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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也不笨,一听这话,便知林依这关是过了,她想到流霞也要睡桌子,开心不已,一回到家就去见杨氏,称酒楼后院屋子少,自己甘愿同流霞睡酒楼,腾出一间屋子来作客厅。
流霞就站在杨氏身后,闻言暗恨不已,她流云要讨好主人,何必拉上她林依,真是个害人精。
杨氏微微侧头,问询流霞的意见,流霞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却不甘落于人后,让流云出这风头,便笑道:“这主意还是我昨晚想出来的,正准备与大夫人讲呢,却让流云抢了先。”说完不等流云接话,便向杨氏屈膝道:“这屋子少租一天,就少付一天的房钱,因此搬家宜早不宜迟,我这就去收拾包袱。”
杨氏不吝言辞,夸奖了她几句,放她去了。流云眼看着本该她得的夸赞落到了流霞头上,即便目的达成,心里仍是堵得慌。她这会儿已是落 到了后头,生怕收拾包袱的功劳也被流霞抢去,忙向杨氏告退,追了出去。
林依那边也在收拾包袱,她与张仲微仅有一口大衣箱,将钱匣子朝里一搁,就算是收拾好了。她锁上里间的门,走到杨氏这边,问道:“娘,我与仲微的物事已装好了,你这里还有甚么要帮忙的?”
杨氏摇了摇头,道:“我们才回东京,也只有两口箱子,随时都能走。”
流云在外听见,存心要拣一件事盖过流霞去,忙掀帘进来道:“大夫人,二少夫人,那院子到处是灰,我与流霞先过去收拾呀。”
林依夸她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扫干净些,中午赏你一道菜吃。”
流云谢过她,得意洋洋看了一眼后进来的流霞,把她扯了出去。
林依与杨氏相视而笑,商量起新客厅该如何布置,哪里要摆个花瓶,哪里要添置一件陈设。
流云与流霞去了酒楼后院,先是站在院子里大吵一驾,吵到一半,被青苗进来训斥了一通,才开始埋头干活。还没到饭点,厨房的准备工作自有人做,青苗还不算太忙,干脆就当起了监工,很快便指使流云二人把三间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流云认为讨好青苗,就是讨好林依,因此听了几句训,倒没甚么,而流霞身为丫头时都没瞧过青苗脸色,如今升作姨娘,却要受她指使,心里存了一包的气,偏又发作不得,忍得好不难受。
两人完工,回去复命,又被安排抬第三只箱子,累得一塌糊涂。好容易挪到新家,待想歇一歇,才想起这里没有她们的屋子。
流霞的火气蹭蹭地直往上窜,一指头戳到流云的脸上,咬牙切齿骂道:“瞧你出的好主意,这下可好,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无,你倒是上酒楼歇去呀?”
流云累得腿发软,站都站不稳,她心里也后悔,嘴上却不肯服软,道:“你再骂,后天我不帮你去讨丫头。”
流霞这才想起自己还有求于她,只好将继续骂她的念头收了回去,嘀咕道:“我就不信那丫头讨来后,你不抢着使唤。”
林依在屋内,已听见了她们拌嘴,心想把她们累病了,还得花钱请郎中,实在划不来,便遣小扣子出来传话,让流云与流霞上客厅歇着。外面安静下来,林依闲不住,又想到酒楼去转转,才出房门,却被隔壁房里的杨氏叫住了。杨氏不爱林依总朝酒楼跑,劝她习惯于官宦夫人的生活,闲时做做女工浇浇花,有钱时便做个东,请其他夫人到家里来聚聚。
林依心想,她们聚会,还不是得到酒楼内,有甚么分别。但杨氏却认为这差别大了去了,混淆不得。林依虽有不同见解,但还是依了杨氏,答应从今往后,安于后院,无事不出门。
杨氏瞧她闷闷地,笑道:“你若是闲得慌,咱们就坐了轿子上街去,搬了新家,也该添置些物事。再到首饰店打个金项圈,等你大哥的儿子满月时作贺礼。”
林依闻言大乐,原来自家酒楼不能常去,街却是逛得的,她生怕杨氏反悔,连忙回房内戴好盖头装好钱,回来将杨氏搀了就走。
杨氏瞧她心急,笑了,拍着她的手道:“我不让你去自家酒楼,是怕长此以往,别人要把你当生意人,反忘了你官宦夫人的身份。不过自家酒楼不能常去,别人家的娘子店还是去得的,虽然要花些钱,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不是?”
