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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下孔琉玥想起方才自己还满心的犯难,这会子可好,傅城恒连人都没回来,便直接帮她把问题给解决了,不由有些好笑,摇摇头去了内室歇中觉。
晚间傅城恒没有像往常那样在申时二刻回来,而是一直到酉时初刻才回来,是以先使了小厮回来传话,让孔琉玥先领着孩子们过来乐安居等着他,等他回来给老太夫人请过安后,一家人再一起回芜香院吃晚饭。
等到孔琉玥领着三个孩子前脚到得乐安居,傅城恒果然后脚就回来了,大家给老太夫人请过安,又陪着说笑了一回后,才被簇拥着回了芜香院。
晚饭跟昨天的一样丰盛,但又有些微的不同之处,今天的菜品都做得很精致,不但花色搭配得很是赏心悦目,亦连边上的雕花都做得惟妙惟肖,让人只一看已是忍不住食指大动。
孔琉玥有意注意着傅镕的反应,但见他不知不觉就吃了好些他平时不爱吃的菜下去,便抿嘴微微笑了起来,看来要治好他挑食的毛病,也不是很难嘛!
不但孔琉玥注意到了傅镕的变化,傅城恒和初华也先后注意到了,父女两个的神色便都柔和了许多,看向孔琉玥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感激。
尤其初华,不但对孔琉玥多了几分感激,晨起时知道洁华歇在了正房的那几分恼怒和不忿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整个宴席处的氛围也因此而变得温情脉脉起来。
吃完饭,一家人移至花厅里吃茶,傅城恒忽然问孔琉玥道:“对了,下午我让玉漱送来的礼物你可看到了?”自那日听她说起自己喜欢小狗后,他便留了心,费心找了这么几日,总算是找到了,因此忙忙使玉漱送了回来,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他话才一说出口,孔琉玥便知道要糟糕,暗暗叫苦不迭的同时,已禁不住后悔起下午没有叮嘱玉漱要赶在他回来之前把事情回了他来。
果然下一瞬,初华已猛地站了起来,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问傅城恒道:“爹爹,难道金宝……那条小狗,您不是送给我的吗?”
问得傅城恒不由怔了一下,他什么时候说过那条小狗是送给初华的了?难道是玉漱那小子传话传错了不成?
回过来神,就瞥见一旁孔琉玥正杀鸡抹脖的冲着自己使眼色,以傅城恒的敏锐,自然已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因忙稍稍有些不自然的改口道:“自然是送给你的……”
只可惜话还没说完,已被将他和孔琉玥之间互动看在眼里的初华给恼羞成怒的打断:“您骗人,您根本就不是送给我的,您是送给她的,”说着一指孔琉玥,眼圈也慢慢红了起来,“您变了,您现在一心只有这个女人,您再也不是我印象中那个顶天立地的爹爹了,您现在事事都听她的,您心里只有她,已经不疼我和弟弟了,我恨你……”
一边说,一边已转身跑了出去,急得她的奶娘和丫鬟们忙忙煞白着脸追了上去。
傅城恒约莫是没想到不过一点小小的误会,就能让向来懂事的大女儿生这么大的气,当着满屋子下人的面,是既觉得被扫了威仪下不来台,又觉得对不住孔琉玥,要知道他正是为了傅镕才伤害了孔琉玥的,偏偏大女儿还要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一张脸便攸地沉了下来,冷声喝住初华的奶娘丫鬟道:“通通不准去追她,让她野去,我看她还能野到什么地步!”
众奶娘丫鬟便都期期艾艾的停下,不敢再去追了。
一旁的傅镕和洁华也都吓白了脸,大气不敢出一下。
傅城恒方又歉然的看向孔琉玥道:“玥儿,她小孩子家家的,有口无心,你别放在心上。”
孔琉玥摇了摇头,“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其实初华的心情她能想来,原以为自己才是夫妻心目中最看重最疼爱的人,——当然,傅镕不能相提并论,傅镕毕竟是男孩子,跟女孩子还是有差别的。
所以才会一看到那条小狗,便理所当然的认为父亲是送给自己的,并为之高兴了一下午,甚至显摆了一下午,谁曾想,到头来那礼物却根本就不是送给自己的,反而是送给自己向来都不喜的人的,伤心、气恼、羞愤、委屈……可以说是什么感觉都在一瞬间尝遍了,也难怪她会气成那样!
