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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天天都能见……”凌绍自是不敢告诉兄长,自己只与姞月见过三次,因又拉着缰绳,想背过去把手藏起来。他身边的马不舒服地一仰头,让他欲盖弥彰的行为被凌纪一览无余。
凌纪见状,心知拿他没辙,只得央求道:“我平时忙着做生意,无暇顾及其他。你嫂子眼看就要生了,就当我这个做哥哥的求你一次,求你在家里呆着,帮我照看一下她——这样我在外面也好放心啊!家里的几个老妈子都是外人,我是真的不敢相信她们,一旦遇到了什么大事,若一时没个能当家的,她们可不就要乱套了。”
凌绍将手摊开,放在眼前痴痴地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抬头道:“我明白了,大哥。”
看弟弟这般失落,凌纪也有些心虚,他连忙又保证道:“大哥在这里认识了不少人,等过几天没事的时候,也去问问那个姑娘的性格如何、是不是适合你。你要是真的喜欢了人家,如果她能愿意,那大哥可以帮你去提亲啊!”
凌绍低头道:“不可能的吧……她是王府的人……”
“什么王府不王府!”凌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听人家说了,礼王爷那王府里,既没有妹妹也没有姐姐。你那个姞月姑娘,不就是前几天张老爷说的王府女账房么?咳,就说你那天魂不守舍的,连张老爷说了什么都忘了?只一门心思想着要去给人家道歉啦?”
“可是她……”凌绍还在犹豫。
“什么可是!”凌纪扯着弟弟就往回走,“不过是个王府账房,地位再怎么高,也是下人身份,不可能会有太强的门第观念——再说了,咱们家也是小有积蓄的,就不信配不上她!”
凌绍被动地由凌纪拉着进了家门,还是不敢去想这个问题:“我不能……”
凌纪深知弟弟瞻前顾后的性格,于是也不再搭理他的愁眉苦脸,径自牵了马,出门谈生意去了。
同样是清晨,王府里,早早起身的姞月与小河合力抬来了一大桶水,哗啦哗啦地浇在刚刚移植过来的桃树树根边。
“没想到他们还真愿意给树苗呢!”姞月擦把汗,颇有成就感地看着那两棵一人多高的树苗,“明年大概就能结果了吧?”
“桃三杏四,这桃树我看也有一两年了,说不定明年真的能结果子呢!”小河遗憾地撴下木桶,“昨天在人家果园子里,咱俩都忘了问这树长了多少年了。不过,若说昨天这事儿,最该感谢的还是那个凌绍,要没了他,只凭就咱们两个,可怎么把树苗带回来呀!”
姞月也放下了舀水的勺子,皱眉道:“就不知他的手有没有被这么粗的树干划伤,都怪我当时没想到这一层,要是有什么手套之类的可能好些……”
小河不清楚手套是什么东西,但却了解姞月在自责什么,所以她笑道:“哎,这可不能怨我们,那是他自告奋勇的。不过我想啊,他恐怕更愿意受些小伤,也好让某些人心疼呀!”
姞月伸手拧了小河一把,嗔道:“你说什么呐!”
小河且笑且逃,逃了没几步,见姞月并没有来追自己,便大了胆继续调侃:“你别装样子!哈哈,脸红了哟!看吧,你还是知道那呆子是干什么来等人的。不就是对你一见钟……”
姞月一把扔了勺子就飞扑过去要掐小河的嘴,“乱说乱说!我们才见了三次而已!”
小河撒腿就跑,边跑边回头笑着叫道:“害羞啦害羞啦!咱们的姞月姑娘也学会害羞啦!”
