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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看,他胸口这个起搏器和蜂鸣告警器就是为了以防不测之用。”
有仟说着,拉开允浩衣襟,远远地指了指捆绑在允浩胸前,一枚针状物深深刺入允浩皮下的器械。
在中显然已经对允浩身上插入各种管道和针刃类物品的事麻木了,他愣愣地看着允浩突出的锁骨和隐约的肋骨,手扣进允浩五指之间紧紧握住。
“不会再醒过来了?即使身体再疼也不会醒过来?”
在中又问。
“身体各种机能还能维持,这和他的主观意识无关。换句话说,假如他有生存欲望,下一秒钟或许就能醒过来,假如没有,可能要一辈子这样无知觉直到身体机能退化而死。”
有仟点头答道。
“你的意思是说,只能暂时留着他的身体,他的这里……”在中说着,动作迟缓地指了指自己的头,“已经离开了?”
“在中,你要知道,躯壳也留不住的话,如果他想回来了,要回哪里去?”有仟微微扯动嘴角短暂一笑。
“他还会回来的吧?不管要到什么时候?”在中似乎在有仟的话里嗅到了希望,巴巴地抬眼看着他问。
“在中啊……假如你是为了守到云开雾散,守到允浩清醒如常而留下的话,是会伴随着可怕的副作用的。”有仟并不正面回答在中,看他因为自己这句话而脸色阴沉下去了,才补充说:“你也许会失望一辈子。”
“有仟,我问你,如果现在躺在这儿的是俊秀,你会怎么办?”在中突然问。
有仟的表情耸动,呆默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不一样、不一样的……你和允浩,我和俊秀……”
“哪里不一样了?我们在乎的都不是这样一副人类肉体,而是藏在肉体后面的那个魂魄。肉体离得这么近,灵魂却又那么远。我不甘心。”在中摇晃着脑袋,摇的身体跟着颤抖。
有仟沉寂了。
他们都在命运宣判的无差别等待里服刑。有可能是无期。有可能是死刑。
也许九死一生地爬出了一层炽火地狱,才会明白,地狱其实有十八层。
在中多的,不过是一份傻里傻气的勇气。
在中义无返顾地抛却掉了一切。
学业。
小提琴。
意大利。
左眼。
正如有仟之前说的那样,在中的等待伴随着巨大的副作用。
在医院的第三天就从新闻里看到了房子被烧毁的报道。
火势之大,波及了周围的好几户民宅。
警方的调查结果不出所料,是有人故意纵火。由于放置了硫磺,因此火势猛烈还有小面积爆炸。
第四天收到了直达在中的包裹。
里面是一只订在木板上的人眼。散发着被浸泡过的浓烈福尔马林液气味。
附带了一张字条:
“在中,你是我的收藏品。谁都别想拿走。”
雷鬼看到这件专递,马上决定搬离。
与此同时,商场上也风云变幻,“猎神”的收复之战惨烈地进行着,内部也爆出了总裁更换危机。媒体终于明白被突然消失了的现任总裁郑允浩摆了一道。再将镁光灯打回来的时候,已是事过境迁,“猎神”和“左眼”集团的这一轮对决已接近尾声。各种关于“猎神”一系列巨变的报道渐渐开始瞄准韩国经济内幕下手,“猎神”多年来屹立不倒之迷也开始成为各家关注的焦点,整个“猎神”王朝开始出现松动和重新整合。
俊秀从幕后走到了台前,挽起“猎神”之袖,拼尽全力地将它向前推。
然而当这一切都如火如荼的进行之时,行踪成了迷的郑氏长子郑允浩正平静地坐在轮椅里,任人搬来搬去。隐藏地点从医院转至有仟家中转离开首尔到了仁川最后到了釜山。
这些地方都惊人的吻合上了在中曾和允浩有回忆的珍贵之地。
在中回忆的闸门一次又一次被迫打开。那些无味杂陈的往事像潮水一样强烈冲击着在中。
仁川迷离的风幻化成很久前那个衣袂猎猎迎风而笑的英俊男子,驾驶着他爱到发疯的“雷鬼”,恣意徜徉嚣张呼喊,静下来侧过头来问“喜欢吗”时洁白的牙齿和眩目的笑容,有力的双臂拥抱过来传递那羞涩生猛的爱时幸福的眼角眉梢;活力四射的画面还未散去,就变成了那次销魂夺魄的重逢,和那男子在凛冽的寒风中奔向一起,喜出望外又绝望的深深拥抱,和他在夜晚互相拥抱着坐在露台上看雪,感受他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耳际,安心,忧伤。那时候,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呢?
