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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冤,唉!这真是十分令人遗憾之事……”
桑琼猛可一惊,脱口道:“你说什么?”
棺中传出一阵幽幽感叹,道:“尊夫人贤淑敦厚,一代才女,岂是那种动辄寻死觅活的泼悍愚妇,公子向来英雄自命,竟会连这点浅显的道理也想不到呢?”
桑琼听了这话,顿时从心底升起一缕寒意,但细忖又觉得对方出此惊人之言,难保不是故意刺激自己,好叫自己应允接任帮主,心念疾转,先尽量压抑住激荡的心情,冷静地道:
“朋友不必危言耸听,内人只是因为劝阻我往赴西洞庭山五魔约会未遂所愿,忧郁不乐,后来我又战败,身负重伤,未能及时赶回金陵,内人误闻恶耗,以为我已经死了,才悲痛仰药自尽的,我伤愈回到金陵,亲视成殓,其中何尝有什么含冤不白之处?”
棺中一声冷笑,道:“公子夫妻情重,亲视亡妻成殓,尊夫人德行可风,闻得夫丧,即以死殉,难道她竟没有想到应该尊礼成服,收葬亡夫尸骸,反倒自己先仰药自尽了?”
此言人耳,桑琼猛然心头一震,几乎要脱口惊呼起来!
是啊!丈夫亡故,恶耗传来,任何一个做妻子的,也应该首先想到成服奔丧,购棺收尸,纵有无限悲戚,也断无便冒然自尽的道理,爱妻幼承庭训,知书识理,又是个天性坚毅的人,她……她怎会死得如此糊涂?
这是个疑点,一个太不合情理的疑点,可笑他当时竟没有想到。
于是,桑琼一时心潮鼓汤,再也无法强持冷静,他握拳捶打着铜棺,颤声叫道:“你怎么会知道的?告诉我!你是谁?你是谁?”
棺中沉静片刻,才传出一阵轻微的叹息,说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公子欲穷究竟,为什么忘了尊夫人贴身侍女春梅丫头呢!”
桑琼又是一惊,急声呼叫道:“你是谁?你是谁?快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任他呼叫捶打,铜棺中却再也没有回应了。
桑琼几欲疯狂,掀去兽皮,猛推棺盖,又沿棺摸索,想寻一处空隙,直恨不能钻进铜棺,看看那隐身说话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对自己家世遭遇知道得这样详细?
然而,那铜棺重逾千斤,宛若生铸,根本寻不到一丝空隙。
蓦地,身后突然亮光一闪,石门开处,杜三娘惊愕地闪身而人,沉声问:“帮主,怎么了?”
桑琼急忙收敛失态,揉揉眼,强笑道:“啊!没有什么,我……只是做了一个恶梦……”
杜三娘长嘘一声,笑道:“难怪呢!咱们好像听见帮主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跟谁吵架,原来帮主是在做梦呀!”
扫帚眉一扬,接着又道:“睡觉的时候,手不要压在心口上,就不会做恶梦了;时间还早,帮主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桑琼道:“我想再休息一会,你请便吧!”
挥走了杜三娘,桑琼独坐棺侧,默默沉思,回忆往事,疑云更浓。
他自从黄山始信峰一战成名,回到金陵卧龙庄的时候,各方来贺,声誉之隆,如日中天,日日宾客盈门,筵开不夜。就在此志得意满之际,桂氏夫人就曾苦劝他收敛锋芒,激流勇退,宁愿夫妻厮守,终老田园,但他正醉心于万世勋业,陶醉于“东庄”之挤名武林四大世家,对这些忠言,哪里听得人耳?一笑置之,何曾放在心上。
其后一年,他仗剑江湖,争逐虚名,“金陵卧龙庄”声誉更见蒸蒸日上,有一天,他因事大宴群雄,忽然接获天山五魔联名激战的信函,当时在座群雄,速闻五魔之名,莫不骇然变色,一个个噤若寒蝉,都劝他珍惜得来不易的名望,不可轻樱魔锋,即使要应战,也须传檄天下,多约能手,合力应付,桂氏夫人更是含泪力阻,然而,这一切,都被他一腔豪气掩盖了,他意兴飞扬地对爱妻说道:“如芳,不要担心,这一战,也许就是我一生中最后一次大战了,天山五魔凶名虽盛,我自信凭掌中利剑,绝不会输给他们,如芳,乖乖等着我得胜归来吧,只要扫灭了天山五魔,我一定从此封剑,不再争名斗胜,永远厮守在你身边,直到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谁知虚名、谬誉、忠义部属、如花美眷……一切,一切,都在一夜之间离他而去,他返庄后的沉痛悲愤,不难想象,除了含泪收敛亡妻,从此心灰意冷,亟图遁世之外,他哪还有心思仔细查问爱妻自尽的经过?更不会想到其间还有如此重大的疑点?
