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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说什么?
殷忘川袖子微微拂动了一下,指那个放在玉盒子中的铁圈儿,对我说,“这是昆仑教的‘护’,又名‘生死盟’,是本教圣物,同时也是立定盟约的信物。三年前崔公子以一百万两白银和一个天大的人情托付承怡的性命于在下,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不能履约,真是惭愧。”
“‘生死盟’是两个人之间的约定,只要戴上这个指环,在下就是承怡的影护,从此你生我生,你死我亡。嗯,听起来虽然和同生共死有异曲同工之妙,其实各不相同,因为我们并不白头到老。如果我死了,昆仑教下一任教王会继续这个约定。”
说完他又是淡淡一笑。
“我只是你的影护。”
他起身告辞,我一把扯住他,“小莲,你就是小莲。可是,你不是说,你是莫雀吗?”
那个人轻轻推开我,“七月十五,在下在芫阁清场设宴,如果承怡想听故事,请一定过来。好了,不耽搁承怡看书、崔公子静养了,在下告辞。”
他走之后,我看着崔碧城,想听他把所有的事情给我交待清楚。
老崔拿着那个铁圈儿来回的看,还喃喃自语,“你说,这玩意儿咱们自己会不会仿一个出来?”
随后,又仰望天空,“今天天气不错,把被子晒一晒。”
说完,拿着拐杖,一歪一歪的走了。
木桌上面就摆着那个玉盒子,里面放着一个银灰色的铁圈儿。
作者有话要说:我居然又成为1k党了……
201
七月十五是个很特殊的日子。
鬼节。
在这个日子请客的人,都挺神的。
雍京,芫阁。
戏台上铺着琉璃层,琉璃层背面刷了一片的水银,戏人在上面行走,就好像在水面上飘。
演的是野剧《钟馗嫁妹》。
脸涂抹的像阎王爷的钟馗,还有各色小鬼一般的送嫁队伍,在本应该香/艳斯文的小戏台上绕来绕去,弄的人眼花缭乱的。
整个芫阁大堂空无一人,就在正中摆了两把椅子,殷忘川坐在右边,我坐在左边,中间放着一个茶几,摆着茶点水果。
我小声问他,“我以为你会请我听昆曲《游园惊梦》。那个好像是他们请我听过最多的折子戏。”
他轻描淡写的说,“可是你不喜欢。我感觉你喜欢的是《钟馗嫁妹》。”
我,“……”
“好奇怪,你怎么会知道?”
“我为什么不知道?每次演《游园惊梦》的时候你都在打瞌睡,可是有一次在外头听了《钟馗》,你兴奋的连晚上睡着的时候都在哼哼,不是喜欢是什么。”
“承怡,把自己的面具戴的太严密,会窒息的。”
我张了张嘴,然后想了想才说,“我不叫承怡了。”
“是吗。”他似乎并不好奇。“就好像我不叫小莲一样。换个名字而已。”
我抓了抓头发,“你当初为什么要取一个小莲这么奇怪的名字?当时你们那里的头牌云锦公子的名字多风雅。”
“嗯。”他的眼睛从戏台上转过来,看着我,“云锦的名字是我给他取的,我的名字是他取得。这么看来,每天不学无术,不读书的人是想不出好名字的。就像承怡一样,什么黄瓜、银票还有黄金,全是这样名字。”
“银票和黄金是我娘的人,是她取的名字。”
“不,是你。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很多事。”
我点头,“对,你现在快成了和老崔一样的神棍了,可是我对你们一无所知。”
他摇头,“不,你对我并不一无所知。我身世你知道,我告诉过你的。如果你忘记了,就不要责怪我什么都不说。”
“那你的名字怎么又换成殷忘川了?原来在老三面前还装作是莫雀。这不是很赤/裸的骗我吗?”
“那是有原因的。”
我,“我在听啊。”
他一挥手,台上的妖魔鬼怪,都停了下来,继而退了出去。
偌大的芫阁只有我们两个人。
“三年前,我在嘉峪关外遇到了崔公子,他帮我葬了我母亲,就以这个人情为由,然后以一百万两白银的高价让我保护你,当时我自己有要事在身,本来想着三五个月就能下昆仑山应约,可实际上,等我所有的事情都弄好了,已经是三年后的现在了。”
“什么事?”
他想了想,不带什么感情的说,“我和先教王有一场生死对决,几乎打了四十多天,他死,我重伤。而我的异母哥哥莫雀殿下趁机向我下毒,将我的武功彻底废掉,扔给他的手下试药。后来那些人包括莫雀在内,都被我杀了,可是那个时候昆仑内乱,教众四分五裂,我让唐小榭坐镇修罗本部,我自己易容成莫雀来到雍京,想要收服莫雀的残余势力。”
“当时我有奇毒在身,活不活的下来,一直是未知数,所幸遇到三殿下羽澜,他替我收集药材,我替他杀人。”
我,“太子……”
“对,他曾经想要杀太子,而且在药材之外,他另外许下了黄金五万两的报酬,只不过后来我发现了一件事,所以我打消了刺杀太子的想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对我有恩。”
“什么事?”
殷忘川说,“因为,他杀了高昌的阿伊拉公主。”
我,“……”
我实在无话可说,这就是一个恩怨纠葛,爱恨交织的网,所有人都深陷其中,没有人有幸可以逃出生天。
半晌。
我问他,“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答应崔碧城,保护我?”
“怎么这么问?”
“别装糊涂,公主和我事,你知道的。”
“和我有什么关系?和我与崔公子的约定又有什么关系?崔公子和我约定,只是我和他之间约定,和其他无关。”
“那就是说,无论我是谁,是石头,是木头还是一个驴粪蛋,都无所谓,即使是你的仇人阿伊拉公主的情人,你也不在乎吗?”
