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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王天逸一把捂住了洪筱寒的嘴,如果被发现密室那就凶多吉少了。
他看了一眼洪筱寒,又转过头去看外边的动静,脸色沉静冷峻,仿佛外边他看到的不是人对人厮杀,而是在看一局精彩的象棋对决。
外边洪筱寒的父亲已经开始求饶了,面对这样的强敌,洪宜善没有丝毫的英雄风范,他跪地,他磕头,他哭泣,他大声喊着:我的银子都是你们的。
洪筱寒的身体随着外边父亲每一次动作而颤抖,但王天逸的胳膊如铁箍般的扣住了他的身体和嘴巴,他只能颤抖,他只有颤抖。
外边那群蒙面人指着洪宜善破口大骂,虽然是大骂,但每个人都表现出了优秀的战斗素养,每个人的声音都压得极低,外边饥民欢呼砸砍怒骂的声音反而大过了他们的骂声,不过王天逸和洪筱寒还是可以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畜生!”
“你一个人让多少人饿死!”
“你连募粮都不放过!”
…………
“大侠我错了,”洪宜善跪在地上,换着方向磕头作揖,泪流满面。声音嘶哑了:“大侠,大爷,我错了。我不该贪财,我都捐了,只求保我这条命……”
“老天不开眼,”一个蒙面人突然悠悠说了一句,正是那差不多把人劈成两段的剑客,洪宜善老江湖了。没敢反问,一听口气腔调就觉得他是头目一类的,跪在地上朝那人转了过来,一把扯住了那人血迹斑驳的长衫下摆。大叫道:“爷爷饶命,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但他没能说完他的最后一句话,对方一声暴喝让这句半截地话成为洪宜善的遗言。
“我就是替天行道!”暴喝声中,长剑电闪,银蛇一般刺进了趴在地上洪宜善的后背。洪宜善肥胖地身子哆嗦着,最终停止下来,好像一团腐肉一般趴在了地板上。
那剑客一脚把洪宜善的尸体踹翻了个个,拔出长剑看了看,骂道:“脏了爷爷的剑!”
王天逸眼一瞬不瞬的观察着大厅里的每个人,洪宜善的死也没能让他地身体动弹半分,只是勒紧了洪筱寒的身体,果然对方身体巨震,接着捂他嘴的手上传来温热的感觉。
王天逸扭头一看,洪筱寒已经泪流满面。
对于丧父人地眼泪,王天逸无动于衷,眼泪他见得太多了,已经麻木了,他转过了头又看了过去。大厅已经再次沸腾起来。
杀了洪宜善,对方却没有遵守“只杀恶鬼”的宣言,那些蒙面战士们又转身朝那些堆在墙角手无寸铁的保镖武士杀了过去。
本来都是一流高手,就是有武器也不是对手,何况没有武器,战斗变成了一场屠杀。
王天逸眼珠流转,盯上了那剑客,他并不动手,站在当地指着那些肆意屠戮的人在喊着什么,另外一个蒙面客跟在他旁边,躬身在不停的比划着什么,好像在辩解,但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因为屋里已经充斥了凄绝地惨叫声。
这时王天逸感觉到洪筱寒在用力掰着自己的手指,他愕然看过去,这个浑身还在颤抖的少年眼里除了清水之外多了一种有力量的东西。
王天逸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什么东西。
这种东西就是仇恨,仇恨的目光很有力量,让人一眼难忘。
王天逸已经见过无数泪眼,不过最反感的就是这种倔强的仇恨,但私下他非常讨厌被别人仇恨,眼睛就像面镜子,但在仇恨的眼睛映照出来的你往往是头魔鬼,这很让本来就讨厌镜子地王天逸非常恶心。
