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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初华给将军喂着碎肉,语气轻松。没想到昨晚自己离开之后,朔北王还跟皇帝遭遇了一场。
他真的很厉害,什么也难不倒。心里暗暗道,又想起分别时,朔北王看着她的微笑。出神片刻,初华眨眨眼,管他,反正与自己无关了。
“可是丞相那边怎么办呢。”暮珠叹口气,继续愁眉苦脸,“他今日就要过来呢。”
初华被提醒,这才想起来,冯暨昨日派人传话,说王太后病了,今日要过来与她去向太皇太后辞行,明日就回国。
她觉得冯暨的脸色大概会比昨日的侯夫人还要凶恶。
但初华不怕,笑笑:“他说了事成之后给我钱,可没说过被拆穿了如何。大不了,我不要钱了。”
“钱?”暮珠冷道:“他会杀了你。”
“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
初华自信地说:“睿华不会让他杀我。”
暮珠狐疑地看她,好一会,道:“初华,你该不会觉得,大王真是你的兄弟?你别胡思乱想了,大王是王太后生的,如果你也是她生的,你怎会流落宫外;你回来,她又怎会全然不认你?”
初华看着她,默然。她想起那天在齐王身边的那个女人,那面容……
“就算不是,我也要听睿华说才信。”过了会,她低低道,“他说过,他会等我回去,亲口告诉我。”
暮珠看着她,摇摇头,不再说话。
****
午后,冯暨果真太和苑,出乎意料,他一个字也没提她连累睿华断袖的事。只吩咐暮珠快点收拾行囊,明日便要启程。
暮珠连声应下,忙不迭地走开。
太皇太后昨日受惊昏厥,仍躺在榻上将养,鄢陵大长公主在一旁伺候。听到中山王来辞行,她睁开了眼睛。
“你也回去么?”太皇太后看着初华,叹口气,“都回去吧,回去好,都好好的不会生事……”
初华知道她说的是朔北王。她其实挺同情太皇太后,当年自己淘气,跟着祖父去逛街市的时候,总是在人群里钻得没影。现在想起祖父四处喊着她名字,一脸焦急担心的样子,初华心里就会酸酸的。
不待初华开口,冯暨恭敬地答道:“禀太皇太后,国中昨日来信,王太后身染风寒,卧病在床,大王担忧王太后身体,故而请辞。”
初华瞥他一眼,按着暮珠教导地话,规规矩矩道:“睿华受太皇太后隆恩,本不该早辞,只因母亲染病,唯恐不能尽孝床前。睿华深愧,伏惟请愿。”说罢,向太皇太后跪拜,五体投地。
“中山王一片孝心,诚可嘉也。”鄢陵大长公主对太皇太后安慰道,“母亲,儿孙们都来看过你了,如今也都平平安安的,这不比什么都好?”
太皇太后又叹口气,问了问冯暨几句王太后的病况。她心情不佳,没有留初华等人共膳,初华也知趣,行一番礼,告退而去。
“明日便启程,好生准备。”冯暨放下这话,便乘车离开了太和苑。
暮珠看他消失,如释重负。
“幸好有朔北王那么一闹呢。”她高兴地说,“想来丞相是不会追究你那事了。”
初华撇撇嘴,冯暨追不追究,她才不在乎。
因着明日要离开,冯暨带来了一些王府里的家人来帮着收拾行李。王府的管事是先王起就侍奉内宫的忠仆,特地让家人们给中山王送来了几只食盒,里面盛着些新做的小吃,预备明日上路食用。
“其中有大王爱吃的香糕。”送食盒来的家人说。
初华嘴馋,听得这话,忙走过去,打开食盒。果真是香糕,甜香的味道扑鼻而来。她忍不住拈起中间的一块,咬了一口。牙齿触到香糕中间的物事,硬硬的,初华愣了愣,感到不寻常,看向那家人。
家人神色紧张,在她旁边低声道:“小人乃奉命行事,还请大王莫说出去。”说罢,看了初华一眼,匆匆退出去。
初华心中绷起,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到,待得进了房间,才将那香糕里的纸取出来。
打开,上面只有一个字——逃。
初华脸色一变。
她认得睿华的字,这字形,是他写的不会错。可是,为何要逃?出了何事?
初华盯着那纸条,狐疑不已,心砰砰地跳。
*****
虽然睿华不曾明说,但他亲笔所书,初华觉得不会有错。
他让自己逃,那就逃,反正这中山王她也不想再装了。初华这么想着,暗暗收拾行囊。睿华的金饰物不少,带来的衣服也是合她穿的。
她望望天色,还早,内侍们都在收拾物什,进进出出,宫外还有禁军把守。要出去,只有等到晚上才稳妥。
时辰慢慢过去,内侍送来了晚膳。初华看到有面饼,趁旁人不注意,藏了两块做干粮。
“明日要上路,吃多些。”暮珠道,“把那汤喝了。”
初华应了一声,拿起汤碗,把浓稠的汤汁喝了下去。
汤的味道很好,香香的。说起来,这案上的食物,每一样初华都喜欢吃,回到何叔那边,自己大概再没机会吃这些好吃的食物了。
正想着,忽然,她感到一股眩晕席卷而来。
心中大震,她被下了药!
太大意了!
