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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里人声嘈杂,老妪的声音虽然,可完整的听清她说话的,还只有唐杰一人。唐杰由着她拽着往后退了几步,也装着兴奋的样子。问,“怎么地,大妈,这里常打架吗?”
“不常打!”老妪一拍手,两个眼睛还是直勾勾的盯着对峙的双方,“这家店哪,好几次有人来闹了,可没一次打起来的,看的我真是闹心哪。”
“为什么呢?”唐杰追问。
那老妪一手抓着唐杰的胳膊,一手指着瓷器店的掌柜道,“看到没,那黑小子手上的那根棍子,他是有武功的人哪,他店里的那些小子,也都会一点把式的,真打起来,没有百十个人斗不过他呀。”
“这么厉害啊!”唐杰夸张的赞叹道。
“啊!就是这么厉害!”老妪也很来劲,“不过看今天来找麻烦的,似乎很有来头,嘿,就不知道这出戏唱不唱的起来了。”
唐杰点了点头,心里琢磨起刚才老妪对他说的那些话。景德瓷店是西市比较大的一家瓷器店,店里卖的东西不错,就是掌柜的不太厚道,偶尔的,会黑一黑人。
他们家卖的瓷,都是景德镇出产的。有官窑,有私窑,还有个人作坊。品质不一,价钱也不一。一般情况下,掌柜的是不坑人的,一分钱一分货,好就是好坏就是坏。
但有些时候,他就会以次充好。在看货时,给你看好东西,等你要了,让伙计包起来时,他就给次品。
按老妪的分析,掌柜的判断该不该坑人的依据是客人够不够老实,今天来买瓷的姜民一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实人,符合掌柜的胃口,五夫人肖岑面目清秀,作风矜持文雅,看起来似乎也很好欺负。
瞧他二人的打扮,也不够华丽,应该是一户中等人家。
这种人的胆子一般都小,他们家里有点钱,吃得起亏,却没有势力,可以壮他们的胆。他们买了东西,即使回家后发现不对劲。回来找麻烦了,底气也不会太足。为什么呢,一般买瓷,就讲个产地出处,买卖收据上也是这么一写,譬如今天姜民他们买的东西,都是出自景德镇官窑。
掌柜的给他们看货时,拿得确实是那些官窑出产的好瓷,但在包装时,却用了私窑出品的次货。
如果买家不够眼尖,不够仔细。给了他们机会作假,等回到家再发现,就来不及了。为什么呢,因为景德瓷店卖你的虽然是次货,但印章却用的是官窑的。你说是假的,好哇,那你去查呀,景德镇离这十万八千里,你慢慢查。
老实人一看这么麻烦,心里就怯了,再被那手持铁棍的黑掌柜吓一吓,十个里有九个要打退堂鼓,掌柜的黑钱就到手了。
黑掌柜没有料到,肖岑竟是这么仔细的一个人,在收货时一下就发现了问题。更没想到,在肖岑的背后,竟然还有高人。不过掌柜的还是不太怕,对方虽然有人,可还不够多,只要现在打不起来,等官府的人来了,他就不怕了。
朝天宫附近的治安所他们家早打点好了,要是遇到麻烦了,就把矛盾的双方往衙门里带。对方要是惹不起的,黑掌柜就赔钱认倒霉,对方要是没什么能量的,对不起,老子今天坑定你。
那几个跟着肖紫晨来的豪客,本来是想好好表现一下,没想到对面竟拿着那么吓人的武器,一时也不敢妄动。
两边僵了一阵,官府的衙役来了,领头的捕快一见是景德瓷店出事,嘴角立刻就扬了起来,今天不管是谁的错,都少不得他的一份油水,“干什么哪。干什么哪?都站开了!”