跑了没多久,姞月终于没了力气,喘息着坐倒在地上——反正她外面罩着一层干活时专门穿的大袍子,也不怕弄脏。
“我累了!”姞月抱膝,脸上红扑扑的,仰头望着天空,“小河,咱俩别闹了,好不容易清闲下来,弄出一身汗多不好。”
小河笑到脱力,于是也学姞月一样坐在了地上,抬头看天空里不断变出各种形状的云彩。
“你说……”姞月一静下来,就要发愣,她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反托着下巴,“那个凌绍会不会又是第二个苏清?”
“第二个苏大人?”小河知道姞月与苏清之间的“恩恩怨怨”,自然明白姞月这里的话是什么意思。因此她不确定地说道:“你是说那个呆子?可你不觉得他很呆吗?居然还有人会用这种办法搭讪。”
姞月伸手挡住逐渐升起的太阳,“我还没见过这么天然呆的人,他八成也在装傻!只是,我这次又有什么被别人关注到的嫌疑了?”
小河扬手拉住姞月,两人互相借力起了身。
“不会的,你上次那是没有防备就被苏大人骗了,这回多多注意一下那个呆子就行!说不定他就是那样的呆呢!”
“我昨天已经很仔细地在观察那个凌绍了,可是什么马脚都没发现。”姞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苏清的事儿上,我好歹也还看出了些不对劲,只是没往坏的方面去想。但这次……也许凌绍比苏清更会装?”
小河点点她的额头,说道:“你这里,装得东西太多了!疑神疑鬼的做什么?大不了还有王府撑腰哩!这次可和上回你被骗的时候大还不一样了,越刍是礼王爷的地盘,再加上你同战红姑娘的交情……那个呆子能把你怎么样啊?”
姞月捂着受伤的额头,怨念地说道:“虽然今非昔比让我也有了些信心——但是你的手指头为什么非要点在我撞出了包的地方啊!很疼的!”
小河佯装惊讶:“咦?那个包不是已经被咱们无所不能的苏大人给揉没了么?”
姞月:“……算你狠!”
被小河戏称为“无所不能”的苏大人苏清,此刻正带了两个重重的黑眼圈、顶着一下巴青色的胡茬子,难得没了一贯保持的冷情形象,整个人都显得颓废不已。他风尘仆仆、一脸疲惫地半靠在庆离书房里的椅子上,同某人谈论所谓的“大事”。
“我刚回来,你有事要说?”苏清言简意赅地用表情向庆离宣告:我很累,有话快放!
庆离端着茶杯哼唧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摸摸鼻子,准备“先礼后兵”:“那个……你两天都没休息么?”
苏清虽累,但脸上的表情依然还是比较丰富的。他讥讽地看了庆离一眼,不答反问:“我都已经是这副模样了,你说有没有休息好?”
明知故问不好,可庆离确实是只有这种办法了,他想先用尽量缓和的话语来平复苏清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暴怒。所以,庆离清清嗓子,继续太极:“还是刑部的案子吧?要不要说来听听,让我也微尽薄力、给你参详参详?”
苏清累到极致,没功夫同他废话,于是直奔主题而去:“有话直说,我真的没精力跟你打哑谜。至于这次的案件……你是没法‘微尽’你的‘薄力’了,所以你不管也罢。”
庆离又哼唧了片刻,终于在苏清愈发不耐烦的神情中惴惴地说道:“要不,我还是等你休息好了再说?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清及时递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兄弟,你想耍我吗?”
庆离扶额而叹:“清,你究竟在哪里过了这两天啊?怎么回来之后的用词都变得这么市井了?”
“说还是不说?”苏清眯眼。
庆离见转移话题无效,只得摸着鼻子小声地说道:“如果我说了,那你可先得保证听了之后不会直接跳起来杀了我。”
苏清忍无可忍:“如果你再这么婆婆妈妈,小心我马上跳起来替战老将军砍死你!”
“好好好,我说,我说就是。”庆离把眼一闭心一横,“我听管家说啊,你的姞月,被一个长了一副受气样儿的来路不明的小子给拐骗了!”
