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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仙-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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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荷花,层层叠叠的瓣儿,嫩生生的金黄的芯,娇艳而端丽的一朵花。
    师公点了一下头,我松口气,那朵花一瞬间就散了形消失了。
    看他心情好像不错的样子,我趁机打听:“师公,雷庄主是练剑的,你们怎么会是好友呢?”
    他看我一眼:“怎么?”
    “嗯,我就是好奇……师公和雷庄主,是怎么认识的?”
    “年少时便认识了。”
    其实我真正想问的是,师公知道不知道一个叫巫宁的人。
    但是那样问实在太冒险。
    隔着河,从窗子能看到对面是一家更大的客栈——问我为什么?光看那挑的一串灯笼就比这家客栈挑的一盏小纸灯要气派多了。
    “师公,我们怎么不住那边?”
  “贵。”
  呃……这理由很简单,而且很有说服力。
  看来谪仙人似的师公,也是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啊。
  白?夫人讲过,修行之人,尤其是我们这些习练幻术的人,不能以像是摇钱树聚宝术还有就是点石成金术这些末技来骗取衣食。
  这是当然的,幻术把树叶变成铜钱,把石头变成金子,那毕竟是假的,人家小本生意也不容易,辛苦忙碌,最后挣了一把树叶和一块石头,最后还不被气得吐血啊。
  “师公,你饿吗?”
  我晚上还吃了碗面呢,不知道他是不是还饿着肚子。
  他挥了一下手,我知道这是叫我出去的意思。
  我师公浑身上下散发的那种清高的冷气,习惯了也就不觉得那样冷了。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可以用“面瘫”二字来形容。话少,可以用“懒”字来概括。以后旁人要是问我师公是个怎样的人,我可以直接说:面瘫懒人。
  听起来很不好。可是架不住人家生得好啊,又帅又俊,面瘫让人觉得高深莫测,话少让人觉得神秘玄奥…要是他长成个大麻脸矮冬瓜身材,再这么寡言少语没表情,谁会待见他啊。
  唉,而且这个看起来没有半分尘世味道的谪仙似的男人,一样要锱铢必较精打细算的过日子。
  传说理的那些有名的剑侠剑仙,似乎都是不用为钱发愁的,空着两手一袭白衣就行走江湖。剑会在需要的时候自动蹦出来,衣裳永远不会脏,身上也永远不缺钱用。
  一开始我还以为师公就是那样的人物呢,结果……只是看起来是。
  我在门口磨蹭了一下,心里的疑问实在压不住了,小声问:“师公,你知道一个叫巫宁的人吗?”
  巫宁这个名字,仿佛带着魔力一般,他的目光不再是冷漠而遥远的,忽然间变得热烈而痛苦。
  我扶着桌子,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可是我挪不动脚,整个人像是被他的目光牢牢地钉在了原处,一动也不能动。
  感觉像是过了很久,他垂下眼帘,沉声问:“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个人?”
  我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发干,手心却直冒汗。不安与期待搅在一起将我牢牢缠住,我觉得我发出的声音根本不像自己:“在……雷家庄,雷芳给我看一本书,上面有这个名儿……好像也是个修炼幻术的人,是吧?”
  师公沉默不语,转头看向窗外。过了好半天,才低声说:“你出去吧。”
  我站起身来,他又说了句:“不要和旁人提起这个名字,懂吗?”
  我太想知道自己的过去,看师公的神情,他一定知道巫宁是何许人,可是他却不肯说,神情又是那样的别扭古怪。
  难道我,以前是他的仇人?还是……有什么别的恩怨?
  我左思右想,在床上像烙饼一样的翻来覆去。房间狭小闷热,一后背全是汗。
  我用袖子抹了两下汗,不知为什么,忽然间想到—师公大概现在也没睡着。
  没什么道理,就是直觉。我把头悄悄凑到板凳上仔细聆听隔壁的动静。这壁就是薄薄一层木板,脖子都酸了,那边还是静悄悄的什么声息也没有。
  或许他已经睡着了。
  巫宁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应该不至于会令他失眠吧?
  耳边忽然“咚”的响了一声,我吓了一跳,师公的声音隔着板壁清晰的传过来:“不许偷听。”
  我吓得差点滚下来。他醒着,要察觉我没睡并不难,可是他怎么知道我刚才想偷听?
  那边屋里亮了起来,大概是点起了灯—隔着木板细细的缝隙有光透进来。
  “你过来吧。”他声音不高,但是话语里充满了一种不可违逆的意味。
  我赶忙披衣穿鞋到隔壁去,师公坐在桌旁,他连外面的衣裳都没脱,看来回屋之后他根本没睡。
  “你以后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那个名字来,知道吗?”
  我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她是坏人,是不是?”
  师公转头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才道:“其实巫宁这个名字没多少人知道,不过,如果说起巫姬的话,那知道的人可着实不少。”
  巫姬?这是什么称呼?我不喜欢这名号。
  “她的幻术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今后能超过她的人只怕也没有……”
  师公不像是在和我说话,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师公闭了一下眼,声音很轻很低:“恩。”
  是谁杀了她,这是我最想知道的事情!
  “不要再提起这个人。”师公把这句话又说了一遍,“对谁也别提,会惹祸。”
  为什么呢?就算我以前有天大的罪过,一死还不能抵过吗?已近过了这么久了,不至于还有偌大的禁忌之力吧。
  “当时她有很多仇家,现在那些仇人只怕还有好多还活着,对她还是一样憎最。”师公说,“以后不要再提起。”
  我上辈子,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头吗?
