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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朝垂眉敛眸当没听见,乖顺地站在一角的桌子旁配药,眼皮子都没抬,但耳朵神得长长的。
倪氏喊她,“怎么我们三爷这两天反而更厉害了?”
李朝朝状似诚惶诚恐立在原地回话,“回夫人,世子现在身子弱,需要多休息才行。”
蓝翎羽垂着眸,“母亲,您别怪她了,连舅父都救不了我,我也只是活一天算一天了,我知道自己的命不久矣……”
倪氏板着脸,像是很揪心地看他一眼,面露关切道:“你放心,母亲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她又忽然坚强地笑起来,“连你舅父都说应该是冲喜的,我就按照他说的八字找了几个美人儿给你……”
倪氏坐在杌子上招呼身后的三个美女,“这是母亲为你找来的三个八字一模一样,与你极合的女子,只要让她们服侍你,你的病就会好的。”
饶是做准备好的蓝翎羽,脸色也黑了起来,“母亲,还是不要耽误她们了,还请母亲收回成名吧。”
蓝翎羽又剧烈咳嗽起来,李朝朝端起水过去喂给他喝,她背对着倪氏,冲他竖起个拇指,蓝翎羽向她抛了个媚眼,李朝朝又毕恭毕敬地退到一边,低垂着头谁也没看。
“不可以胡说,只要你能好起来,让母亲为你做什么都可以。”倪氏板起脸,“所以这件事没有商量,冲喜是为了你好,你就是埋怨母亲,母亲也不会改变主意。”
蓝翎羽的脸又从黑变白,“母亲在么这么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怎么会埋怨您。”
他躺在床上羸弱地没有任何反抗力,“都听母亲的。”
“好好。”
李朝朝看着倪氏拍了拍蓝翎羽的小爪子,几不可见地挑起眉梢,这是非礼吧?
怎么那么恶寒。
她在心里腹诽,倪氏却笑开了花似的向蓝翎羽介绍,“这是你的三房妾侍,就让她们伺候你。青瑶,抱琴,小扇还不快来见过世子爷。”
三个美女各有高矮,但面容都姣好,年纪也就十几岁的样子,问问柔柔地向蓝翎羽行礼,“见过世子爷。”
倪氏满意地扫了一眼病榻上的蓝翎羽,见他没什么反应,慈祥地勾起嘴角,“以后你们三个就留在紫苑里伺候世子爷,知道吗?他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们三个也别想过!”
三个新晋侍妾伏低做小地俯身,“是,奴婢一定好好伺候世子爷。”
倪氏又嘱咐了几句就起身走,三个侍妾行礼,当她看到李朝朝时,特意顿了下,之前她并没有仔细地看过忠义公送来的药童,只知道是个瘦瘦小小又腼腆的少年。
她现在明目张胆地把三个侍妾带来,早就想过了蓝翎羽好了就用不上忠义公说亲的女子,若是还不好,那只能说明忠义公找的女子也是无法冲喜的,反正她就不怕传到忠义公耳朵里。
你是看着李朝朝,客客气气地笑道:“抬起头来我看看。”
李朝朝根本不担心倪氏会看出破绽,在这个时候即使她为了蓝翎羽的婚事和忠义公阳奉阴违,她也不敢和忠义公撕破脸。
她面带怯懦地抬起头,目光不敢与对面的人直视,只是垂着眼帘看向地上。
倪氏看着眼前的少年,之前她并没有对一个药童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忠义公送来的做眼线的,但是听到丫鬟们说这几日他日日与蓝翎羽寸步不离,就让她有些疑惑,这个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眼前的少年长相平淡无奇,扔在大街上也不会被人多看一眼,他身上有淡淡的药味,是个在普通不过的少年。
倪氏做事向来会怀疑别人为先,不允许任何人来算计自己,才能处在不败之地。
她并不轻敌,但也绝不高估对少。
倪氏突然拉起少年的手,目光偷偷地睨向床榻上,见蓝翎羽没反应,就笑着说:“听说这几日都是你在尽心尽力地服侍世子?”