黑掌柜一见救星来了,收起铁棒,赔笑道,“官爷,您来的正好,您给评评理啊。”
那捕快从鼻子哼了一声,冷笑道,“先别急着叫屈,等我弄清楚什么事吧。”
黑掌柜恭敬的拱拱手,媚笑道,“是,是。”
“你们……”捕快又转道肖紫晨这边,要问出了什么事。他忽然发现人群后有一个中等身材非常面熟的中年人朝他招手,于是停下了问话,朝中年人走了过去。
“您怎么也在这啊?”捕快低声而热切地朝中年人打着招呼。
这中年人正是随缘店的掌柜,他拉过捕快,在他耳边低声的耳语了几句。那捕快越听越是心惊,脸色渐渐白了起来,带到掌柜的话说完,他额上的汗都已渗了出来。
“来人啊,把他们全都给我抓起来!“捕快忽然回头,伸手指向景德瓷器店的一干人。
“大人,这是……”黑掌柜一时反应不过来。
那捕快恶狠狠瞪他一眼,把音量再次提高了三度,“大胆刁民,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偷梁换柱,以次充好欺骗良民,凡是这店里的人,统统都给我抓起来,一个不留!”
衙役们大声领命,放手抓人。从随缘店出来的豪客们惯常都是跟达官贵人打惯交道的,知道这时候大局已定,到了大家为所欲为的时候了,不知是谁第一个起头,把一块破砖扔进瓷器店里,高声喊道,“砸了这家黑店!”
“砸了这家黑店!”
“砸了这家黑店!”
越来越多的人应和着,高呼着口号冲进店里,一通乱砸,周围群众看得眼热,也纷纷冲了进去,他们不砸,却疯抢一通,场面越加热烈。
黑掌柜被两个衙役夹在中间,焦急的喊道,“大人,大人,我的店,我的店哪!”
领头的捕快快步上前,狠狠给了他一记巴掌,低声喝道,“别嚷了,快走吧,今天你惹到碰不得的人了,几个破碗算什么,能保住命就可以了。”
肖紫晨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心里又是开心,又有些内疚,唐杰看到她表情复杂,上前打趣道,“怎么了,肖夫人,是不是很不忍心哪?”
肖紫晨不答,两眼依旧盯着瓷器店,半晌才幽幽道,“我这算不算仗势欺人呢?”
唐杰哈哈一笑,乐道,“就算仗势欺人,也是欺的坏人,我刚才打听过了,这家店经常干这种以次充好的坏事,砸了他的店,给他点教训,对他有好处。”
“还不够,还要关他们几天!”旁边的肖岑接话。
“对对,是该关几天!”唐杰附和,“还应该多关几天。”
……
三天后的下午,肖紫晨与唐杰再次碰面。只不过地点不是在朝天宫,而是在城中的一家酒楼。
肖紫晨到的时候,唐杰已经在那候着,茶也都泡好了。双方打过招呼,分位坐下,唐杰从桌子下摸出一个厚厚的纸袋,推到肖紫晨手边。
这是类似于现代档案袋的东西,肖紫晨已经不是第一次从唐杰手上拿到类似的东西了。她抿了口茶,打开袋子将里面的一叠写满了黑字的宣纸抽出来,一页页仔细的翻看着。
唐杰坐在她对面,一会儿看看街上的风景,一会儿又看看肖紫晨,无论看什么,都能让他发一阵呆,如此反复,时间过的倒也很快。
肖紫晨看完了最后一页卷宗,轻轻叹息了一声,将手上的一摞纸拢齐了半塞回袋子里,幽幽道,“没想到啊,她在认识四哥之前,竟然还是个处子。”
“不止如此,她还是个良家闺女。”唐杰替她补了一句。
肖紫晨再次叹息了一声,这一次,比刚才的那声要强烈得多,她也发了一会儿呆,慢慢才缓过神来,“,她是个良家女孩儿,可我为什么在她身上很难看到好女孩儿的影子呢?”
“那是因为她在戏班里长大,在窑子里谋生。”唐杰给了她答案。“俗话说的好,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肖夫人看她不顺眼,那是你把她看透了。”
肖紫晨摇摇头,“没有,我没看透,她做戏子没有成功,做……”她没有把婊子二字说出来,而是直接跳过,继续道,“才第一次出来接客,就嫁给了那个客人。严格来说,她只服侍过一个男人,也算不得婊子。”
“那肖夫人是准备说服你家老太太,把她接回家去吗?”唐杰试探着问。
肖紫晨喝了一口茶,摇头道,“不,我还是要考验考验她。”
唐杰提起茶壶,给肖紫晨把茶满上了,问,“肖夫人准备怎么做呢?”