所以遇到这种眼睛,他总是一剑刺过去,绝不留情,每刺一次,就像刺碎了一面讨厌的镜子,他慢慢的就习以为常了,忘记了原来的目的,让这种眼睛地亮光熄灭却成了他的习惯。这习惯让他受到了非同小可的敬畏,因为这是个冰一般冷酷的战士。
现在他又看到了这目光,尽管这目光并不是对他的,但他仍然很不自在。
他慢慢的放开了手掌,他知道仇恨可以改变一个人,果然洪筱寒咬得嘴唇出血,却没有再发出一点声响。
他们慢慢的从梯子上下来,洪筱寒的眼泪已经干了,但眼睛红的厉害,仇恨的光芒在他眼睛里闪耀,他低声吼着:“我要报仇……我要为爹报仇……呕呕”压抑的抽泣堵住了洪筱寒的喉咙,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王天逸的手慢慢的拍上了洪筱寒的肩膀:“从长计议,我先送你出城,你去去武当吧。”
王天逸用剑把长衫划成一褛一褛,裹在两人头身外边,怀里抱了靴子和兵器,按洪筱寒的指引朝洪家马厩走去。
褴褛赤脚是因为灾民很多都是如此,王天逸希望借着黑暗掩护躲开饥民里面,因为他知道现在他们已经非常可怕,果然一出密室出口,就感到恍如换了世界。
密室的出口在厅外,赤的脚踏上冷的仿佛会咬人的地面,眼前已经是火光冲天,灾民们在欢呼。在兴奋的报复洪宜善的所作所为,他们身上裹着华丽地床单,嘴里呜咽着供佛的面寿桃。点燃着这华丽的宅院,一切和洪宜善搭上关系地人不论青红皂白全部成了发泄的对象,仆人被石头砸死,女佣被投进井里,管家被吊在了树上,……火光、崩塌、欢呼、惨叫、跳跃、死亡。这一切纠缠在这曾华丽风光无比的宅院里,但过了今夜,它注定要化为一座充斥着鬼魂的废墟。
洪筱寒身体颤抖着,但不在于脚上刀扎一般的疼痛。心里的仇恨和疼比这疼一万倍,这是自己乐园被低贱者践踏毁灭地刻骨痛苦。
因为宅子里太乱了,而王天逸总挑阴暗的角落走,除了王天逸利落的用剑料理了两个迎头撞上的饥民之外,倒也没被人看出破绽来。
但等两人到了马厩一起叫苦不迭:所有马都死了。这些曾经耀武扬威的穿行在寿州上的高头骏马。这些血统高贵的价值千金的骏马,此刻变成了丑陋地尸体躺在一地的石块上,他们都不再透着灵性的大眼睛还无助的睁着,看着曾经的主人,仿佛在问为什么。
“走。我在附近设了个落脚点。那里有马。”王天逸并没有多少犹豫,这样的突发事件他见得太多了,既然没有马就不用考虑现在骑上骏马扬鞭出城的快捷。
那个落脚点是王天逸赁的一个小院子,因为要和告密人洪宜善见面,按长乐帮的战例。王天逸在洪家附近设立了落脚点,里面有马有服装也有武器,方便特殊情况下地行动。果然现在派上了用途。
这个落脚点和洪家宅子间隔着一条小河,洪家宅子极其大,这条小河就顺着洪家宅子墙根流过。上面本有座桥比洪家扩建的墙根的年数早的多,但洪宜善嫌周围居民都经过这个桥过河,把自己宅子根踩出一条路来,影响了自己的清静和安全,就把桥从中间凿蹋了,成了座断桥。
王天逸拉着洪筱寒走到河岸边地时候,乌云却已经被风吹散,露出一轮圆月来,月光如白浪一般翻滚在地上,因为断桥的缘故此处已经是人迹罕至,饥民的喧嚷抛在了身后,只有呜呜的风中吹过,放眼四望,远处有几处火光,看样子洪宜善的粮店也被劫了,近处是靠着墙根的大路,人影全无。
洪筱寒和王天逸放了心,他们走到断桥边白花花的冰河,正想试探冰的坚硬程度,考虑直接过河节省时间,就在这时,王天逸一把拉倒洪筱寒,对他轻轻说道:“有人来,调匀呼吸,绝对静声!”两人一起紧紧的趴在了断桥下面的河岸上。
转头看了看洪筱寒,只见他泪痕在脸上冻成了道,双目赤红,牙关紧咬,紧紧握住了身下的刀柄,一个少年突然间就好像老了几岁一般。
王天逸微微放心,抬头扫视北边,果然不一会那边走来四个人,都是褴褛打扮,但却都身带利刃还带着蒙面巾,不是那些杀人的狠角色是谁?