她拍了拍李朝朝的手,“你辛苦了。”
李朝朝手上还残留着药粉,看着像个经常摆弄药之人,心中的怀疑才稍稍减轻。
李朝朝只腼腆地抿嘴不说话,倪氏点点头,“这几日多亏有你了,不过现在多了三个姨奶奶,你就不太方便在这了,明日一早就回去吧。”
“是。”李朝朝低眉顺眼地回答。
倪氏见状只勾了勾嘴角,她是不怕这少年回去对忠义公说她给蓝翎羽找侍妾的事,反正事情一定,她就拿这个事回绝了忠义公,一了百了。
等倪氏走了,紫东为难地看着三个姨奶奶,这紫苑里四个大丫鬟住在两个耳房,八个丫鬟和一个管事妈妈住在后罩房,剩下的东西厢房一个放了杂物,只余下一个空余,难道让他们住一间房?
熟知青瑶看出紫东为难,上前笑着拉着她,“我们三个住在一起就好,请姑娘随意安排就是,我们只是来伺候三爷的,与各位姐姐一样不过是个下人。”
青瑶显然是三个人中的领头,转过头看到蓝翎羽正假寐,自顾自地说:“我们三人受了夫人的重托在此照顾三爷,不敢有一丝怠慢,每两个时辰轮换一次就守在三爷的窗前伺候,夜里也睡在脚踏之上就好。”
紫东见蓝翎羽没什么表示,只能恭恭敬敬地引着三个姨奶奶去了东厢房安顿。
等人走了,李朝朝就坐在床边上,笑道:“快别装了,咱俩剩下的时间可不多,说说话。”
蓝翎羽猛地睁开眼睛,那里旋起阴沉的飓风,含着万重冰山,蚀骨的寒冷,“朝朝,她们不能留。”
李朝朝见他眼眸里染上嗜血的腥味,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自然不能留,想和我抢男人,她们还没那个能耐。”
柔弱无骨的手指与蓝翎羽粗粝的手指纠缠在一起,蓝翎羽心中的怒气倏然少了许多,也只有她在身边才能瞬间安抚自己的情绪。
“朝朝去请舅父来吧。”
李朝朝抬眸看他,蓝翎羽道:“咱们和舅舅延长好戏。”
趁着没人,蓝翎羽搂着李朝朝与她咬了耳朵,李朝朝越听越有些兴奋,“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只是我还需要再加点料……”
第二日李朝朝拎着药箱就走了,倪氏早就把她望到了脑后,忠义公的马车在侧门把她接去了云家小院,她与云锋两个人说了一会儿子话,云锋亲自为李朝朝卸下脸上的易容假面。
云锋道:“此术一般人是看不出破绽的,就是连下面皮都要有特定的药水。”
李朝朝看着看着自己易容的那张脸,觉得此术真是稀奇,云锋见状笑道:“翎羽已经和我说过了,若是你想学,我可以亲囊传授。”
李朝朝自是欣喜不已,但更觉得温暖,当日只不过提了那么一句蓝翎羽就放在心上,她以后就是孤军奋战在武乡侯后宅的沙场上,那个男人也会坚定不移地与他站在一起。
没什么好害怕,没什么好退缩的。
云锋长期在塞外生活,性子十分不羁,“你就回去等着做你的新娘,过几日就好有消息了。”
李朝朝回到小蝶胡同的院子,亲自又与姑奶奶说了会儿话。
姑奶奶唏嘘不已,“若是有忠义公在旁帮忙,你和蓝世子的婚事应该没问题,就算是日子匆忙,也放心还有姑姑我呢!”