“谢谢,”肖紫晨双手捧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我还没有想好。”她抬起头来,直视着唐杰的眼睛,“唐大人可以帮我吗?”
唐杰笑了笑,似乎在说,这还不是小儿科。“银子,银子是检验这个女人的不二法宝。”唐杰胸有成竹的道,“肖全盛给她赎身,竟花费了二万之巨,这么大的数目,我敢肯定是她跟老鸨联手的杰作,你让肖全盛扮成穷鬼,很快就能试出她的真面目来了。”
肖紫晨思索了片刻,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微笑道,“谢谢唐大人,就这么办吧。不过,光让四哥假扮我觉得还不够,我觉得咱们还得在背后定个小计,推他一把,这样才好。”
“不是推一把,是推两把!”唐杰故作神秘的道。
肖紫晨立刻被他吸引,好奇道,“推两把,为什么呢?”
唐杰道,“一把推你家老四,一把推你家老五,咱们辛苦点,一次把你们家两个问题都解决了。”
“老五?”肖紫晨吃了一惊,她想了想,却一点都想不出肖松有犯过什么过错,忽然间,她想起了肖松现在正抄持的生意来,失声道,“你是说,他在徽州筑坝的事?”
“非也非也!”唐杰立刻否定了肖紫晨的猜疑,“你还记得,去年你跟我提过的,你们家客院发生的窃案么?”
“记得!”肖紫晨兴奋了起来,“你是说,你查到那个吃里爬外的家伙是谁啦?”
“五哥?”她很快又冷静下来,口气中越依然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惊讶,“不会吧,我以为他只是喜欢吹牛而已,没想到他这么深藏不露。”
“根据我的调查,你们家的内贼,不是他。”唐杰又一次的否定了肖紫晨的推策。
“不是他,那是谁?”肖紫晨糊涂了,他自己说的是老五啊。
“是你五弟妹,肖岑!”
咚!
肖紫晨忽然绷直了身子,手中的茶杯顿在桌上,溅出不少茶水来。她的眼睛睁得老大,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又似乎觉得那是情理之中,只是自己一直没有想到。
唐杰不再等她提问,自己解释了起来,“这个案子,一开始我也是把重点放在了查找赃物,一直没找到好的线索,最近我把重点放到了查人上,总算有了些眉目,可我依旧不能确定,直到三天前,咱们在朝天宫看了肖岑的一场表演,我才意识到,应该是她。”
肖紫晨不说话,她脑子里糊涂的很,等着唐杰给他解惑。
唐杰继续道,“肖岑出嫁前名叫高岑,高家是书香门第,高岑知书达理,也算是一朵小家碧玉,可你知道,高家从前是做什么的吗?”
肖紫晨摇头,示意不知。
唐杰得意的道,“摸金!他们家,干的是盗墓的勾当。高岑的曾爷爷干了一票大买卖,从此金盆洗手,退出了盗墓的圈子,他的几个兄弟却没有退出。据我所知,高岑的叔叔现在依旧在操持着摸金的勾当,而且他,从挖,到运,再到销赃,都很有门路,我打听到,高岑的叔叔非常疼爱高岑,你还记得那日,高岑怒叱景德瓷器店的掌柜吗,我想她的哪些鉴定知识,都是她叔叔教的。”
“可是,这并不能说明她是内贼啊?”这个理由并不足以说服肖紫晨,“五弟妹出生于书香家庭,学得一点鉴赏知识,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她们家的银两花销却很不正常。”唐杰打断了肖紫晨。“肖夫人,我想你还不知道,肖松在去年之前,做的都是什么生意吧?”
“我知道啊,开煤窑嘛。”
唐杰笑笑,脸上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