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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不美,这样一想,有了主意,拿捏着几分派头把意思与胡四说了,最后道,“你在那处,务必替老爷将小周看好,速速令他停止,速速令他停止!”那胡四连声的应是,因自以为立了一功,圆滚滚的肚皮都腆高了些。
虽已近中秋,天气却十分奥热,知了在树上鸣鸣苦叫,仿佛知道夏日无多,要拼足了力气将最后唱响似的。
侍女石青午饭后去贵管事那里回话,一路回来,白花花日头照人,又穿过树林,经这轰耳蝉鸣,心上已有些燥意。直到望到自家的郁鸯轩,方慢慢缓下来,待到踏入房内,但觉瞬间一静,满室幽香,四下里凉意浸人,与外间恍若二世。
“嘘,”守在东里间主卧门口的藕荷见到她,指指里间,压低了声音轻轻道,“少史尚未起身。”石青点点头,与她一道坐到门口。
不多时,里间一声低低的唤,两人未听清唤的是谁,石青便站起身入内。这房间甚大,本还隔着两间侧间和纱橱,因是夏日,淮西王素喜阔达,便将槅门全部拆开,原先门的地方均挽上飞纱,侍女每回从层层的纱帘里穿行,便觉如到了天上宫阙一般。
进到最里,更是幽暗,一架杏黄色紫檀屏风,上面月仙飘飘的长袖似都要飞出屏风,里面一个娇哑的声音道,“几时了?”
侍女报了时辰,那声音一停,又喃喃道,“我怎睡了这许久。”虽是自语,却无尽的娇懒动人,听的人身上麻酥酥的。石青抿嘴暗自一笑,前日里王爷从京都回府,自家少史可不要劳累许多。虽隔着屏风,那里面的人儿却仿能看见她偷笑一般,娇嗔一句,“好坏丫头,还不快与我更衣。”
午睡放起,叶灵眉懒于梳妆,想,已往我这里两日,今日或不再来,便仍穿了睡时的云白色高腰长裙,襟口和胸前飘带上皆是精致的银白色刺绣,宽松的看不出任何身体曲线,又让侍女在外罩上一件粉色罗袍。
不料刚坐在妆凳上梳发,便传来通传声,“王爷到。”灵眉等急忙起身,蹲身行礼,在将将进屋的云来看来,佳人那洁白的裙摆铺开,便如一朵水面上盛开的白莲。
“起来吧。”
叶灵眉抬起头,淮西王的脸在逆光里总是显得很威严,她站起身,曼曼问道,“王爷缘何这时候来了?”
淮西王道,“孤方才小憩梦到你,便来一望。”
他是平淡说出,但其中的缱倦之情,霎时间这本就暗香浮动的屋子仿佛一片情海,那些个侍女们皆暗低下头,一片静悄悄。
灵眉站在原处,双手执握在胸前,怔怔然间,淮西王已到面前,她脸上有方才残睡的晕红,这朵红显然取悦了他,满意的找到袖子里的一只小手,牵着一同向外走,灵眉另只手一直扪在心上,梦见他,醒来亦能见到他,她是愿意醒来,还是继续留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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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几名侍女来到郁鸯轩,被藕荷引到内室,刚进门就见到王爷牵着少史的手从纱幔里走出来,侍女们连忙行礼,一个资历最深的上前道,“奴婢们奉贵管事之命,将少史的衣裙送来。”原来后日即是中秋,王府宴请金陵诸贵,一早即定下欲携灵眉出席,便着贵管事依旧请来裁云居的刘七娘,赶制了几件衣裙。
这侍女说完,便侧过身,身后两名年轻点儿的上前,裙子叠的齐齐整整,捧在侍女们手上,虽看不出样式,然只那衣料上隐隐流动的光,便知是何等的精致。