回忆至此,更加悔恨交集。
于是,他有了一股狂炽的欲望,无论如何,一定要查出那隐身棺中之人的身份。
收敛起纷乱的思潮,桑琼首先作了几点假设:第一,棺中那人,就是古墓中八个男女里的一个;第二,那人很可能并非黑道人物,而是假冒混迹其中,否则,他不会对卧龙庄惨变内幕知道得如此详细,也不会知道自己就是桑琼;第三,这座古墓建筑古怪中铜棺之下,或许辟有秘道,而墓中八个黑道高手天各一方,当不致同时发现这座古墓的某些奥妙,那么,谁先来到这座古墓?谁知道铜棺下的秘密?谁便是那隐身棺下的化身人物了。
接着,他又把墓中八个男女逐一在脑海里审度了一番,霹雳神妇粗豪大意,云领双煞阴沉倔傲,都不像涉嫌者,余下四人,头陀郝飞满脸横向,一望而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僧,涉嫌可能也少:“鬼偷”邢彬,是不折不扣的黑道人物,也不必费心去想;剩下一个丑书生舒凤平,一个铁面金钩伍一凡,才是真正值得怀疑的对象。
依桑琼最后的猜测,以铁面金钩伍一凡涉嫌最重,此人自称来自白山黑水的关外,中原武林很少听过他的名号,身份已经可疑,何况他神态昂扬,举世沉稳,分明一身武功不弱,谈吐行事,也予人无限威仪,怎么看,也不像黑道中人。
不过,那丑书生舒凤平绘得一手好画,为人又沉默寡言,讳莫如深,显得心机深沉,也不无可疑。
桑琼主意拿定,决定就从伍一凡和舒凤平两人身上着手,心情振奋,睡意全消,整了整衣衫,开门跨出了石室。
第 三 章 歃血为盟
外面八人正各自跌坐调息,听得石门开启的声响,一个个都急忙起身相迎,桑琼目光轻扫,有意无意在伍一凡和舒凤平脸上多停留了片刻,但见那丑书生舒凤平仍是一副冷漠神态,铁面金钩伍一凡则面含微笑,向他微微颔首。
桑琼心中一动,缓缓在长桌顶端交椅上落坐,那位置,原是一席之首,恰好又跟伍一凡座位相近。
杜三娘望见,连忙闪身上前,坐在桑琼右首。
铁面金钩眼中一亮,惊喜地道:“帮主终于同意接受盟主之位了?”
桑琼淡淡一笑道:“我一夜思忖,感念诸位盛情,似觉难以峻拒,人生于世,原当合群共策,同心戮力,开创一番伟业,所以决定与诸位结盟了……”
不待他话完,霹雳神葛森便即抢着大笑道:“这是天大喜事,快快准备血酒,咱们现在就歃血为盟,正式成帮……”
桑琼举手轻摆,正色说道:“且慢,我话还没有说完,歃血为誓,因是必须,但在本帮未成立之前,我还有三个小小的条件,诸位如果能够同意,那是最好,如果有任何一位不能同意,这帮主之位,尚盼另请高明。恕我无法仰攀。”
铁面金钩伍一凡点头道:“帮主有话但请直言,只要力之所及,我等无有不从。”
霹雳神接口道:“说的是,帮主乃是一帮之主,谁要敢不听帮主的话,咱老子操他祖宗。”
杜三娘扫帚眉一皱,沉声喝道:“蠢驴!你不会少开口吗?满嘴粗话,叫帮主听了多没礼数。”
“对!对!还是老婆子有修养,帮主请讲,咱不操了。”一句话引得众人都笑起来,室中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桑琼站起身来,肃容说道:“合群之道,首在同心。诸位既然有心推我为主,第一件,必须友爱谦让,开帮之后,彼此应该情同手足,不能再存傲慢之心,尤其不可再逞强争吵;第二,帮主号令定须严明,惩奖赏罚,各无异议,都要遵从;第三件,欲成大事,唯有弃恶从善,由今天起,诸位要尽除过去习性,非义毋取;非义毋为,不妄逞意气,不妄杀无辜。
这些,诸位能不能同意?”