还有有仟的居所。充斥着血和泪的温暖炽热而又惨烈的居所。郑允浩和金在中关系的折点。终于相守着挽手度过了短暂的平凡生活,竟然也开始有了普通人的油盐酱醋,有了午后庸懒的阳光和篮球,有了梦幻般的憧憬,有了伙伴之间善意的拌嘴,有了质朴凄美的纸上之家。那些在落地窗上贴着的虚幻美好画面,曾经也渗透了阳光的味道,玲珑的摇摆过。
釜山,允浩出让自己幸福的第一站,从此便背负了千重山万重水亿万幸福的假象。以为翻越过去就是日光海岸。
如今,又重新回到这里。记忆一点一滴汇成河流和巨川,再次冲过已经干涸的心。
在中从身后拥着允浩坐在釜山不温不火的太阳下,感受着阳光成束成束的灼烧着皮肤的某个点,看着允浩只会看向前方的双眼,将嘴唇贴在他耳边慢慢蠕动着低语:
“允浩啊,你说我们像不像逃亡逃累了的难民?如今垂暮了,坐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晒着太阳等死?”
允浩无声地坐着。一个星期前食物倒流而不得不进行的插管手术给他留下了后遗症,吞咽困难。所以喉结会偶尔上下翻动,很艰难的样子。在中不知道这种症状是要伴随允浩接下来的半生还是渐渐会消失。
现在在允浩身上发生的一切,他只能接受,不能改变。
在中突然想起自己那天握着允浩的手画房子,说着只有他和允浩才明白的字句:
“允浩说要给我盖的房子呢?……我还等着住……当时画的布局我喜欢的……敞亮宽阔……‘在中喜欢明亮的活着’…你不是老这样说吗?……你啊…你可不是只说不做的人…所以,要兑现的……允浩的手,还要像从前那样有力量……知道吗?…因为说了要一块砖一块砖的亲自把房子给我建起来的……砖头有这么大……”在中说着,拿下夹在允浩手指之间的笔,拉着他的手比画,“这么大…这种重量………”允浩的手像提线木偶一样松松垮垮地抬起来,在中看到了那只缺了指甲的无名指,过了这么长时间,看到了还是令在中呼吸不畅,又那么在空气摆弄了一会儿,“允浩啊……你现在怎么这么瘦了……比我还要瘦了……”在中把允浩的手指摊开平铺在轮椅扶手上,看到那瘦削的手上只剩下了一层肉皮,骨骼的形状异常清晰。再翻过来,掌心的纹路却模糊了。事业线、爱情线、生命线,都混做一团,看不明了了。“允浩啊……我都看不到了……你的手会说话的……有时候很可爱,有时候又很可恨……是不是因为太久不说话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允浩啊…你是不是连我的样子都快要忘记了?……”在中放开允浩的手,轻轻转动轮椅至面前,让他面对自己。
允浩的眼睛死寂死寂,没有焦点,虽说朝前望,却无论如何都走不进他视线里似的。在中凑过去想对上那黑黑的瞳仁,可是,微弱的呼吸都喷到脸上了,却仍找不到焦距。眼睛下面那道长长的疤痕因为脸颊瘦的太厉害而显得更深了。
在中慢慢的抚摩上去,来回的摸索。
“允浩,你这道疤,还会痛么?你还记不记得,它是怎么来的……?”说着说着,在中探起身子,轻轻地吻了上去,沿着那疤痕的走势一路吻过去,一直吻到眼角。口中突然有咸咸的水珠。
在中本以为自己哭了,可是忽然想起来自己好象已经失去了哭的能力,反应过来时几乎是从长椅上跳起来跑向房内的:
“有仟!!有仟!!允浩流泪了!!他是不是快要好了?!有仟!!!!”
