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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续-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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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格斯冷不记得自己杀伤了多少个土匪,只看到土匪一个个一片片地倒下,他的同伴也倒下了好几个,他的马也受伤倒地。有个狡猾的土匪剥下阵亡的准噶尔武士的衣服,披在身上向他靠近。阿格斯冷没有提防,发现时已经闪避不及,虽然杀了那人,也被对方重创。眼看又有一把刀砍过来,阿格斯冷无力躲避,以为自己要死了,斜地里飞来一脚,把他踢到一边。他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独自躺在一个山洞里。过了好一阵,敖其尔走进来,见他苏醒,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敖其尔从没真正上过战场,是武艺最差的一个,但他机灵有急智,还有一手好箭法。混战一开始,他就刻意离开人群一些,找到一个视野开阔又隐蔽的地方,用箭追杀四下试图逃走的土匪。发现那个乔装的土匪,他大声向阿格斯冷示警,可阿格斯冷还是受伤。敖其尔跑过来救援,一边把阿格斯冷送到相对安全的地方,一边挡住那把要命的刀。
  他告诉阿格斯冷,他们没能杀光那群土匪,有六七个虽然带伤跑了,短期之内应该不可能再去袭击楚言带领的队伍。其他的同伴都死了。敖其尔用马载着受伤的阿格斯冷离开战场时,还有两个受了重伤但活着。敖其尔找到这个山洞,放下阿格斯冷,回去时,那两个人已经失血过多,没气了。
  阿格斯冷昏迷的一天多,敖其尔处理了留在战场的受伤土匪,掩埋了同伴,收检了他们的武器,从死去的战马身上割下大块的肉带回山洞,把尸骨也埋了,又把两三匹受了伤但还能动的马连赶带拖地弄了回来。这样一来,残存的土匪回到战场,弄不清他们的伤亡,心存害怕,就更不敢再去袭击楚言的队伍。在这干旱荒凉的山区,他们吃马肉饮马血,可以生存一段时间,不用出去觅食。
  阿格斯冷伤得很重,但不致命。从小,楚言就给他和哈尔济朗准备有随身的急救包,装着上好的伤药纱布绷带,和应急的药丸,又要他们学会处理伤口,实行自救。年轻,求生意志强,他恢复得很快。
  敖其尔却越来越虚弱。那一天,他也受了伤,只是没有失去行动能力。他把自己身上带的伤药用来救治阿格斯冷,自己草草包扎一下就返回战场,处理后事,来回奔波,伤口一直渗血,发炎化脓。他一直设法瞒着阿格斯冷,到了瞒不下去时,他的情况已经很糟。他又不肯用阿格斯冷带的药,一定要他留下以备后用。
  “敖其尔?”怡安越听越觉得这个名字耳熟:“是背叛妈妈的那个准噶尔侍卫吗?我还以为他是坏人呢!”
  图雅和阿格斯冷都是一愣,随即想到他们当初也是这么看敖其尔的。
  阿格斯冷想了想说:“他不算很好的人,也不能算坏人。他死前对我说了一些事。他是准噶尔人,被俘后被带去北京,看清人的脸色过了十多年日子,有怨有恨,也不敢表露。在北京,他曾受过母亲一个族人的欺负,知道她不是皇室女儿,随母亲回到准噶尔时,心中对她并无敬意。母亲给了他权力和机会,因为贪心和野心,他做了对不起父亲和母亲的事,以为一旦败露,父亲母亲一定会惩罚报复,就想先下手为强,索性投靠到对头那边。没想到父亲和母亲饶恕了他,母亲还答应照顾他的孩子。他到底是条蒙古汉子,知恩图报,重义守诺,从此对母亲忠诚不二,只等着用性命报答母亲的机会。如果不救我,他一定能追上去,和他的孩子在一起。”
  图雅叹道:“他的儿女现在都在英格兰,和哈尔济朗一起。两个人都很聪明,适应得很好。敖其尔可以放心了!”