没有预料中暴怒的声音。庆离睁开眼,然而他刚一瞄到苏清太过平静的脸,就吓得茶杯在手里晃了好几晃。他慌忙将手抖了好几抖,才勉强将茶杯挽救回来。
“我知道了。”苏清甚是平静地扔了四个字,翩翩走出庆离的书房。
“兄弟……你这是要干啥去呢?”庆离承认,自己就是喜欢苦中作乐,因苏清并没有当场发火,所以临了还不忘学学他刚带回来的新词儿。
“我去休息。”苏清以着更为平静的语气,回答了庆离的问题。
大事不妙!
庆离一把冷汗直冒个没完,不由得在心中为那个不知名的“小子”默哀了半刻。
苏清慢慢地朝着那暂时充当客房的院子走去。现在的他看似平静,实则心中已经转过不下千百个念头了:只不过是两天忙着查案而已,那妮子就又出乎意料地在这里认识到了其他人?好本事!
且不管那翻涌不止的莫名情绪,苏清决定还是要养足精神再作战。屈指一算,他又望了望天色,发现太阳还没升到三杆,稍事休息的时间也还是有的——那么中间空出的这几个时辰,就当是先赊给了她。
下午,姞月独自一人懒洋洋地站在院子里,有一茬没一茬地为桃树剪着枝。
小河终究还是急性子,明明说好了过几天再去问人家,谁知她下午趁着自己睡觉的时候,就偷偷跑到果园问桃树的树龄了,现在还没回来。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急不可耐”?
姞月拎着大剪刀,脚下转个方向,换了另一个角度继续她的“咔嚓、咔嚓”。据小河说,桃树不常剪枝会影响成长,所以她才会在这里干着这个她并不熟悉的活儿。
啊,说起来,那个家伙好像也不在府中——所谓“那个家伙”,苏清是也。
自打从将军府回来后的那个晚上开始,苏清似乎就没再出现过。他自称是当天晚上就能回来,可如今也没个人影。这么个大活人,能去哪里呢?他不是对越刍不熟么?
姞月边想着心事,边剪得没劲,却忽听有人在她背后问道:“这又是种的什么东西?”
姞月手上动作一顿,巨大的剪刀几乎要倒栽葱似的回扎在她身上。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惊喘再采取自救行动,就感到后脑勺起了阵凉风。
她身后的人显然还不想让她被剪刀这种低级的凶器伤到,因而很配合地从她后面伸过了手,不知碰到了哪里,一下子就将她的手腕翻了翻,剪刀便又正对着桃树的方向了。
有惊无险。
姞月连忙丢开随时能“扎人于无形”的剪刀,转身面对出声吓到了自己的人:“苏大人,好好的,做什么在别人背后忽然开口说话?”
此时的苏清与上午刚回府时的样子大不相同。一觉过后,他的黑眼圈消了,胡茬子也没了,若是庆离第一时间看到现在的苏清,一定会嫉妒不已:他这么快就能恢复原貌?果然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苏清浑身清爽,但心里却不清爽:“我听说,最近有人在外面等你出府?”
他这是什么口气什么意思!
姞月下巴颏一抬:“关你何事?”
苏清静静地看着她,“越刍这里很乱,相信管家和战红那只红兔子都已经告诉过你了。那么,就不要随便相信外人,尤其是刚认识没几天的外人。”
姞月依然抬着头直视苏清,不无讽刺地以着故作的惊奇口气问道:“外人?您认为,什么才叫‘外人’?所有不归于朋友亲人的都算是吗?如此说来,大人您也是外人——那我该不该听您的话呢?”末了,姞月不忘补充:“请不要以为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像您一样,工于心计、擅长骗人。”最后这八个字,她说得跟下定义似的,铿锵有力而掷地有声。
苏清觉得自己磨练了多年的耐性一到姞月这里就容易提前告罄,他刚刚睡醒的脑袋罕见地出现了名为“愤怒”的混沌:“很好,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那我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