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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谢靖安肯把这些实事这么早就告诉她,都已经令她足够感激了,如今她所能做的,只有接受,然后祈祷。
……
通缉令张贴全城之后,立刻引来了各地百姓的围观,一时间,庞龙的过去,现在,以及庞龙与肖家的恩怨再次成为金陵的热门话题,只不过这次话题的重心转移到了庞龙近几年如何如何为非作歹之上,再没有人再讨伐肖家了。
逃兵是无可商榷,无可推诿的死罪,而包庇逃兵将受到连坐,威远镖局感觉到了危险,果断的放弃了庞龙。这一天还等不到天黑,已经有多名镖师前往官府高密,诉说了庞龙如今藏匿在江宁,并且有意逃亡徽州的实事。
在江陵的马王镇外围,金陵捕快及时的捕下了天罗地网,次日凌晨,庞龙现身,束手就擒。依照谢靖安的意思,这次逮捕越隐蔽越好,越低调越好,但参与行动的官差们未能很好的为此次行动进行保密,次日早晨的多家报纸上,都刊登了这个消息,肖紫晨无奈,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拷打之上。
一日复一日,一日又一日,肖紫晨静坐于金陵城有名的龙泉寺之中,为景缘祈福。作为一个在无神论社会中成长起来的人,肖紫晨对佛祖的虔诚显然是不够的,临时抱佛脚没有帮到她任何的忙。庞龙虽然恶贯满盈,但他也的确是条硬汉,十天的拷打没有能撬开他的牙齿,甚至,有牢里传来的消息说,他甚至连自己是个逃兵都没有承认。
第十一日,行刑日。
这一天,肖府一家从老太太开始,一直到最小的小八弟肖遥,一家人倾巢出动,前往刑场观摩。
刑台之上,庞龙半裸着身子,跪在中间,他的脚伤带着脚镣,手臂则被粗粗的麻绳反绑在身后。在他的双臂之间,cha着一片四尺长的木牌,牌子的顶端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斩字,为了保证这个字能受到足够的重视,它的周围被画上了黑圈,以增添醒目。上简单的书就了庞龙的罪证,在牌子的下方,则简单书就了庞龙的罪状。
肖紫晨注意到,庞龙浑身上下有多处鞭痕,黑一条紫一条的,触目惊心。由于肖家人的阵仗太过壮观,庞龙很快就发现了他们,发现了肖紫晨。他低垂的眼皮缓缓地抬了起来,因为缺少睡眠而浑浊痴呆的双目开始变得清晰,变得有了神采。
庞龙一次又一次的将眉扬起,想借此吸引肖紫晨的注意,但是后者并不是很敢看他,目光虽然停留在他身上,却是在穿着裤子的双腿那里,不是在他的脸上。庞龙见挑逗无果,张开嘴来,哇哇的叫了几声。他的生硬沙哑却高昂,听起来很像一个愤怒的哑巴在嘶喊。
肖紫晨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立刻裂开了大嘴,哈哈的笑了起来,那表情肖紫晨是见过的,他笑起来的时候,是那样可怖,那样狰狞,即使庞龙此刻是一个身在刑台之上的将死之人,肖紫晨依然不敢与他对视,事实上,她也觉得没有必要了,所以她的眼皮很快又垂了下去。
庞龙又在台上开始叫了,屋里哇啦的,一声比一声高。肖紫晨觉得很烦,找了个借口就退出了观众席。刑台上的庞龙觉得非常失望,他其实并不是想挑衅她的,他是想给她看,他的舌头被割掉了,她如果看到的话,应该会领悟到什么。
午时一到,监斩官抄起了令牌,潇洒地从堂桌后将它往刑台上一抛,口中高声喝道,“斩!”