  阿格斯冷始终想着在宰桑泊殉国的阿格策望日朗,悄悄潜回准噶尔,到宰桑泊找到阿格策望日朗的埋骨之地。楚言带着哈尔济朗和图雅走了,再不回来。水灵死了。怡安在清国。都不可能回来拜祭。如果能长眠在有着一家人快乐记忆的地方,阿格策望日朗一定会在天国含笑。准噶尔的政治中心移到了西边伊犁一带,阿克苏行宫已为噶尔丹策零所有,阿格斯冷就往东走,回到乌伦古湖行宫。
  当日,阿格策望日朗离去得匆忙,来不及安排侍从仆妇,留下话让他们自寻出路,行宫里的东西无论什么都可以拿走。
  楚言是个大方的好主人。服侍她的哪怕是奴隶,定期都有例钱,年节有赏赐,不缺吃穿,无处花,只有存起来,几年下来都有些积蓄。有几个人原本就是因为没有家没有亲人,才被指派留守行宫,才被楚言一直带在身边,没有地方可去,商量之后决定留下。楚言当初在林中设下迷障就是不愿被打扰,离开的几个人发誓不会把行宫的秘密说出去。
  跟着阿拉布和巴尔斯来的那些人被放走,隔了半年,有两个人财迷心窍,又悄悄潜进来,搜刮财物。留下的多是老人,不知该怎么办,只有常年留守行宫的哈根巴斯有些武力,有些经验。老人们不出头正面冲突,只在暗中弄出奇怪声响,逼得那两人取了点东西匆匆离开。老人们担心还会有人闯进来寻宝,又想不出好的办法,可巧阿格斯冷回来了。
  阿格斯冷把阿格策望日朗和爱马,以及众武士的骨灰埋在湖边,带领着老人们在林中设下陷阱圈套,几次暗中击昏闯入者,不加伤害地丢出去,故意制造神秘的气氛。闹鬼的谣言果然有效地保护了行宫,直到被怡安冒失又顺利地闯进来。
  四人烤火饮茶,说说谈谈,直到东方露白。
  图雅心细,看出怡安面带疲色,悄悄打了几个呵欠,知道她不比他们三人奔波惯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已经够她消化一阵,刚过去的夜晚又太过戏剧性,不论身心都承担了太多。突然的重逢,许多的往事,使她的精神极度兴奋,但她实在需要好好休息。
  “天快亮了!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我们还是先睡一会儿吧。这些天我都没能睡一个好觉,有点累了。”图雅起身道。
  怡安这会儿真不想睡觉,觉得肚子里有好多问题,好些事还等着另外三人详细解说,一张口,来不及说什么,先是一个大哈欠。
  筱毅也站起身:“是啊,我也困了。”
  阿格斯冷自无异议。
  添了五个孩子,变成一个大家庭后,原先的男主人套房被分割成男孩寝室和女孩寝室。阿格斯冷回来后睡在从前给他和哈尔济朗的外间。图雅安排筱毅睡过去给她和水灵的里间。
  “有我的屋子吗?”怡安眼中跳动着一点希翼。
  图雅带着她走进另一侧的套房:“阿克苏那边留着有你的屋子,这边没有。这个房子太小了,也不常来住。你上次来时,才这么大。母亲在她房里为你设了张床,你不要,一定要跟她睡。”
  卧室里果然还有一张小床,怡安小心翼翼地摸上去:“这是我的床吗?”
  “嗯。”图雅把卧具铺开,想起什么:“估计后来水灵用过。你还是睡母亲的大床吧。我在这里陪你。”
  怡安爬上舒适的大床,钻进松软的被子,感到很久没有的放松和温暖,合上眼很快沉入梦乡。睡梦里,她还是个很小的小女孩,赖在父亲母亲身上撒娇,跟在哥哥姐姐身后跑进跑出,阳光灿烂温和,房子里湖面上,到处都是他们的笑声。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图雅不在房中。怡安躺在床上回想昨夜发生的一切,如梦如幻。她真的回到了乌伦古湖行宫?真的见到了图雅姐姐和小乙哥哥?母亲真的还活着,回来接她?她正躺在母亲的床上?盖着她的被子?就像梦中的幼年?
