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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起来,当时老崔其实真正想让这个姑娘给他配药,死去的缇骑密探尤平安其实是个幌子?可是我却被尤平安忽悠的去把这姑娘手中的药材拿走了,害的老崔没保命的药丸吃,差点死在大狱里?
不管局势怎么变,怎么乱,崔碧城势必还要继续装疯,也势必要继续熬刑,甚至还要熬过疯子的试探,他身单力孤,从宫里到朝廷,没有人帮他。
我想多陪他一会儿,可这里不宜久待,我不合适,尹绮罗更不合适。所以,我先给老崔喂了两个药丸,就把药袋子塞到老崔坐的草垫子下面,给他带的烈酒牛肉也放在一旁,然后用手捏了捏他的肩膀,我就离开了那里。
尹绮罗和我一起出来的,到了外面,阳光明晃晃的耀眼,我才发现,她的脸色粉白粉白的,下巴尖尖,唇色鲜艳,有一种女孩儿特有的柔弱。
我牵马过来,看她没有带仆从,也没雇车马小轿,只是自己一个人拎着那个小布包,有些形单影只,这时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了,我问她,“我送你回去。”
我原本想着她不答应,因为她似乎一直对我印象不好,我只想着后面跟着她,等她到家我就回宫。最近雍京不太平,我可不想明天就听到说尹绮罗从诏狱出来就失踪了的消息。
我根本没想别的,可没想到她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她把手中的小包给我,我搭在马鞍上,就听见她说,“王爷,我请你喝酒吧。”
我一愣。
虽然说这个尘世总不会嫌酒少,不过让一个女人请喝酒,这样的事情我还做不出来。
我勒住了缰绳,说,“好吧,我请你喝酒。”
170
尹绮罗带我找了一个小酒馆,并排木头扎的一个小门,不到腰间那么矮,一推开,就是几张木桌,每个小桌子旁边都围着四把小马扎。尹绮罗进去了,我牵着马站在栅栏外面。那边就是灶台,挂着酒幌子,再往那边一点,挂着一副对联,上联是“爱来不来”,下联是“爱吃不吃”,横批,“好走不送”。
这里只有一个露天的锅台,一个戴着围裙的妇人光着手臂忙前忙后,她的手腕上戴着一个绞丝银镯子,手上的皮肤被水浸润的红彤彤的。
她见我们过来,挺了挺肚子,把腰上的围裙解下来一扔,拿了块大抹布走过来,象征性的擦了我们旁边的桌子,粗声粗气的问,“你们要点什么?”
我说,“一坛子花雕,蒸酿丸子,炒竹笋,山水豆腐,半只葱油鸡,翅子白菜汤和米饭。”
那大妈擦完了桌子瞪了我一眼,“你要的这些东西我们这儿没有,要吃去大馆子,别来我这里捣乱。”
我,“……”
“还有。”大妈指着我的马说,“别总勒着它,你饿了它不饿呀,松开缰绳让它到那边吃草喝水。哟,小姑娘,你又来了~~~~”
大妈的声音马上变的甜腻,好像大热天放了三天的酸梨水,甜的都发酸了。
尹姑娘像是常客,她对大妈的甜蜜笑声无所顾忌,她利索的点了菜:“两壶蜜酒,一碟红烧牛肉。”
我放开我的大白菜(就是那匹名贵马),它撒欢的跑到那边的草地上,甩了甩尾巴,快乐的去那边的水槽中噘着屁股喝凉水去了。
我笑著坐在尹绮罗的对面,“只有牛肉感觉菜薄了些,让老板娘炖一只鸡,炒些青菜,上些米饭。”
“没有,没有。”
大妈一手拎着两个泥壶,上面搭着一根麻绳,挂着两个酒碗。她另外一只手臂上架着那个牛肉碟子,切的极其郎虎,片大肥厚,热气腾腾的。大妈的肉掌上还支着三个调味粗碗,盛着辣椒、卵蒜、红果醋,还有香葱,芫荽切的细细的,堆的满碗都是。
砰!