“斩!!!”传令官以更高的声调宣判着庞龙的命运。
侩子手抄起一碗酒来,递到了庞龙的嘴边,后者张开大嘴,将碗沿稳稳地叼住,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还要再来一碗吗?”侩子手嘿笑道。他很喜欢这个犯人临死前的从容,不像某些窝囊废,除了哭,什么也不会。
“嗷……”庞龙点头。
“你是哑巴?”侩子手问。
“嗷!”庞龙再点头。
侩子手笑了笑,又盛了一碗酒,送到庞龙的嘴边,道,“祝你下辈子长出舌头来,把这辈子没说的话,一口气都说了,啊,哈哈哈。”
庞龙哼了一声,专心饮酒,侩子手则盛起了第三碗酒,自己饮了半碗,剩下的半碗,被他噗一声喷到了右手执着的鬼头刀上。
咣当……
庞龙喝完了酒,将酒碗往刑台上一抛。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侩子手往刀上喷酒,这是每次斩首前必做的仪式,这意味着,行刑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阳光下,侩子手缓缓地将五尺长的巨刃举了起来,那刀刃银晃晃地,反射着灼灼的光辉。刀光正好照到了肖遥的脸上,后者瞳孔骤缩,眼睛也迷了起来。
“嘿!”侩子手一声厉喝!
刀落,刀光也落,于是肖遥的眼中再没了这档视线的东西,他的瞳孔里清晰的印出了庞龙的脸,印出了那把正在急速下落的鬼头大刀,在肖遥的心中,有一把锁忽然解开了,他意识到了什么,高声的喊了起来,“斩!!!!”
话音落下,庞龙的人头也落下。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新日子,新希望
庞龙死了,庞龙终于死了。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庆祝的事,这是一件多么值得纪念的事。但更值得庆祝的却是肖遥的康复。
前来观摩行刑,是海国开千叮咛万嘱咐肖家人一定要做的一件事。肖遥之所以发疯,主要原因还是被庞龙的淫威直接吓破了胆,假如他能亲眼看见自己最惧怕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或许他心里的那道恐惧的高墙也会随之倒塌,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肖家的人都很开心,肖紫晨也很开心,因为她在离开刑台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唐杰,后者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有一位庞龙的结义兄弟因为包庇庞龙而被捕了,他很有可能知道景缘的消息。
这无疑给了肖紫晨新的希望,她要景缘,她只要景缘,只要景缘平安归来,那就比什么都还要好。
庞龙就死,肖遥康复,肖家双喜临门,肖老太太决定拿出一笔银子,大肆的庆祝一番。这个提议得到了全家的响应,而组织庆祝工作的人,非肖紫晨莫属了。
这种庆祝不比过年过节这种既定的日子,它是即兴的,缺少酝酿的过程,所以应该趁着大家兴致高昂的时候,尽快的将庆祝达成,当天下午,肖紫晨就跟四哥肖全盛,七姐肖桂兰夫妇三分分头出门张罗,力求将晚上的庆祝办好。
肖桂芳夫妇是出去请自己熟悉的戏班子,肖紫晨对克里斯的那顿甜点招待念念不忘,她是想到友谊饭店去,看看能否租一个甜点大师,再租一个西餐大师,今天晚上吃一次顶级的西洋菜,让家里人开开洋荤。即使厨子租不到,那么只需把晚饭改回中餐就好了,至于甜点,那是可以打包的东西,不会没有的。
这两人的分工都很有必要,意外的是肖全盛。这家伙从前就一直跟肖紫晨过不去,最近因为被肖紫晨撞破了与初雪的好事,两人之间更多了一条无形的鸿沟。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居然自告奋勇的站出来说愿意分担一部分负担,这实在令肖紫晨大感意外。
