简单了,唯一没有变更的是那两排眼睛 我说两排,是因为它们的确是两排,而不是若干只,那显然是科学越来越发达,一些不必要的器官,完全退化了。
到了第十二个模型时,变化得特别显著,那种高级生物,已经只剩下了一个圆形的“身体”,“身体”之上,便是那两排眼睛。
我们又同时感到了有人在作说明:“生物的进化,便是表现在器官的退化之中的,如果举地球上的例子,我想你们比较容易明白,猿人进化到人,尾巴退化了;软体动物中,头足纲的鹦鹉螺,是有贝壳的,然而进化了的乌贼,贝壳便已退化到了软体之中。当然,这种退化,必须经过许多代,长时间的演变,几亿年!在这个模型对上的五亿年中,由于我们发明了用脑电波操纵的一切,是以我们的肢体,几乎全因为没有用处而退化了,你们看到的,只是我们的头部。”
这个模型退了回去,第十三个模型又来了我们的面前,圆形的“身体”变成长条形的了,又小了许多。
而第十四个模型,那“身体”已不见了,只有两排紫光闪闪,看来十分骇人的东西。
第十五个模型,是最后一个,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紫色发光体,小得如此出人意表之外,而且形状也是接近圆形,就像是地球人的一个眼珠。
当第十五个模型退了回去的时候,我不禁失声道:“那么,你们如今是甚么样子?”
回答来了:“我们如今,不是甚么样子。当你们看到最后的一个模型之际,我们已经因为进步,而退化到只要保存脑神经中枢的一部分,发出脑电波以指挥一切的地步,所以除了这个器官之外,我们别的器官,都退化了。”
白素尖声道:“以后呢?”
回答是:“以后的四亿年左右,我们又发展到脑电波可以单独存在的游离状态。”
感觉中又听得回答:“脑电波可以离开一切器官而单独存在,这是我们跨向永恒的最重要一环,因为任何器官,都不能永恒存在,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