第两百一十二章 讨要丫头
杨氏真是位开明又有趣的婆母,林依闻言更乐,扶着她亲亲热热出门,一同坐轿子到街上去。
州桥那端,连接着御街,过得桥去,繁华热闹,更胜数倍。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路上行人如织。
杨氏念着林依自来东京,就没添置过新衣裳,便命轿夫在一家绸缎庄前停了下来,带着林依到店里去,要给她挑匹布料做裙子。
掌柜的是个大嫂,眼极尖,瞧见她们是坐轿来的,猜想是有钱人,便捧出几匹织锦,供杨氏婆媳挑选。
杨氏朝柜台上看了看,摸着一匹宜男百花的蜀锦,问林依道:“看来看去,还是咱们四川的织锦最好。”
林依还没答话,掌柜的已是连赞三声“好”,称杨氏有眼力,会挑布。杨氏挑的那匹布,乃是极艳丽的黄色,林依并不喜欢,但她认得那布料上的花样,也晓得是甚么寓意,于是不好推却,只得也赞了声好。
掌柜的极有眼色,一听林依也称好,立时就取了尺子出来,帮她量尺寸,准备裁布料。
林依琢磨着,只她一人做新衣,可不合适,便在那堆蜀锦里,帮杨氏挑了一匹紫葵花。杨氏见林依有心,便含笑收了,一面叫那掌柜的来量尺寸,一面问林依道:“咱们给二郎也挑一匹。”
林依笑道:“我想着他做了官,要时常在外见客,早就与他做了好几身袍子,等下一季再算他的罢。”
原来只是她自己勤俭,却省下钱来与张仲微添了新衣,杨氏暗赞一声贤惠,喜爱林依的心,更添了几分。
掌柜的裁好布,问道:“两位夫人要做甚么样式?”
林依这才明白,这家绸缎庄乃是一条龙服务,不但卖衣料,还包做衣裳。她只在乡下做过衣裳,不知东京流行式样,虽在官宦夫人身上瞧过几件,却叫不出名字来,只得以目示意,请教杨氏。
杨氏是最爱花钱的人,向来不肯委屈自己,先前是因为三郎的病,才窘迫了几年,如今她手里又有了钱,自然要极尽奢侈,于是吩咐掌柜的,两条裙子,褶裥要多,要细,裙间还要缀上些珍珠。
杨氏讲式样,林依不懂,可一听珍珠,便晓得这两条裙子价钱便宜不了,她有些心疼钱,但漂亮的衣裳谁人不爱,加上转卖婢女才赚了不少钱,就安下心来,准备奢侈一回。
杨氏交行完掌柜的,又带林依去买屋内陈设,订做送李舒儿子的金项圈,一路上,教了林依好些富贵知识,如何挑绸缎,如何挑好瓷,如何辨别金子的成色,诸如此类。
林依十分用心地记下,努力按照杨氏的要求,做个合格的上层社会夫人,而不是只会赚钱的暴发户。婆媳二人采购一番,回到家中,将买来的摆设交与流霞几人,命她们把客厅好生布置。
转眼两天过去,流云在流霞的催促下,寻到林依,称派给新来洗衣女的活儿太少,令她每日足足有半天是空闲的。流云抱怨完,又补充道:“二少夫人,你可讲过,咱们家不养闲人。”
张家连上家丁,下人总共七、八人,洗这些衣裳,对于无其他活计的婢女来讲,确是少了。林依点头道:“多谢你提醒,容我再想想,与她多派些活儿。”
流云见林依同意她的看法,大喜,忙道:“不用二少夫人费脑筋,我这里就有个主意——流霞身为姨娘,却没个使唤丫头,实在有失我们家的体面,不如叫那婢女洗完衣裳,就到她跟前当差。”
林依望着她微微笑,问道:“这是你的主意,还是流霞的主意?”