大妈把手中的家伙什撂倒木桌上,瞪着我说,“老娘这里只有牛肉和自家酿的兑水蜜酒,爱吃不吃。”
我嘀咕了一声,“这个大妈真有趣,兑水的蜜酒也敢卖,不怕被人砸了门面。”
尹绮罗从酒壶上解开酒碗倒酒,“十一娘的蜜酒浓稠醇厚,如果不兑水,恐怕王爷闻一闻都会醉倒,来,尝尝看,这样的村野小食是否和王爷的口味。”
她给我倒了酒,推过酒碗,又要给自己倒,我拿过另外一个酒壶,把她的酒碗拿过来,“尹姑娘,自斟自饮,多多少少显得有些落寞,既然我陪姑娘饮酒,自然有我给姑娘到酒。”
她听着忽然笑了,放下了手中的酒壶。
我倒了酒,递给她,她结果去,道了谢,“王爷,我先干为敬。”
我也跟着喝干了,然后又给我们两个分别倒满了酒碗。
此时,天空薄薄的暗了下来,几声暮鼓隔着雍京飘渺的传了过来。
我吃牛肉,尹绮罗却让老板娘拿了一小箩新鲜的梅子果,她也拿着慢慢吃了起来。
“王爷……”
“嗯?”我夹了一筷子牛肉,饱蘸了调料塞到嘴里看着她。
“其实王爷是个很讨女人喜欢的人,可是,您为什么会喜好男色?”
这个问题也太那个啥了吧。
我扑哧一下子,牛肉卡在嗓子眼里面,岔气了。
咳,咳,咳……
我连连咳嗽,急忙端起来旁边的水瓢喝水。
尹绮罗拿自己的手绢把我吐在袍子上的牛肉和汤汁擦掉,可惜的问我,“王爷,您没事吧。”
我捂住鼻子忍了忍,终于不咳嗽了,瞪着她问,“你怎么能问这种问题?这可不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儿应该问的。”
她听了忽然一笑,“我就说你是个讨人喜欢的人。”
我,“……”
尹绮罗说,“你们男人真好,想做什么都可以。我却不行,早晚是人家的人,连姓氏前面都要冠夫姓。”
我,“……”
她,“我就要成亲了。”
“啊?”我连忙堆笑说,“恭喜恭喜。这是好事。”
尹绮罗扑哧一笑,“哪里是什么好事,爹妈给定了什么,这辈子就要跟个什么,逃都逃不过。”
她的话说的有些悽惨,不过人却笑着,而且完全没有一丝半丝的萎靡,像是在开玩笑。
既然她都笑了,那我也笑。
我,“我早看到姑娘手腕上有一串玉挂香珠,却不是女孩儿带的款式,想必是姑娘的文定之礼。”
她的手下意识的摸了一下手腕,把那串珠子退下来,递给我,我接过来,看了看,这是上好的和田玉雕刻成的,一串珠子的正中挂着一个穗子,上面有一块小小的玉牌,正反两面,刻着两个字,一个‘赵’字,一个是‘毓’。
赵毓?
这个名字……
我把珠子还给她,“我孤陋寡闻,不知道这是哪家的王孙公子?”