他沉思。
“嗯,高昌的规矩和中原的大郑不一样。王族争夺,杀掉兄弟姐妹,然后接受他们的姬妾爱宠,其实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如果我亲手杀了公主,而把你抢夺过来,我们的感情会得到祝福的。”
我再次无语了。
蛮夷就是蛮夷。
即使风雅如我眼前这个殷教王,蛮夷还是蛮夷。
我,“那你当时进我王府,也是处心积虑的吗?”
没想到,他摇头,“不,那个事情,纯属意外。不过现在想想,我们相遇,也许是长生天的旨意。
那天我刚吃了药,不太好受,就在观止楼大堂坐一会儿,看看风景,然后你就来了。我当时以为你已经知道了我是谁,然后为了配合崔公子瞒住太子的耳目将我接进王府。”
“不过很快,我发现你一无所知,而且迟钝的令人发指。”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摇头。
“那好,把你的手指给我。”
他抬起我的左手,无名指上是今天早上被老崔强行戴上的铁圈儿——生死盟。
殷忘川咬破自己的手指,一颗殷红色的血珠子溢了出来,颤微微、娇滴滴的挂在之间。他喃喃的说着异族的咒语,同时把那颗像朱砂一般的血珠子印在我左手无名指的铁圈儿上。明艳的红色珠子在灰白色的铁圈上慢慢流淌着,然后就像清泉隐进沙石,消失了。
可是我之间的生死盟,变成了妖异的朱红色。
像血,像朱砂,也像大正宫那些铺天盖地的红莲。
“好了。”
他扯住我的手腕,向外拉着走,“听完了戏,我们去逛逛雍京吧。”
七月十五,是鬼节、中元节还有盂兰盆节。
这一天是亡灵重返人间的日子。
传说中,早已经死去的祖先会被阎王爷给半个月的年假,回家和子孙聚聚,吃点凉浆水饭,享享天伦之乐。
这天,大街上很多人在烧纸,祭奠,追思,游街。
雍京城外的镐水上更是热闹,一片接着一片的水灯,竹子做的底座,上面放着用纸扎出来的荷花,顺着水流杳然远去。
我想了很多。
殷忘川忽然说,“高昌和大郑不一样。这里的人眷恋人间,眷恋繁华功名,眷恋娇妻美眷,以为死了,就万事成空。高昌人不惧怕死亡,因为死了之后,灵魂会得到长天生的庇佑,得到永久的安宁。”
“只有人世间,才是最肮脏的所在。”
我看着他。
忽然镐水边上一阵喧嚣,有几十个穿着黑色小绸衫的家丁把放水灯的百姓们驱赶到一旁,有个孩子因为躲闪不及,还被挤落水中,顿时乱成一团。不过,这样的乱很快就平息下去了,就像釜底抽薪一般,让滚烫的水变得静寂。
然后在众人护卫下,几个衣饰华贵的年轻男人把自己的水灯放在夜一般漆黑的镐水中。
……
“这是谁家的人啊,怎么这么霸道?只许他们家的人放水灯,就不让别人在水边呆着啊。”
“嘘……别乱说话,你知道那是谁吗,那可是恒侯姜家的人!”
“嗨,我还以为是谁呢,又不是真正的王侯世家,不过就是个雍京留守的军职,怎么能这么嚣张?”
“姜家人如今可是今非昔比了,你还不知道吧,姜家的小女儿怀了太子的孩子,这要是能生个儿子出来,将来母凭子贵,没准就能当上皇后。如今的姜家,就是下一个裴家,下一个杜家!”
“就是,就是。最近一段日子,姜家宅子门前车水马龙的,去巴结的人都能排出一整条长街!”
“太子!……是那个太子文湛吗?”
“是啊!不是他,还有谁?”
“那个太子不是被朝臣背地里说他是‘断子绝孙’吗?听说啊,他喜欢男人的。”
“嗨,你知道什么啊!喜欢男人,跟玩个戏子,摆弄个花鸟鱼虫一样,谁还当真跟个男人过一辈子啊。如今杜家、裴家那个下场,指不定怎么回事呢?没准就是随便编排太子喜欢南风惹的祸事……还有,别再说人家是‘断子绝孙’的太子了,小心被灭了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知道,知道了……”
“诶,知道太子喜欢谁吗?”
“都告诉你别乱说,你还说!”
“不知道,朝廷中就算有什么说太子喜欢男人的谣言,可是都说喜欢的是哪个……估计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吧,也许就是内廷的奴仆什么的……”
……
我看着那群人,大多人其实只敢躲在暗处窃窃私语。
姜家那些鲜衣怒马的家伙,没有人去遏制他们一下。
文湛,难道想把姜家养成下一个裴家吗?
殷忘川坐在水边,不知道是用了轻功还是什么,身子显得异常轻盈。他用袖子擦了擦旁边的石头,让我坐。刹那间,他眼神一厉,陡然抓住我的耳朵,把我扭到一旁,他的手指像拿一片树叶一般从我的脑后捻过一支箭。
——那是要在昏暗的镐水边暗杀我的长箭。
三尺长,黑漆的木杆,白色凌翅鸟的尾羽,黄金箭头。
是皇上嫡系,龙骑禁军的黄金羽,只有处决王公贵戚才会动用的黄金羽!
殷忘川看着我,眼神中竟然泛着怜悯。
“原来,崔公子的一百万两,是为了对付这个人。”
这个人……是皇上。
想要杀我的人,难道是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小莲弟弟还是很大度的,他和蚊子小弟弟单方面和解了……因为太子杀了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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