伍一凡笑道:“我当什么条件,原来帮主只是存心公义,这都是理所应当的,谁还会不肯呢!”
桑琼移目望向霹雳神和云岭双煞梁氏兄弟,又问道:“各位意下如何?”
梁金虎脸上一阵扯动,似笑非笑道:“帮主特意询问我等,大约是因为我兄弟跟葛兄夫妇时常拌嘴的缘故,其实那也不算什么,咱们虽然口上争强,心中并无芥蒂。”
霹雳神也尴尬地笑道:“正是这话,从今后,谁要是再跟谁拌嘴,帮主只管拿大耳聒子赏他,咱如不服,就他奶奶不是人养的。”
桑琼见他们都是一片真诚,不觉颇为感动,颔首道:“能够如此,才说得上推诚共事,愿诸位紧记今日之言。”,
杜三娘喜孜孜捧来一只银盆,盆中满注酒液,众人轮流歃血滴入酒中,各设誓言,然后分钦了血洒,算是盟结生死,新帮组成,仪式简单,却甚隆重。
铁面金钩拍须笑道:“新帮成立,不能无名,咱们大家还须想个帮名,将来才好昭告天下。”“
头陀郝飞粗声笑道:“咱们来自天南地北,何不就叫天地帮?”
铁面金钩伍一凡,摇头道:“天地二字,空乏不实,须得想个切实一些的。”
鬼偷邢彬道:“我等结盟组帮,志在争雄天下,干脆就称英雄帮如何?”
霹雳神哈哈笑道:“依咱说,索性叫做皇帝帮,将来咱们打遍天下,就拥帮主当皇帝。”
杜三娘笑骂道:“胡说,皇帝也有帮?将来只怕还有太监帮。宫娥会哩!”
梁金虎接口道:“咱们共有九人结盟,何不称为九龙帮?”
铁面金钩伍一凡点头道:“晤!这名字倒很中听,也有豪气杜三娘却连连摇头道:“不好!俗称‘龙’,大多是捧男人,咱们有男有女,怎能一齐称‘龙’呢!”
霹雳神脱口道:“怎么不能?咱们是公龙,你就是母龙……”
杜三娘眼一瞪,叱道:“放你娘的屁,你娘才是母龙。你这蠢物则是龙儿子、龙孙子!”
古墓之中,掀起一阵哄笑,霹雳神好生难堪,面红耳赤,却不敢发作。
桑琼举手示意大家安静,含笑说道:“九龙帮这个名宇不能说不好,但龙字略嫌自大,,依我的意思,咱们今日组帮、人杰地灵,风云际会,不如把龙字改作灵字,叫做九灵帮,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一齐鼓掌叫好,其中仅有那丑书生舒凤平默坐一隅,既未出声,脸上也无笑容,只是在座诸人谁也没有注意他。
大伙儿兴高采烈,搬上酒肉,开怀吃喝起来。
酒至半酣,桑琼环顾四壁,故作赞赏地笑道:“这座古墓,构筑巧妙,恰合今日之用,不知是谁最先发现的?”说话之际,目光看向铁面金钩伍一凡,看他有何表示?
谁知伍一凡却淡淡一笑,道:“这椿功劳,应该归于邢兄。”
“哦?”桑琼颇感意外,扭头对鬼偷邢彬道:“原来是邢兄最先发现此绝妙之地?”
鬼偷邢彬笑道:“帮主不要见笑,实不相瞒,这地方原是前朝一位富商的坟墓,老份儿由传闻中听说那家伙死时陪葬的珍宝甚多,不禁动了贪念,特地赶来掘墓盗棺,谁知竟扑了空,但出乎意外,倒发现墓中修建巧妙,后来索性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