初华努力地想维持清醒,但是没有办法。在她软倒的时候,耳边隐约听到暮珠低低的话语:“对不住,我的家人都在丞相手里,只能如此……”
☆、第15章 杀机
初华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她昏昏沉沉,只偶尔感觉到有人在给她喂水,眼前掠过些恍惚的人影,又不见了去。
等她终于慢慢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榻上,旁边点着灯。看四下里的设置,这已经不是在太和苑。
这是哪里?自己睡了多久?初华动了动身体,未几,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顺着望去,自己的手上和脚上,都被戴上了镣铐。
成犯人了。
初华望着头顶黑黑的椽子,药效还没有过去,身上软绵绵的。
“初华,你醒了?”暮珠走过来,看到初华睁着眼,脸上露出些许宽心。但接触到初华冷冷的目光,她又露出愧疚之色。
“初华,你……你饿了吧。”暮珠说着,忙端来一碗粥,“来,我喂你。”
“走开。”初华把脸别过一旁。
暮珠咬咬唇,道,“你恼我,骂我,都可以,但你几日不曾进食,再不吃,连骂我的力气也没有了……”
“还不是你害的。”不等她说完,初华恼怒地打断。
暮珠惭愧地低头:“我知道……那,你吃么?”
初华神色不定,确实,气归气,她感到腹中饿得慌了。
“吃,给我。”她说。
暮珠一喜,忙上前去喂她。
“我自己来。”
“可你戴着镣铐。”
“我没那么娇弱。”
暮珠只好把碗递给她。初华坐起来,抬起手接过碗,试了试冷热,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慢些……”
“不要跟我说话!”
“……”
初华一口气吃了两碗粥三个饼,这才觉得身上渐渐有了气力。
“不能再吃了,”暮珠把碗收走,“一下吃太多会撑坏。”
初华没有反对,坐在榻上,看着她。
暮珠被她盯得发毛,在她面前坐下,小声道:“初华,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初华狐疑地看她:“这是何处?”
“刚过了雒阳。”暮珠说,“在一个小县城里,往北,就是中山国。”
初华点点头。
“你们把我带回中山国,没有好事吧?”
暮珠嗫嚅道:“这我也不知晓,丞相只吩咐不能让你走。”说着,她一脸委屈,“初华,我也有苦衷,我……”
才说着话,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暮珠一惊,忙对初华道:“你继续装睡,别出声。”说罢,将初华用过的碗筷藏起来。
初华刚躺下闭眼,就听到了门开的声音。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在榻前停住。
一瞬间的安静,初华的呼吸几乎凝窒。
“丞相,这是何意。”睿华清冷的声音,缓缓传来。
*****
睿华?
初华心中一动,睁开眼睛,却见睿华果真站在榻前。他的面容仍然有些清瘦,脸色苍白,却风尘仆仆,眉宇间被烛光映得明亮。
“睿华……”初华小声地唤道。
睿华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初华睁开眼,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初华,”他忙坐下来,神色关切,“难受么?可曾受伤?”
初华摇摇头。他握住初华的手有些凉,但初华的心里却觉得一阵温暖。
冯暨看着他们二人,神色无波无澜。他向睿华一礼,道:“禀大王,夏初华意欲逃走,臣不得已将她拘禁起来。”
睿华皱眉:“她不是中山国的人,代替孤千里迢迢赴京朝觐,有恩于孤,她想去何处便去何处。尔等此举,与恩将仇报何异?快将镣铐除去!”
冯暨目光一闪,道:“大王,王太后命臣将此人带回国中……”
“太后那边,孤自会解释。”睿华冷冷道,“丞相不从王命么?”
冯暨神色复杂,但终于答应,叫来内侍,将初华的镣铐打开。铁链取走,初华的身上登时轻松。她看着冯暨悻悻而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睿华看着她,笑了笑,却神色歉然:“我该早些给你送信,你就不会受这般苦了。”
初华摇摇头,道:“中山国出了何事?你为何让我逃?”
“中山国无事,但你不能回去。”睿华双眸如墨,低声道,“你替我去京城,是个秘密,他们不想留下把柄。”
初华明白过来。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原来打的是这般主意。初华心里恨道,好你个冯暨,好你个王太后!
想着,初华看看睿华的脸色,却道:“你怎么来了,那么远,你会生病的。”说着,忍不住伸手去摸他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烫。
睿华拉下她的手,莞尔:“我好多了。”
初华不放心:“王太后怎会许你出来?”
“我说我要去新邑养病,到了中途,绕道直接出来。”睿华的目中闪着高兴的光,“我第一次这么干,她的人想都想不到,根本追不上我。”
新邑到这个地方,也有很远的路。初华看着他,想再责怪两句,却说不出口,过了会,也笑起来。
睿华虽然是中山王,却是个十分可怜的人,在那宫里,跟坐牢没有什么区别。尽管初华觉得他这么做,是拿身体开玩笑,但如果换成她,她大概也很想这么一试。
“你走吧。”睿华对她说,“明日一早就走。”
初华点头,却想起上次离别时,他对自己说的话。
“睿华,”她说,“你曾说,等我回来,就跟我说身世的事。”
睿华的目光凝住,看着她期盼的神色,双眸黯下。
“我祖父从来没有告诉过我父母是谁。”初华按捺着心中的激动,“你知道么?”
睿华注视着她,片刻,却摇摇头:“我不知道。”
初华愣住。
“初华,你我名字很像,长得也很像。”睿华道,“你走了之后,我细细盘问过宫中老人,也查验了当年的牒册。我是母后所生,父亲也只有我一个孩子,你我不可能是兄妹。”
希望如同浇灭的火焰,登时灰飞烟灭。
初华望着睿华,一动不动,鼻子忽而酸酸的。
睿华看着她眼圈泛红,有些着急:“初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