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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雅和峻峰无言以对,只得安静地任侍卫带下去。
四阿哥想了想,往怡安住的院子走去。
四阿哥律下严厉,四福晋治家甚严。那一头发生的事,这一边还没听说。小岚正在教怡安认字,怡安拿着笔在纸上乱涂,看见四阿哥突然进来,都吓了一跳。
四阿哥留心两人神色,确定她们毫不知情,脸上露出笑容:“怡安要学写字了么?怎么抓了满手的墨?”
怡安一看,果然两手黑黑,连忙往衣服上抹去。
“胡闹!”四阿哥把小丫头抓过去,掏出帕子替她擦手,又接过小岚递来的毛巾,给她洗了把脸,笑着问道:“认得几个字了?念哪本书呢?”
小岚替怡安回道:“字认得百来个。不肯念书,《三字经》背不完一半。侧福晋给讲《千字文》,格格不肯听。”
四阿哥好笑道:“这么小的孩子,哪里听得懂《千字文》?侧福晋太性急。她母亲不是给她留了封信?回头抄一份,拿那个教她,先把上面的字认齐了,再给她母亲写封回信。不会写的字,请福晋写出来,让她抄上去。”
摸了摸怡安的头:“乖乖念书,你母亲等着你的信呢。”
怡安眨着眼:“妈妈不来接我了?”
“你家里出了点事儿,今年来不了了。别哭!你母亲答应的,自会做到。你在这儿,她定会回来。”一边掏出个小包递了过去:“喏,你母亲捎给你的。”先前吉日德勒带来的东西,他没让一下都拿给怡安,就是防着会有这样的事。
怡安接过去,急忙拆开,果然忘了哭。
四阿哥不紧不慢地说:“图雅和峻峰两个,背着我做坏事,被我关起来了。回头福晋那边会再派个丫头过来服侍你。”
小岚愣住了,心里害怕,也不敢问情由。
四阿哥盯着怡安:“你不许哭,也不许闹!你哭一声,我就多关他们一天。你闹一回,我就打他们一顿。做错事,就得受罚。”
怡安扁扁嘴,忍住了。
四阿哥倒不怀疑峻峰的忠心。这世上能让峻峰把他这个主子放到后面去的人,只有那么一个。重情义原也是他的好处。倒是后悔她去年回来时没让峻峰随了去,至少用心总比那两个强。可就算初衷情有可原,背主行事,仍是大错!心志不坚,鲁莽冒失,让他很失望。
那个图雅,不能继续留在府里!到底是她调教出来的,固执大胆目无尊卑学了个十成十,头脑不如,莽撞有余。这回幸而知情得早,若真被她把怡安弄了出去——不敢想象。那丫头看着有点拧劲儿,心里存了那个念头,一次不成再来一次,这样不行那样来,防不胜防。
敖其尔倒是送了消息出来,说公主虽受贺黄两位侍卫牵连,额附极力维护,策妄阿拉布坦也没有为难,只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各处走动,只能呆在额附的官邸。还说哈萨克犯境,策妄阿拉布坦调集兵力粮草是在准备与哈萨克对决,额附负责西境部署,难以分身。
四阿哥对敖其尔的忠诚始终存着两分怀疑,但听说她无事,只被禁足,到底放下心。这时候,到处乱走更容易出事,开始学着做个本分女人也不是什么坏事。
四个侍卫去了两个。吉日德勒大概还在路上,就算回去也派不上用场。看样子,敖其尔也没跟在她身边。原本四个嬷嬷,她自己送走了两个,敖其尔的老婆没跟过她几天,那个惠芬又生孩子。身边连个知机得用的服侍的人也没有。
图雅既想回准噶尔,就尽快回去服侍她吧。四阿哥决定了对两个“人犯”的处置方法。
听说图雅被四阿哥关了起来,十四阿哥急忙找上门来。
图雅被带到两位阿哥跟前。见她衣裳整齐,气色很好,没有挨过打受过刁难的痕迹,十四阿哥放下心。
四阿哥瞟了弟弟一眼,这才看向图雅:“十四阿哥同我要你。你若是愿意,我就替你家王妃作主,把你许给十四阿哥。”
图雅呆了一下,偷偷瞄了一眼殷殷等待的十四阿哥,有些为难,迟疑了一会儿,低声问:“如果不愿意呢?”