流云为了将差事办成,便称是自己的主意,与流霞无关。但林依根本不信,流云向来与流霞不对盘,怎会突然如此好心,讨要丫头这件事,要第是流霞撺掇流云,要么是她二人合谋。
若她们讨要的是个普通婢女,林依兴许就同意了,但那婢女乃是王翰林的一双眼睛,遣的越远越好,哪还能朝屋里领,这两人真真是糊涂。
流云眼巴巴地瞧着林依;再三保证:“流霞也没多少活儿让她做,耽误不了洗衣裳。”林依本想耐心与流云解释,别人家送来的丫头,不能随便使唤,但突然想到,这道理流云可能不明白,但流霞跟随杨氏已久,肯定是知道的,正是因为她知道,才不肯自己来,而是怂恿流云来挨骂。
可怜流云中了圈套还不自知,犹自为流霞讲着好话,让林依看了直好笑。两妾相争,林依本不想管,但流霞不该拿她当傻子,不然事事都来烦她,那还得了。
流云到底是杨氏身边的人,若贸然罚她,是打了杨氏的脸,虽然杨氏讲过任由林依调教,但林依绝不敢天真到当了真,于是与流云道:“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你问大夫人去。”她心想,流云的把戏,她都能瞧出来,杨氏也一定能猜出是流霞捣鬼,至于如何处罚,就让杨氏定夺罢。
流云还当林依是默许,喜滋滋地去了杨氏房里,不料才把事情讲完,就让杨氏狠狠训斥了一通,接着又被逼问谁主使者是谁。
流云心想,骂都骂了,供出流霞也是框然,不如替她瞒着,借机向她讨好处。于是她一口咬定讨丫头是她自己一人的主意,并没有第二人参与。
杨氏同林依一样,料定此事还有流霞的份,但流云不肯承认,她也无法,只能另找机会敲打流霞。
流云挨完骂,灰头灰脑地出去,在屋后树下寻着流霞;抱怨道:“你出的馊主意,叫我去讨丫头,结果丫头没讨成,倒害我被大夫人训斥。”
流霞瞧着她那模样,心里偷着乐,嘴上却委屈道:“大夫人不同意,我也没料到,这只能怪我们运气不好。”流云斜眼瞥着她道:“我念着姐妹情谊,可咬紧牙关没把你供出来。”流霞暗道,谁叫你不供,供了我也能撇清,这下倒好,变作我欠你人情了。流云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不住地提醒她、暗示她,要她拿出些好处来,感谢自己的守口如瓶。
流霞摊手道:“拜你所赐,咱们没了屋住,现在那点子细软,都在大夫人房里,你叫我如何去取?”
流云哼了一声,道:“你去取自己的物事,莫非大夫人还能拦着?”流霞无法,只好进到杨氏房里,去开自己的小箱子,期间杨氏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后背,吓得她不敢呼气,等到出来时才发现,后面的衣衫湿了一片。她将根银簪丢到流云怀里,道:“还你人情,咱们两讫。”
流云接了银簪,不住地摸着,笑道:“这是哪里话,往后还有要帮忙的,只管说一声儿。”
“有甚么要帮忙的,不妨讲来,让我也听一听。”杨氏自墙那边绕了过来,冷冷问道。
流云被唬了一大跳,银簪子啪地一声,落 到了地上。流霞在屋里时就被吓了一道,这时再一惊,腿就直发软,扑通跪了下去。流云心道一声完了,也跟着跪了下去。
杨氏扫了她们一眼,甚么也没再讲,就转身回房,但直到天黑,流云和流霞也没敢站起来,直到晚饭后杨氏记起第二日便是吉日,要遣她二人去与小坠子送嫁妆,这才法外开恩,叫她们回屋,不过不许吃晚饭。
到了第二天,因是吉日,许多人家办喜事,欧阳参政家的衡娘子,也是这天出嫁,杨氏将小坠子的嫁妆交与流云与流霞,便携张仲微夫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