好说话的肖紫晨把这看做了肖全盛愿意修好的一个信号,也就很自然的答应了。肖全盛最近一直在家。很少出门,就算出去,也都是拖家带口,去茶楼里听书,肖紫晨把他的表现看在眼里,还以为他浪子回头了,颇为他的妻子感到高兴。
殊不知,这是肖全盛与初雪设下的一个计策呢。
最近的半个多月,肖全盛确实一次都没有去胭脂团,开始的三五天,他心里还很忐忑,渐渐地,他就比较平静了,茶楼上,初雪嘴角含血还在劝他把戏做足,这一幕深深的刻入了肖全盛的记忆中,初雪的真情也深深的刻入了肖全盛的骨髓。
他觉得,自己与初雪已经是夫妻了,是不可分割的两个人了,从今往后,还有几十年的日子等着他们俩一起来度过呢。这么十天半月的,算什么呢,倒不如趁着有空,把自己的存款算一算,看看能够拿出多少来迎娶初雪。
肖全盛今年三十八岁,经营食盐,也差不多快二十个年头了,虽然他的生意做得不怎么样,这二十年中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发展,但是,几万两银子的存款他还是有的。
这笔银子是他的积蓄,也是他的血汗,是他的命根。不到万不得已,不到走投无路,他是绝对不会动用的。假如他这辈子都平平安安的话,这些钱在他死后就会传给他的两个儿子,肖长文,肖长武。
至于其他的,他还有大约五千两银子的私房钱。这笔钱在他与初雪的交往中,已经花掉了一千,还有四千可以利用,其他的么,他与夫人的共同财产是不能动用的,之前每次出去,还可以拿应酬来做借口,以后与初雪双宿双栖了,就不好老是一百两一百两的拿了。
还有就是肖紫晨给的两万两,这笔银子虽然在他夫人的保管中,但是他却知道他夫人不会去花这笔钱中的任何一个子。所以这是笔可以利用上的钱。他的计划时先从命根钱中拿出两万来,先垫上,日后再想个法子把那两万两要过来,填补进去,就两全其美。
初雪曾经说过,大约要付一万两老鸨就会放人。肖全盛觉得这个价钱还算可以接受,加上私房钱,他还有一万四千两可以利用。他预备拿出三千两来买一个像样的院子,再拿一千两出来办喜事,哦,一千不够,要两千才好,初雪对他那么好,他得给她买几套像样的首饰,至少,也得是肖紫晨在过年时给家人预备的那种一个档次的。
肖全盛计划好了之后,很快就达成了实施,把两万四千两银子握在了手里。一切办完之后,老鸨就派人来催了。
肖全盛还记得,那是五天前的一个下午,家人来报,说外头有人找。肖全盛出去一看,是胭脂团的一个龟奴。一句话都没说就把那人直接轰了出去。
次日,又来了一个中年女人,是老鸨手下的一个得力干将,这次肖全盛稍微陪她聊了几句,依旧找借口把她轰走了。
第三日,老鸨亲自来了,肖全盛对自己的战果相当满意,便带着老鸨去了一家茶楼说话,两人才一入座,老鸨就急吼吼的对他说,“哎呀。肖大爷,你可太狠心,太狠心了,咱们一次谈不成,可以谈两次的不是么?两次谈不成,还可谈三次吗,我是一个粗人,不懂的怎么说话,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大爷。
千不对,万不对,都是我不对,你可别为难初雪啊,那天你的那一巴掌,哎呀,真是把她的心都打碎了。从那日回去之后,初雪茶不思,饭不想,只是整日的念叨着肖大爷,念着念着,就生了病了,到了今天,那病都没好,人都瘦得快成皮包骨了,肖大爷,你要是还念着旧情,你就去看看她吧,好吗?”
这番话说的低声下气之极,已然是彻底投降的姿态。肖全盛心头一软,差点当场就要跟老鸨到胭脂团去,看望初雪了。虽然老鸨说的初雪瘦成皮包骨了肯定是假,但是为他相思成病,那也犹未可知呀。
最起码,肖全盛自己就觉得自己是害了相思病了,这段日子他难熬着呢。幸好他还保留着男人的冷静,把自己心头迫切的感情都压了下去,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甚至是有些不耐烦的样子。敷衍着道,“好吧,好吧,有时间,我再去看看她吧。哎呀,最近我真的很忙呀,为了生意上的事,忙的头都大了。”
老鸨见自己亲劝都说不动他,赶紧又是低声下气的一番认错,磨了好久,肖全盛才道,“好吧好吧,过几天我就去看她,好不好,你走吧,走吧,我事多呢,要去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