“若是不愿意,就回准噶尔去服侍你主子。”
图雅毫不犹豫地说:“我愿意回准噶尔。”
果不出他所料!四阿哥心中满意,转向弟弟,面无表情:“十四弟,这事儿,你看该怎么办呢?”
十四阿哥直直瞪着图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天丢下一句:“四哥看着办吧。”忿忿而去。
四阿哥叫人把峻峰也找来:“你送图雅去喀尔喀,再在那边等公主的消息。图雅,你回去后找着你家王妃,设法传个信给峻峰,我也好给怡安一个交待。那以后,有什么事儿递个消息出来,我才知道怎么帮你主子。”
“是。”图雅知道她别无选择。
四阿哥沉吟了一下:“你先回去伺候怡安,陪着去行宫。从行宫启程去准噶尔。走之前对怡安说一下你们的行踪,别叫她挂心。怡安还小,不相干的事儿不必让她知道。”
“是。”图雅迟疑着问:“走之前,我能不能去一趟寒水夫人哪里?”
四阿哥的眼光锐利起来:“去做什么?”
“王妃留下一些信,说万一她来不了,按时交给怡安。我想托付给寒水夫人。”
四阿哥恶狠狠地瞪着她。图雅毫不示弱地回视。
好一会儿,四阿哥淡淡地说:“怡安也有阵子没去她姨母那儿了。让人过去问问几时方便,让云横带几个侍卫跟着。”他对九阿哥委实没好感,不过,寒水给他的印象还不错。盯紧点,也不怕她们再玩什么花样。
“多谢王爷。”
“回去见着你主子,告诉她,她既把女儿托给我,我会好好看顾她,直到她亲自回来领。”
寒水身边站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怡安歪着脑袋打量着:“姨姨,他是谁?”
寒水笑道:“他是你靖夷舅舅家的二哥哥,也是我的干儿子。你该叫他筱毅哥哥。”
“筱毅?好怪的名字!”
“瞎说!这名字是你外祖父给起的,有讲究。”寒水口中嗔道,爱怜地把小姑娘拉到跟前:“这两个月怎么没长个?没好好吃饭吧?”
“不是,怡安很乖!姨姨,男孩子不是都应该叫弘什么吗?”
寒水一愣,好笑地摇头。
筱毅一脸不屑:“你懂什么?筱是一种竹子。谢灵运诗云:绿筱媚青涟。毅,有决也,强而能断也。杀敌为果,至果为毅。”有点学问的人,听说他的名字,没有不夸好的。这小丫头一看就没念过书。
怡安满眼崇拜:“小乙哥哥,你很会背书么?”
寒水和图雅哑然失笑。筱毅纠正:“是筱毅,不是小乙!”
奈何他说话带些口音,越想分清越分不清。怡安连连点头:“是小乙嘛。我知道,乙,第二。干脆叫你小二哥吧?”
图雅一肚子愁,也被逗得噗哧笑了出来。
筱毅气坏了。寒水连忙打岔:“筱毅,这是怡安,你奶奶对你提过么?她年纪小,淘气。你是当哥哥的,让着她点儿,好么?”
离家时,娘和奶奶再三嘱咐,在京城见到怡安,一定要让着她对她好,别让她伤心。她这么小,见不着她娘,怪可怜的!筱毅大度地原谅了怡安,按着寒水的话,带怡安到院子里玩去了。
寒水也知道一点西边的情况,问图雅雍亲王府这边有没有楚言的消息。
从去年底,皇上对八阿哥打击不断,连个辩白的机会也不给,竟似要彻底毁了这个儿子才甘心。八阿哥胸中闷结,抑郁寡欢,身体一直不好,听说准噶尔出事,楚言下落不明,心里一急就倒下了。八福晋着急难过,还得勉强支撑,一夜间冒出了白发。她去看望时,八福晋拉着她,狠狠哭了一通。
这三人间丝丝缕缕纠缠了这些年,姐姐可惜,八阿哥可叹,最可怜的却是八福晋!