  怡安心神不定,披衣而起,快步走出房门。她需要有人来告诉她,昨夜的一切都是真的。
  “怡安?怎么了?”图雅正坐在外间的织机前,听见动静,有些奇怪地站起来。
  怡安站住,望着眼前的女子。除了五官,简直就是梦中的母亲:“图雅姐姐,真的是你?昨晚,我不是做梦?”
  图雅张开手臂,揽住扑进怀中的少女,听着她嘤嘤低泣,轻声安慰:“是我,你没有做梦。母亲,哈尔济朗,阿格斯冷,还有我,我们都活着,很快就能团圆。”
  良久,怡安恢复平静,发现织机上的东西:“这是什么?没织完的毡子吗?”
  “是水灵织的毡子,还没织完。水灵织毡子的手艺是最好的,母亲给她用的都是最好的细羊毛。有些贵族愿意出大价钱买水灵的毡子,但是买不到。这一张特别大,虽然没完工,也能值不少钱。那两个贼曾经想要拿走,把毛线都剪断了。我想织个边裹住。”这是水灵最后的作品,也是最重要的遗物,母亲和阿格斯冷一定舍不得丢下。
  怡安想起来,母亲手札上说,哥哥央着水灵姐姐把乌伦古湖织到毡子上给她送去。毡子没能织完,水灵就死了,母亲受伤,一家人匆匆离开这里,天人永隔。怡安跪在地上,铺开毡子,细细摩挲,恋恋观看,眼睛又湿润了。
  想起这里发生过的惨剧,图雅也是心酸,挣扎着振作,勉强笑道:“你饿了么?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
  姐妹俩走出来,看见面带愁容的两位男士。萨娜整夜守在湖畔不肯离去,又拒绝饮水吃草料。护送怡安的侍卫久等不见她回去,在林子边上集结,随时可能强行往里闯。
  怡安沉吟了一下:“我先出去和那些人说说,叫他们少安毋躁。萨娜——”
  图雅接口:“我去看看萨娜,也许它还记得我。”
  阿格斯冷担心清兵和噶尔丹策零的手下强闯,决定再去布置一番,将认路的办法告诉筱毅,让他送怡安回去。
  怡安和筱毅有一年多没有见过面,之前也就是一两年见个两三次,每次见面聊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有事逼他们说再见。真正相处,其实不多,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是特别亲近,重要程度排在朝夕相处的弘历弘昼之上。昨夜以为身处绝境,听见他的声音,心中触动,意外重逢,感受他不明露的关心体贴,得知他跋涉千里冒险来接自己,又是欢喜又是感动,觉得有好些话想对他说,即到单独相对,不知怎么又没话可说。细想想,从前,两人单独对面,还真没几回。
  筱毅也不怎么说话,仔细辨认阿格斯冷所说的标记,一边小心找路,一边提醒怡安注意脚下头上。有两次怡安有点走神,脚下绊到,踉跄了一下,筱毅伸手扶住,一等她站稳就放开了。还有一下怡安差点被树枝刮到脸,幸亏筱毅及时挡开。
  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林外的动静,筱毅停住脚:“对着外面那些人,要沉住气。大清和准噶尔两边没几个人知道你家人的实情。你母亲他们也不想叫人知道。”
  怡安点点头:“我明白。我还象昨晚那样往我母亲身上说。”
  “嗯,只别演得太过,露出破绽,被人抓住蛛丝马迹。也别叫人拘住唬住。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顺便听着点儿动静。”
  怡安答应一声,顺着他指的方向,抬脚就走,才迈出两步就踩偏了,差点掉进阿格斯冷设的陷阱。
  筱毅一直留着心,及时拉住,牵了她的手又往前送了一小段,放开时,低声咕噜了一句:“这么笨手笨脚,又冒失,以后带你行走江湖,还真一刻也不能轻心。”
  怡安是要强不服输的性格,从康熙到皇后到那些舅舅们无不是能夸就夸,能赞就赞,弘历弘昼早就学会不能直说她的不好,从小到大也就被养父雍正当面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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