有仟被在中疯了似的拖过去时,允浩已是满脸热泪,未来得及滴下的还晃悠着挂在鼻尖和下颚。眼睛里也充满了泪,刹那间光的折射让人觉得他似乎在转动眼睛了。
有仟吃惊地愣了一会儿才坐下去检查。
在中目不转睛的死盯着有仟的嘴巴,等着那里面发出可喜的信号。
“在中……”
有仟放下手中的仪器,垂下眼睛想了想,开口道:
“恰恰相反……”
“什么……?”在中已经咧开的嘴角慢慢收拢了回来。
“允浩的迷走神经功能紊乱,他不会眨眼睛了。眼泪是眼睛的自我保护系统分泌的润滑物。也就是说,这泪……”有仟说着,抬手抚去允浩半张脸的泪,然后覆盖起他的眼皮,帮他闭上了眼睛,“是本能。”
在中不说话,用不可思议的表情乞求似地笑笑,似乎想要让有仟收回这句“笑话”,可是有仟很坚定地看着他:
“以后如果允浩睁开眼睛超过一分钟的话,他还会泪流满面的。要么就让他一直闭着,要么,就让他流泪。”
在中想起当时自己听到那宣判的心情,想起自己快要爆炸的神经。
再回头看怀里的允浩时,他果然又流泪了。金色的水珠滚动下两颊。
在中覆上那双丹凤美目,让黑白分明的眼珠消失在睫毛之后,然后又是叹气又是笑。
“允浩啊……什么都看不到了……这样……你会把这世界忘的更快吧?你终于离解脱越来越近了……”
有时候在中恨不得杀了允浩,杀了他,打开他的胸膛,把他的灵魂从他躯壳的束缚里解脱出来,让他真正的离开。那些时候在中都觉得自己是疯了,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会对允浩拳打脚踢,骂他,诅咒他,把他从床上扔到床下,撕扯他的衣服,把他扔进盛满水的浴池,看他慢慢在水池里面浮起来,喝了一肚子的水,小腹涨起的样子。在中拿手术刀在允浩身上刻字,刻上自己的名字,刻得深深的,等那伤缓慢好转后就变成永远也去不掉的标志。给允浩洗澡的时候,在中会狠狠地咬他,咬到血流如注。
可这些疯狂的冲动都过去的时候,在中会抱着允浩痛苦的悲鸣,流不出眼泪,只能用胸腔嘶吼。
“你抱我啊?你不是最喜欢抱我的吗?我脱光衣服给你抱,好不好?!”在中拉起靠坐在墙角的允浩的双手,贴放在自己赤裸的胸前,“摸我,舔我,亲我,抱着我,让我疼,让我哭……求求你……”无论多少次把手拿上来,都会再重重的掉落下去,在中不厌其烦,不断重复,任允浩流着泪,在泪水里涣散着目光,歪斜着身子。
晚上睡觉的时候,在中会拼命挤进允浩光洁的胸膛,把起搏器和蜂鸣报警装置都拆卸下来,而把自己的耳朵贴在他心脏的位置,身体密密地贴着允浩,拉过他的手臂一只枕在颈下,另一只环过自己身体搭在背部。自己的手也紧紧地搂着允浩,深深的闻着他身上快要消失殆尽的只属于允浩的味道。
俊秀从首尔过来探望时,看到浑身伤痕的哥哥,于心不忍至发怒。有仟拉住他,告诉他:“就让他那样吧。他快要把自己逼疯了。他不是对允浩嫌恶,而是太疼惜,太疼惜了。没有办法丢下他,却又可怜他像死人一样的丧失生死取舍权……”
在中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想唤醒允浩。只知道自己夜夜梦到同一个梦,允浩赤身裸体站在荆棘之中,向自己伸出手,气息微弱地求自己:在中啊……抱抱我吧……抱抱我吧……想走过去的时候,却被密密麻麻的荆棘缠住,绊倒,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被刺的浑身伤痕。
在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