灵眉却微蹙起眉,转身向着云来,“妾不想去。”仰起小脸,补充着说道,“妾出自低微,尚未学习礼仪,没有见过大的场面,实不想赴宴。”
“少史既然已进我王府之门,便是无比尊贵的贵夫人,一言一行皆关于王府颜面,即使在内室,方才那样的话也不要说了。”
灵眉话音未落,便传来一道严淡的声音,压住话尾。是贵管事,她刚刚踏入房内,听到灵眉所言,出言相责,又转向淮西王行礼,“老奴身为内事主管,有督导夫人们的职责,不知是否贴切。”
灵眉的手还握在云来手里,她抽出来敛首福身,“妾知道错了。”从贵管事角度来看,王爷威严挺拔,那小娇子却宽衣盈盈,黑发如墨,果听他缓缓对她道,“孤还有事,礼仪与衣饰之事,可与贵管事商议。”
灵眉等恭送了云来,一回头,贵管事端严肃持的站在那里,鬓发与服饰简洁优雅,脊背陡直,那双淡漠的眼睛正打量自己,她霎时想到自己的衣饰散漫,果然那贵氏冷冷看着她,“请少史先行梳妆。”
中秋夜。王府别苑的德庆殿亮如白昼。从远看去,暗夜里那一处,古朴的宫殿仿佛一个刚刚揭开的宝石匣子,华美的光从殿门和窗中透出,丝丝缕缕,交汇融入进夜空,庄严又神秘。
殿内贵客云集,有金陵城内第一等的官员,第一等的将官,第一等的富豪,第一等的骚客,他们携带着家眷,那些个女眷们皆除去了纱帽,露出一张张施了脂粉的妙颜,不仅如此,虽天气渐凉,她们的衣衫却薄,粉光莹莹的颈项胸口袒露出来,上面一串串宝石,还有头顶的明珠金钗,在明亮的灯光下流彩熠熠。
每个人都是愉快的,特别是那些女眷中的韶龄少妇、少女们,叽叽咯咯的交颈软语娇笑,或是与哪家风流的儿郎眉目传情,更多的却是在翘首企盼,今日宴会,不仅能见到那位丰神俊朗的王爷,更听说他还要带着他那个新晋的少史一道出席,传说中风流的小娘子,究竟该要美成什么样儿?
忽的一声长鸣,原是正时已到,主座旁边号角奏报,六名身着绛紫色礼服的号手齐齐吹起长号,又高又沉的声音兀的这么响起,众人皆一静,听那号声在十多米高的大殿内盘旋回荡,方才的轻松快意被旋旋压下,于心皆自然而然生出一种对高门王权的敬畏与庄重。
号声止,礼官引众人起身,淮西王于一侧走上主座,他穿的是亲王礼服,黑色的广袖大袍,腰束宽带,金色与红色的边纹交织,加上其自身高峻挺拔的身姿,于上长立,众人不消抬头,便感到一股逼人的贵气。
胆大的女子,已偷偷将眼上瞄,生出欣赏想往的神色,淮西王琅琅的声音道,“今日中秋之夜,孤不敬,敢扰诸位家圆之美,愿与众位举城共欢,同赏皓月,庆家、国两团圆。”
毕竟是宴会,淮西王的声音甚是和煦,大殿内气氛顿时一缓,众人熙熙攘攘,敛手致谢,“吾等谢王爷,参加盛宴,不胜荣幸。”
云云。
而后纷纷抬头,却见一名女子,半垂臻首,缓缓行至淮西王身后,她身上浅橘色的披纱长长的垂拖在地上,两名匀净如明珠的侍女亦步亦趋,行进间仿佛一张流动的画卷。
女子行至淮西王侧后方停下,转过身。她转身的时候众人不禁一停,有心急的已忍不住引颈相望,只恨那金晃晃的头饰垂挡在额前,脸孔又一直半垂着——呔,呔!端的分明是一个美人,却怎生也看不清楚,怎不让人感到难搔之心痒!
淮西王微微往后一顾,侍婢们会意,上前扶灵眉坐下,那小娘儿跪坐下去,便静静的没了声响。这边厢淮西王亦入座,众宾客的人亦步亦趋,纷纷落座。
宴开。
大周繁盛,金陵富庶,这王府的夜宴已显现出十足的盛世气派。
开场是剑舞。五十名劲衣高冠的美人,着红衣,持宝剑,纤纤素手,皎皎剑光,美人冷冽,宝剑妖娆,齐齐舞来,冰冷与火热正反交替,直把人看的心跳提速。曲末,五十人团团收拢作三环,钟鼓声急,荡的一声,中间一名女子持剑长立,其余四十九人绽然将腰身儿向后险险弯折,顿时红衣为瓣,银光为蕊,立时凝住!