尹绮罗摇头,“那个人的父亲和我爹是刎颈之交,只不过福薄,一落地就殁了。”
我,“啊?那姑娘您成亲,要嫁给谁呀?你父亲尹总督不会迂腐到要你抱着牌位那个啥吧。”
尹绮罗,“不是,我嫁的是个活人,只不过没有实权。”
我,“哦,那恭喜姑娘了。
“王爷,您这句恭喜,我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
我连忙说,“诶,其实吧,权势不权势的不重要,高门豪族有高门豪族的奢华排场,也有侯门深似海的闺怨,重要的是嫁的那个人怎么样。如果没有什么权势累赘,还能过的清净些,人这辈子最大的好处就是居家过日子,能把日子过踏实了,就是能耐。”
虽然我这话说的挺那个啥的,可也的确我的心里话。她是女娃,没有人期待她能沙场建功,成为母夜叉一样的女英雄。
她低着头想了想,端起酒碗抿嘴一笑,“谢王爷吉言。”
后来,我和她就一直喝酒,这个蜜酒甜甜的,喝多了也一样上头。老板娘出来算账的时候又捧出来两个大腕,里面放着用山果子酿的醒酒汤,酸酸甜甜的,原本我喝的头晕眼花,口干舌燥的,喝完这个,目清神秀,似乎整个身体是轻飘飘的,快成仙了。
送了尹绮罗回家,我就进宫了。
我爹的身体状况还是反反复复的,他吃了太医的药睡着了,我娘从寝宫出来,回她自己个的寿春宫洗漱换衣服,她让我也跟着来。
“承子,今天娘让他们做了热汤面,过来吃点。”
我坐在椅子上吃瓜子,摇头,“我在外面吃过了,娘,你自己喝汤面吧。”
“你刚才去哪了?怎么找毒找不到。”
“去了趟诏狱,看了看老崔,给他带了些吃的,还有伤药。”
我娘一听,端着饭碗就过来了,坐我对面,“他怎么样了?我听说,他……他疯了?”
我慢慢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谁知道隔墙有没有耳?
我娘深深的谈了口气,放下饭碗,“承子,其实我一早就想说,咋们家,缺人。”
我,“什么意思啊?”
“这么多年,娘看的多,听的多,就是说的不多。可是说的不多,不代表娘什么都不知道。太子,三殿下都成亲了,他们娶的媳妇都有一个有权有钱甚至有兵马的爹。娘之前总想,这样娶老婆其实娶的是他老丈人,显得不那么靠谱,可是后来娘又反复想了想,其实这也挺靠谱的。你说,要是碧子有个像杜阁老那样的老丈人,他就不会被打,也不会疯,再者说,要是你也有一个那样的老丈人,可能碧子也不会是这么个下场了。”
说完,她又叹了口气,“这一年真是灾年,先是你外公,又是你舅舅,现在连碧子也这样了,难道我们崔家要家破人亡了吗?如今皇上又是这样,没有人再给我们做主了……”
我把瓜子皮一颗一颗的放在茶杯里面,“娘,有话你就直说,什么时候也学会拐弯抹角了?”
“好,那我直说。”我娘眼巴巴的看着我,“皇上病前就给你说了门亲,不是小门小户的姑娘,而是宣大总督尹名扬的闺女。”
我,“……”
不是吧,这要是真的,那这个尘世也太寂寞如雪了。
我尴尬的乐了乐,“娘,我在外面又没个好名声,尹名扬一方诸侯,愿意把他们家的掌上明珠给我吗?”
我娘,“嗯,不愿意。”
我,“……”
我娘又说,“据说那个尹名扬是个倔老头,他家的姑娘原先曾经许过人家,不过那家人早没了,那个老头就想让自己的闺女做望门寡,别人去他家说亲的,都被他打了出去,所以那个姑娘一直拖到快二十了还没嫁人。我一听,这那成呢,那闺女也算妙龄,大好的青春不能就这么荒废了,所以就求皇下旨赐婚。”
我,“啊?你用皇上的圣旨强迫人家姑娘嫁给我啊?娘啊娘,你让我说什么好。”
我娘,“没有,娘可是厚道人,不能做那样的事。这次的事是尹姑娘自己答应的婚事。”
我吱的一笑,“自己答应的,……呵呵,有我爹的圣旨,谁敢不答应?”
我又开始嗑瓜子。
“承子,不要管别的,这件事情在你,你愿意,那就结亲,你要是不愿意,诶,就算是圣旨下了,娘也会保护你,不让你为难的。”
咔,轻轻的一声,我嗑开了瓜子,两半瓜子皮落在木桌上。
咔,又一颗,……
咔,第三个……
“可是,承子,想想碧子,再想想我们崔家,你难道真的要这么傻吃焖睡的过一辈子吗?”
“娘。”我抬眼很认真的看着她,“我和太子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