李朝朝是真心实意地感谢姑奶奶,自从进了京,姑奶奶从来不问她的行事,给了她很多鼓励。
她笑道:“谢谢您。”
又过了几天,城里忽然传出消息,武乡侯蓝世子大限已到。
那日,李朝朝与冬月和春丽在房间绣嫁妆,嫁衣还是要亲自去绣的,李博星匆匆送来这个消息,又匆匆地走了。
屋子里没人说话,也没人露出担心的表情,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在李朝朝的掌握之中,她只需要一个时间,需要和蓝翎羽的完美配合。
她笑着想起那日离开前,为了让蓝翎羽演得逼真一点,给了他好几碗的鸽子血,交代:“到时候直接就吐给他们看就是,吐得越多越好越逼真。”
蓝翎羽哭丧着脸看着那鲜血淋淋的鸽子血,十分可怜地看她,“朝朝,为了你,洒狗血我也愿意。”
李朝朝笑着,心里温暖着,已经做好了嫁人的准备。
这一次,她和倪氏的第一次的最终对决,就要一决胜负。
就在此时,武乡侯府里,忠义公云锋听闻蓝翎羽的病情带着不贪大师一起赶来。
一个公爷一个国师亲临武乡侯府,惊动了所有的人。
云锋给蓝翎羽把了脉,又问了最近的情况,才得知倪氏为了给蓝翎羽冲喜找了三个八字相配的侍妾,质问向蓝政锦,“为了不让我给羽儿说亲,你们竟然给她找侍妾冲喜!”
倪氏咬了咬嘴角,眼泪汪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给他鼓励,让他把视线准备好的说辞讲出来。
有什么可怕的!哼!
蓝政锦深吸口气,语气不满道:“公爷,我们也是按照您找的冲喜八字选的侍妾,大婚岂同儿戏,又耽误时间,所以我们就想着先找个侍妾来冲喜,反正都一样啊,我们做父母的难道还有心害自己的孩子不成。”
“阿弥陀佛。”不贪大师叹了声,“冲喜要阴阳相配相合,哪怕是一模一样的八字时辰不对也不可,必须要同年同月同日同个时辰,一点差错也不行,更何况侍妾不是正位,反而与其相克。”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旁边垂头的三个侍妾,“她们也过了病气啊。”
倪氏不信,刚要说话,那边的小扇突然踉跄一下摔倒在地,吐了一口血,吓得另外两个侍妾直接跪下。
云锋看都不看,任由那侍妾倒下去,侯爷则一脸厌恶地让人拉下去。
不贪淡漠地念了声阿弥陀佛。
倪氏就觉得事情不对劲了,难道真的是八字相克?那现在又用什么理由来堵住忠义公的说亲!
云锋脸色难看得紧,目光冰冷刺骨,但是他又不是发明火之人,只一个眼神就让人不敢王伟,语气也冷冰冰的,“你们是不想害他,但是又真正为翎羽着想过几次!现在就赶快准备亲事冲喜!不可再耽误!”
蓝翎羽的胸前咳了一滩鸽子血,虚弱地抬手握住云锋的手,“舅父不要生气,母亲也是为我好,她留着正妻之位也是想让我病好了可以娶一个可心儿的人。”
倪氏意外地看了蓝翎羽一眼,云锋冷眼回过头,“是吗?我怎么没听说你母亲给你的心上人算八字?现在不贪大师就在,就把婚事定下来,如果她并不是想给你娶一房可心儿的人,本公爷觉得有人是故意和我过不去了!”
云锋说话掷地有声,倪氏觉得那声音震得她心思都乱了。
事情怎么会急转直下了?
她的打算是三个侍妾服侍蓝翎羽,不管结果是他病好与不好,都可以推掉婚事,可是现在他的病没好,反而是相克,连侍妾都病了,这下子就对忠义公交代不过去了,连不贪大师都说八字相克,会损性命。
再加上忠义公又步步紧逼,让倪氏不得不在忠义公说亲的女子和蓝翎羽的心上人之间选择一个。
倪氏是惯会小心又步步为营之人,她静默地看着床上只剩下一口气的蓝翎羽,还有他身后的靠山忠义公,现在只能选一个,那她只能选择蓝翎羽的心上人。
如果接受舅老爷的说亲,对蓝翎羽就意味着地位无人撼动,还不如就选个没依靠的。
倪氏看了一眼身边面色难看的夫君,给他力量地握了握他的手,“我们自然是要为羽儿好的,只要他的心上人能冲喜,我们什么问题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