  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师公注视了我一会儿,嘴角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异常僵硬古怪的表情来。
  他难道是想对我笑?咳,这种表情对他这种面瘫来说,难度太大了点吧。
  “别害怕。”师公只挤出干巴巴的两个字来。
  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房,跟梦游一样。原来我,从前是恶人?我不愿去相信。我怎么能是个恶人呢?我明明……
  我也不确定,翻来覆去,倒下半夜我才睡着,还做了好几个光怪陆离的噩梦。天刚蒙蒙亮,窗子下就开始有船经过,摇橹声,桨片打水声,还有人的叫卖声。我发了一会儿呆,又想起师公说的话来,心情沮丧,扯过被子来紧紧蒙着头。我昨天太震惊,没来得及问师公,那个“魔头”巫宁,或者说是巫姬好了,她是被谁杀的?别的事都可以忽略不计,但这件事,无论如何我想弄个清楚。
  师公已经出去过一趟了,回来后把一个小包袱交给了我。
   我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给你的。”
  包袱里是一条裙子。
  和店里的老板娘,和镇上的那些女人一样款式的裙子,颜色娇嫩,做工细致。
  师公他……他昨天出去就是为我定做裙子吗?
  我拿起来比量——很合身,一丝不差,正是我的尺寸。
  “换上吧。“师公站在那里看着我,目光中露出一丝淡淡的温柔和怀念。
  他转身离去,我怔怔地捧着衣裳。刚才……许是我看错了?
  师公领着我一路再向南去,该走水路。
  江上烟波浩渺,两岸树木郁郁葱葱,隐约能看到一点亭台楼阁的影子。我上了船就吐得天昏地暗,师公开了方子,煎了药给我服下,还助我调理气息。
  不知是药起了作用,还是在船上这几天也习惯了,人渐渐精神了一些。
  我白天睡多了,晚上怎么也睡不实,索性披衣坐起来。水浪起伏的声音里,前舱隐隐传来人声。
  我穿过窄窄的舱道,推开通往前舱的门,师公果然没睡,他面前还站了一个人。我一露头,两人的目光一起投了过来。
  师公淡淡地说:“齐笙,我徒孙。”
  他们之间有一种凝滞不化的东西,说不上来,让人觉得闷,胸口压着很重的东西,喘气都不舒畅。
  我要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上前行礼,然后给两人倒茶。
  “今年我去扫墓,还遇着了故人,你猜是谁?”
  师公摇了摇头:“我不想知道。”
  “也是……看着都让人恶心。人活着的时候个个狼心狗肺,等人一死了,到一个比一个情深意长。对了,你这是从哪儿来?雷家庄?”
  “嗯,顺便去看了看。”
  “雷启山还好?”
  “老样子。”
  “他那个样儿我反正看不惯,也真亏你受得了。这人忒没骨气,当初那么多手下败将,就他上赶着巴结,又送这有送那的……”
  “百元先生病重之时,他总算是出过力帮过忙的……”
  他语气淡淡的,我一眼看待舱门外头,我们这条船的旁边有多了条船,船头挂这面旗子,在月光下,旗上绘着一只神奇的大雁。
  师公吩咐我:“去取酒来。“
  我应了一声,男人只要一见了面,似乎都要喝酒。在雷家庄喝,在船上有要喝。穿上备有几样凉菜,我把酒倒上,自己到一边候着。湖上起了雾,四下里一片茫茫。
  我满心想着要听他们说什么,谁知道两个人推杯换盏的就是喝闷酒,一个望着外头发呆,一个瞅着酒杯发呆,时不时的喝上一口酒。
  这算什么故友重逢啊?
  船舱里酒气弥漫,我不喝酒,光闻都觉得有点熏然欲醉,头晕晕的。
  我出了船舱到船头坐着,被凉风一吹,才觉得头脑清醒了点。夜雾扑在脸上,潮露露的。
  身后传来脚步声响,师公也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他脸颊有一丝红晕,眼神也不像平时那样清凉。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瞅了我一会儿,扶着船边慢慢的坐了下来。
  “师公?“
  我蹲下身,又喊了他一声:“师公?”
  他眼帘低垂,呼吸细匀。  
    我不知道他想着是不是还清醒,不过我心里有一个念头萌发出来,然后不可抑制——就算我心中的疑问得不到解答,就冲师公现在的情形,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巫宁……是怎么死的?”
    师公一脸痛苦的表情,轻声呢喃:“她自尽了……”
    我愣愣地听着,感觉就像是在听旁人的事。自杀?
    我只记得最后的章血色的光堙没了整个视野。原来我是自杀?
    我呆呆地坐在了师公的旁边,本来还有许许多多的疑问,现在却都堵住了,压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为什么?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人所害。
    也许我不该去追寻自己的从前。从前就是从前,无论是喜是忧,是荣耀还是屈辱,都已经过去了。
    我把脸埋在手心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可是……可是既然要遗忘,为什么不全都忘记?
    为什么还要让我记得最后那满眼的血色——为什么不把那一瞬间也忘记?
    船身忽然震动起来,我抬起头,以为船靠了岸。
    船还在湖上,只是碰到了一艘更大的船。
    那船头迎天高耸,船身是厚重的黑色。我仰头往上看,船头上站着一个人。
    不过那人身上的披风被风吹的飘摇着,我只能看见一道修长的黑影。
    “雁三儿,出来。”
    要说,这声音可不比我师公的声音冷,也不显得硬,但是听着让人觉得背不自觉地就要挺直。有个词叫做“肃然起敬”,大概就是这样的。
    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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