图雅拿出那一匣信,交给寒水,说明情由。不敢提她想带怡安逃跑被发现,四阿哥要遣送她回准噶尔,只说王妃的消息不确定,心中挂念,求了四阿哥让她回去伺候。
寒水打开匣子,看见那一摞信,眼泪仆仆地往下掉。她的孩子生下来就不知去向,想不到姐姐也是一样的命苦。
好容易擦干眼泪,夸奖图雅忠心,拜托她回去好好照顾楚言。想起一事,带着图雅到耳房里,指着一口箱子说道:“这是靖夷带来给怡安的。他带着筱毅上京来给乐家老爷子拜寿,顺便办点事儿。昨儿送筱毅过来住两天,听说你们今儿要来,就把这箱子留在这儿,让我交给你。”
图雅心事重重,也没太在意。寒水就命人搬到外面车上去。
怡安远远看见,听筱毅说是给她的东西,跑过来要求打开看看有什么。
筱毅在旁说:“不用看,我知道都有什么。我奶奶给你做的绿豆壳儿的小枕头,夏天枕了不生痱子。我娘给你做了几个香囊,放了避蚊虫的草药,一个个封好了,叫你要用时再打开,别跑了香气。……另外还有些,听说是你娘小时候攒的玩意儿。”
怡安听了,更加要看。
寒水就让人先抬进花厅打开,笑道:“让筱毅一样样同你说明白也好,省得回头犯糊涂,弄不清哪件该做什么用。”
有一个小箱子里分门别类仔细收着许多精巧的小人。筱毅也来兴致,陪着怡安一个个看过来,口中说明着:“这一套是惠山泥人,应该是十二个,瞧这肚兜上的画,可惜了,少了个羊。我也有一套,是八仙。下回带来给你看看。这一对是竹根抠的。这个是木头的。这个是贝壳做的。这三个真沉,该是石头的。”
“小乙哥哥,你懂的真多!”怡安好生佩服。
筱毅懒得再纠正她,自动把她口中的“小乙”翻译成“筱毅”,有些自得地说:“那是。我爹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跟着爹走过不少地方。”
寒水和图雅坐在一旁,笑看一对小儿女,满腹愁绪都先放到了一边。
怡安来了劲,让筱毅帮着,把大箱子里的小包小箱全拿出来打开,发现几个奇怪的东西:“这个链子怎么解不开?小乙哥哥,你帮我。”
筱毅也解不开。
寒水笑着接过来:“这是九连环,最练耐心,玩的时候千万不可着急。”往盒内一看,笑道:“还有华容道?你娘打小就玩这些?怪不得!”
图雅也有些好奇,凑过来问华容道是怎么玩法。
听着寒的讲解,图雅心中突然一动,明白王妃派来接应的人到了。只可惜,机会已经被她失去。图雅心中自责,看着和筱毅笑成一团的怡安,难过之余也有点迷惑。一边是冒着危险回到王妃身边一起等待难以预料的未来,一边是留在京城怀着对父母的思念平安地生活,对于怡安,到底哪一样更好?到底怎么做更对?
情况有变,图雅言语不详,靖夷只得找到峻峰。峻峰身边带着个影子,言谈谨慎拘束,只说四阿哥命他和图雅往准噶尔去打探公主的确实情况,过几日就要离京。靖夷于是明白楚言的计划已经行不通。
满足楚言的愿望,在他是由来已久的习惯,不管是对少时的她,还是后来的她。约摸地,他感觉到她的打算,心里并不赞同她让怡安去冒险。她在宫里经了太多事,信不过皇家人。可洋人也不是吃斋念佛的善茬!留在京城,身份摆在那儿,动得了怡安的没几个,那几位还念着几分楚言和佟家。出了海,汪洋一片,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