傅城恒还待再说,方才负气离开的初华已经折了回来,手里还抱着那只小狗。
她喘着气跑到傅城恒面前站定,一边大声说道:“不就是一头畜生罢了,不是送给我的,我还不稀罕要呢,我这就还给你,你拿了去奉承那个女人罢!”一边便将那小狗往傅城恒怀里摔去。
那小狗被她这么一摔,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在半空中尖利的叫了一声,已自发落到地上,随即便在屋里乱窜起来,孔琉玥因离得最近,首当其冲被绊倒在了地上。
急得梁妈妈和珊瑚等人惊呼“夫人小心”的同时,已经齐齐抢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想要将孔琉玥给扶起来。不想孔琉玥还未被扶起来,旁边的傅镕和洁华又先后被那小狗给绊倒了,众奶娘丫鬟见了,也是急白了脸,争先恐后的要上前扶人去,一时间屋里是乱作了一团。
最后还是黑着一张脸的傅城恒敏捷的将那小狗给抓住,又命人将其待下去后,屋里方渐渐平静了下来。
“你可知错?”傅城恒板着一张脸,看向初华厉声问道。
初华早已被方才那一通乱弄得后悔不已了,摔坏了别人也还罢了,要是摔坏了弟弟哪里,她可就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可一接触到傅城恒前所未有的严厉眼神,再一想到方才他第一个问的竟不是弟弟摔着哪里了,而是先问的孔琉玥摔着哪里了,她的后悔便立刻被满满的伤心和愤怒所取代了,因梗着脖子嘴硬道:“我没有错,错的是你!明明是你变了,明明是你的心因被美色所迷长偏了,却怪到我头上来,怪道人常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以前我还不相信这话,觉得这世上任何一个父亲都有可能会这样,惟独我的父亲不会这样,现在我终于知道,原来是我错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一席话,说得傅城恒越发的怒不可遏,厉声喝骂她的同时,大手已对着她高高扬起了。
眼见向来疼爱自己的父亲竟然对自己扬起了巴掌,初华先是难以置信的本能的瑟缩了一下,随即反而又向前靠了半步,大声说道:“你打呀,你打呀,最好把我和弟弟都打死了,你就可以和那个女人双宿双飞,世子的位子也可以给那个女人生的孩子坐,然后你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幸福快乐的生活了!”一边说,一边又向前靠了半步,仰着头紧咬着下唇与父亲对峙,哪怕眼里有泪水源源不断的涌出,也倔强的不肯眨一下眼睛,更不肯抬手拭去泪水。
屋子里一时间是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
在这场父亲与女儿的对峙中,终究是当父亲的先败下了阵来,颓然将手放下的同时,已满满都是疲惫的吩咐她的奶娘道:“立刻带了她回自己的屋里,好好反省去,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带她来见我!”
奶娘早吓呆了,还是旁边的梁妈妈不着痕迹的轻推了她一下,她方回过了神来,忙忙恭声应道:“大姑娘,我们还是先回去罢,您有什么话,待明儿个早起来给侯爷和夫人请安时,再说也不迟……”拉了她要往外走去。
初华犹沉浸在父亲刚才竟然想打自己的巨大打击中,倒是没有反抗,任由奶娘拉了自己往外走。
却在方要走到门口时,忽然如梦初醒般回过了神来,一把摔开奶娘的手,便又折了回来,上前拉了也正哭泣的傅镕的手,便要往外走,“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没的白留下来讨人嫌,还不快同了我离开这里呢!”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有你这样教育弟弟的吗?”傅城恒的怒气在听完初华这句明显是赌气的话后,顷刻间又高涨了起来。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孔琉玥看在眼里,情知若再不将这对同样倔强的父女给分开,只怕今日之事越发不好收场,指不定连老太夫人都会惊动,因忙上前轻拉了傅城恒一下,微微冲他摇了摇头,又命三个孩子的奶娘:“时辰也不早了,各自带了你们的主子回屋歇着去罢明儿还要早起去给老太夫人请安呢,可不能沤坏了眼睛。”
说完有意顿了顿,才又继续道:“方才不过是侯爷和大姑娘一时兴之所至,讨论了一些有关学识上的问题,都记住了吗?”
能混到近身伺候主子们地位的下人,哪个不是人静儿,如何听不出孔琉玥的言外之意?忙都恭声应道:“请侯爷和夫人放心,奴婢们都记住了。”
说完方或扶或抱的带了各自的主子,轻手轻脚的鱼贯退了出去。
待三位小主子主仆都离开后,梁妈妈等人忙也识趣的鱼贯退了出去,方才还人满为患的屋子,顷刻间只剩下了傅城恒和孔琉玥。
眼见傅城恒一直都站在原地,阴沉着一张脸既不说话也不动,孔琉玥不由暗叹了一口气,他这会儿心里一定很不好受罢?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不管打了手心还是手背,最疼的都只会是他自己,换了自己处在他的立场上,相信只会比他更难受罢?
想了想,因轻手轻脚走到他面前,拉了他坐到榻上,又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递给他,看他喝了半盏,神色稍稍好了一些后,方轻声说道:“初姐儿只是一时间钻了牛角尖罢了,所以才会说了那样气话的,等她想通了,自然也就好了,你别放在心上!”
傅城恒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片刻方低声问道:“你方才真没有摔着哪里?”
孔琉玥摇了摇头,“我真没事儿,你别担心。倒是初姐儿那里,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要不你还是看看她去?”连“有了后娘就有后爹”那样的重话都说出来了,初华心里这会儿还不定怎生恨傅城恒和她尤其是她呢,若是不趁早将这个结给解开,时日一长,可就麻烦大了!
一语未了,傅城恒已冷声道:“谁要看她去!明明是她犯了错,我若是去看了她,岂不是间接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明儿连更离谱的事也做得出来了?不去!让她自己先反省反省!”话虽如此,眼里到底有担忧一闪而过。
孔琉玥见状,就暗暗撇了撇嘴,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老子和女儿都是一样的嘴犟!
但还是得软言相劝,“你也设身处地的想想初姐儿的感受,从小到大便被你当眼珠子一般的疼爱,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她,连镕哥儿尚且因为是男孩子,不能养得太娇所以靠后几分,如今你有了好东西,头一个想到的却不再是她,而是我这个……”
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而是我这个外来者,她心里会伤心难过,也是在所难免,更何况你还当着那么多的人面斥责了她,又作势要打她,‘树活皮,人活脸’,她都已经是大姑娘了,今儿个却既伤了面子更伤了心,也难怪她会跟你争锋相对,换作是你,只怕也会这样的,指不定她这会儿哭成什么样呢,你还是快看看她去罢,不然,明儿后悔得可是你!”
一席话,说得傅城恒没了言语。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伤了大女儿的心,又何尝不后悔?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最为看重最为宠爱的孩子,从小到大别说打骂,连一句重话都几乎不曾说过的,然而就在方才,他却当着满屋子下人的面狠狠呵斥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