王天逸看他们越走越近,正担心他们会发现自己,突然北边传来一声呼哨,四个人在离断桥五十步的地方同时停步,跟着就是一个人气喘吁吁的从他们背后追了过来,向他们低声说了什么。
“什么!不可能!王八蛋怎么搞的!”这句话清楚的传了过来,可见对方心情激荡的都压不住音调了。
“那忙你们的,告辞。”又一个声音传来。
“路上您请小心……”
然后声调都低了下去,几个人嘀嘀咕咕好像在互致告辞。很快四个人朝相反的方向离开,而一个人独自朝这边来了。
王天逸按着洪筱寒身体紧贴在了冰冷的岸上,他此刻显得有些紧张了,因为对方摆明了要过来,以他们击溃洪家的实力,发现附近的他们不是没有可能。
但他发现一切都是徒劳了。
那脚步越走越慢,最后在离断桥三十步的地方突然改变了方向,一个身影直直的溜下河岸,抽出长剑在冰上划了个口子,然后他把身上的血衣包着石头扔进了冰洞,接着他摘下了面罩也扔进了那冰洞。
“丁玉展!”听到身边的少年传出这声包含着痛苦、惊讶、仇恨的大呼。王天逸知道一切都完蛋了。
三十步的距离可能看不清黑暗的桥面下,但桥面下的人却可以借着月光和冰面的反射看清楚一个往冰窟窿里扔衣服地人的脸。
况且是那么有个性那么有名的一张脸——丁三少爷丁玉展的脸!
丁玉展也在往这边看过来,王天逸身旁的人一跃而起。空中长刀出鞘,然后带着一股劲风越过自己身体,顺着河岸根的冰层,直朝冰面上地丁玉展扑去。
王天逸本来伸手去捉少年的背心,但他穿的衣服已经被剑割的七零八落,王天逸一把抓上去只落了一手地碎布。看着洪筱寒的背影。王天逸没有再动,只是斜靠在桥下叹了口气。
丁玉展何等人物,马上就看清了这个断桥边突然冲出的对手——洪家的少爷洪筱寒,初见时候他还是个害羞少年。但此刻的他已经红了眼睛,提着刀带着杀气直扑而来,像只野兽了。
看着那身材,那气势,那武器。加上刚才身着褴褛衣服走路地样子,洪筱寒已经确认这个人就是一剑刺死父亲的凶手,红了眼睛的他也不答话,靠上来就是狠狠一刀劈去,“你杀了我爹!”
幸运的碰到仇人落单,曾经的仰慕对象轰然倒塌,天地间全是父亲赤红的鲜血,洪筱寒毫不顾命,刀刀进攻。不求自保,只求杀敌。
但就算他不命,也和对手的水平差得实在太远了,对方不仅训练比他强百倍,而且身经百战。怎么可能惧他。
丁玉展好像连长剑出鞘的打算都没有,但也并没有一击即杀对手,看着面前这个稚嫩的对手,面上反而现了犹豫,轻轻一闪躲过黑刀,轻巧地一脚撑在洪筱寒左肩上,洪筱寒就像一个麻袋一样被踹倒,面朝上在冰面上滑了出去。
要是面对王天逸这种身手,丁玉展绝没有单腿破刀的胆子,这就是不折不扣的自杀,别人要是被这样一脚踹开,马上心里就知道自己和对手差距实在太大,识相的就赶紧停手吧。但洪筱寒不同,他身背杀父大仇。
所以在被丁玉展一脚踹倒在冰面上的时候,他喉咙发出呜咽地悲鸣,这种挫败对于他不再是面子和生死的问题,而是生不如死的屈辱。他一刀插进了冰层,停住了那一腿的力量,吼着跳起来,抽出刀,高高举过头,又朝丁玉展冲了过来,愤怒的发力并没有节制,这力量让他在光滑的冰面上踉跄,然后摔倒。但洪筱寒好像并没有发现这些,是直立他就冲,跪在冰上就用膝盖顶,倒在冰上就用指甲抠进坚冰往后拉,他不顾一切的要接近丁玉展要杀了他,看起来就如同一条红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