大殿里一窒,瞬间爆发出雷鸣般喝彩,五十名女子收剑集中,敛手恭立。彩声渐消,淮西王微笑点头,一旁的太监大声唱赏,女伶们忙齐齐行礼,娇声唱谢,与方才的剑气惊虹判若两人。
这时,一年轻公子持酒起立,大声的吟诗称赞,言辞甚是诙谐有趣,惹的一片哄堂的笑闹和赞叹声,淮西王一侧顾,身后的小娇也举袖半遮住脸儿,眼里漾出笑意,便倾身过去道,“这是守备家的二公子,素有才名。”灵眉些微好奇的目光便在那人身上停了两眼,轻点点头。他又低低道,“坐我这里吧。”灵眉忙收回目光,脸红了,意识到二人这般交颈低语的模样多么亲密,她的榻案是在云来侧后方的,忙摇摇头,重正襟坐好。
好在底下欢闹,无甚人注意,眼见一队绿衣荷花裙的歌伶抱着琵琶袅袅入殿,众人眼前一亮,又顾向新的舞蹈,渐渐忘了主座边上那个半隐在暗影的小娇娘。
宴至一半,底下喧腾的气氛已然十足,那些笑声、闹声,堵的仿有些透不过气来,恰淮西王起身,一琴忙上耳前提示,“王爷要去更衣,”灵眉便也借着她搀扶起来,匆匆跟到后面,一起往殿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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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拐到殿后,直走到远处,渐渐的那些笑声闹声愈来愈远,虫儿的鸣声响亮起来,深夜里露水的凉寒气息让人身上一轻,仿从那繁华的枷子里脱逃开来。
灵眉听见自己发髻上金饰的声音在行进间淙淙的响声,一会儿他停下来,问,“冷么?”
灵眉也站住,摇摇头,那些个金坠子又是淙淙一阵的响,淮西王倒笑了,“这样回答倒也有趣。”说的她一阵赧然,方轻轻的举步上前。淮西王道,“灵灵很像这月亮。”灵眉抿起嘴,“这样恭维倒也有趣。”说罢一笑,垂下的眼波妩媚漾然。
43。 争艳
云来与灵眉回席时,居然没有太多人留意到他们的离去。按理,底下的节目再精彩,他二人毕竟是主人,这般一去许久,又携手而回,居然无甚人留意,便是连灵眉身后的一琴都要好奇了,不禁下看——
只见方才那群绿衣粉裙的荷花歌姬已退去,下头颜色一换,一层层雪白的羽扇匀匀打开,仙乐飘飘,最后,从羽扇中间走出一位白衣丽人。那丽人衣裳极简,一袭雪衣,发饰也简,仅束一个金环。但伊容光繁盛,这般踏着乐声从羽扇中走出,如日出云层一样耀眼,照的她一身白衣也发出光来。
这丽人一出,直有人赞出声来,淮西王身后却也轻轻的一“咦”。
只见她缓缓执起一根银笛,玉指抚上,凑到唇边,配乐声立止。就在乐声止、众人呼吸一停之间,绚丽的笛声哗然响起,婉转抑扬,奏出万般繁丽,顷刻间她人转向哪儿,哪里便像朵朵繁花盛开,端是美不胜收。
这样一位气象万千的女子,众人惊叹之余,禁不住嘈嘈议论。
“此女何人焉?”
“……”
“赫,此乃新到金陵的名伶凌红苕,暂寄在罗老板的善善坊……”
徐徐的按下最后一个音符,红苕缓缓走近主座,深深福下,“红苕拜见王爷、少史。”身姿言语都十分不卑不亢,无有一点青楼女子的矫揉造作。
淮西王点头,一边站着的吴德禄道,“起来吧。”
红苕起身,淮西王问,“你刚才吹奏的是什么曲子?”红苕道,“回王爷话,这曲子叫作《云霞满天》,是大理的一首民谣,红苕自将它修改过。”淮西王点头,“怪道是听着别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