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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城”西北角那条僻静的胡同口,走来了一个衣着气派的阔绰老者,手里还拿着一包酱,正是那黄姓老者!
这儿不像是有钱大老爷住的地方,他怎么往这里走?
可没错,阔老爷住破瓦房,瞧!
黄姓老者在左边第二家住了步,举起旱烟袋,在那油漆剥落的两扇破木门上敲了两下!
他也不怕磨损了金烟袋锅儿!
门,“呀!”地一声开了,好响!
开门儿的,竟会是小叫花小明!
小明冲着黄姓老者咧嘴·一笑,道:“您老人家回来了?”
黄姓老者“嗯!”了一声,跨进了门儿!
小明紧跟着一句:“师父,事情怎么样?”
黄姓老者道:“没去!”
小明嘿嘿一笑,道:“您老人家怎么一身酱味儿?”
黄姓老者一瞪眼,笑骂道:“那你不会屋里听去?”
小明笑了笑,望着那包酱,道:“您手里是什么?”
黄姓老者道:“酱!”
小明有点丧气,道:“小明还以为,您老人家给带了吃的呢!”
“你就知道吃!”黄姓老者一瞪眼,道:“没出息,拿去,让花亭给我弄碗‘炸酱面’来!”
小明接过那包酱,冲着黄姓老者直乐!
黄姓老者道:“笑什么?”
小明眨眨眼,道:“没什么!”
突然间,黄姓老者明白了,举起旱烟袋要敲!
小明却脚底下抹油,—溜烟钻向后头!
黄姓老者背后远指,骂道:“小东西,待会儿看我剥了你的皮!”随手拴上门儿,走向后间!
骂归骂,可着实打心眼儿里爱煞了这鬼灵精的徒弟!
后屋里,坐着四个人!
那是书生、算卦的、老驼子,跟黄姓老者!
算卦的首先开了口:“大哥,如何?”
黄姓老者笑道:“收获良多!”
老驼子道:“这么说来.没错!”
黄姓老者点头道:“没错!”
老驼子猛击—掌,道:“好东西,果然让四弟料着了!”
黄姓老者没理会老驼子,却转注书生笑道:“四弟,你知道‘万家香’的帐房是谁?”
书生道:“是谁?”
黄姓老者道:“四弟可还记得当年‘老河沟’那回事儿?”
书生双眉一挑,道:“大哥是说迟九如?”
黄姓老者点点头,道:“正是那位‘鹰爪’!”
算卦的插口说道:“这个匹夫怎么跑到‘万家香’当起帐房来?”
黄姓老者摇头说道:“谁知道!”
算卦的道:“还是当年那付德性?”
“差不多!”黄姓老者道:“不过,现在脸上有点肉了!”
都笑了,老驼子道:“迟九如没认出是大哥?”
黄姓老者道:“他要认出是我,就谈不上收获良多了……”
话锋微顿,笑了笑,接道:“不过,这东西之机警、狡猾、奸诈,比当年更甚,还好当年‘老何沟’只有你们三个露面,否则准被他看破!”
算卦的道:“大哥可曾见着姓万的?”
黄姓老者摇头说道:“送殡还没回来!”
书生笑道:“送得可真不近!”
算卦的道:“那儿?”
黄姓老者道:“两个地方,一个说‘朱仙镇’,一个说‘封邱’!”
算卦的道:“怎么说?”
黄姓老者道:“在迟九如没出来之前,我套了那个楞小子伙计,他说是‘朱仙镇’,我临走时,又以要酱为词,支走了那楞小子,问迟九如,迟九如却说是‘封邱’!”
书生笑道:“那么该是‘朱仙镇’!”
黄姓老者抚掌大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算卦的点头不语,老驼子却瞪着巨目,道:“怎见得?”
书生微笑不语!
黄姓老者道:“三弟由来不用脑筋,迟九如几曾说过真话?”
老驼子犹不服气,道:“何以见得那小子就会说真话!”
黄姓老者道:“他也有心眼儿,可没迟九如那么多,迟九如跟他,两个人的话,要让三弟你选,你选那—个?”
老驼子道:“宁信那小子,不信迟九如!”
“这就是了!”黄姓老者道:“那么,咱们不选‘朱仙镇’,还能选‘封邱’么?”
老驼子直了眼,哑口无言!
算卦的开口说道:“那笔生意怎么样?”
黄姓老者道:“谈妥了,‘万家香’一家买不了,迟九如替我另介绍一家!”
老驼子道:“谁?”
书生笑道:“该是‘汴梁世家’!”
“四弟!”黄姓老者点头道:“由来你最行,正是‘汴梁世家’。”
话锋微顿,又道:“掉了包的那只盒子,迟九如一见脸上就变了色,等看清盒内不是那对‘玉鸳鸯’后,刹那间脸色又恢复正常,转变之快,令人叹服!”
算卦的一点头,道:“行了,也够了!”
“还有呢!”黄姓老者道:“‘万家香’后院里那三只小酱缸,令人动疑,迟九如说是自己吃的,不卖,我暗中试过了,三只缸都是空的,没酱!”
算卦的目中寒芒一闪,道,“这里头定有文章……”
略一沉吟,猛然抬头,接道:“四弟,你看会不会……”
书生笑道:“二哥是说,那批镖,根本就没出城?”
算卦的点头说道:“我正是这么想!”
书生想了想,道:“难断言,但有可能!”
算卦的道:“那么,去瞧瞧!”
书生道:“谁去?”
老驼子道:“我去!”
书生摇头笑道:“不行!”
老驼子一瞪巨目,道:“怎么不行?”
书生道:“三哥只能斗力,不宜斗智!”
老驼子道:“去瞧瞧要斗得那门子智?”
书生摇头笑道:“对迟九如,斗力,三哥十拿九稳,他难敌三哥掌下三招,斗智,不怕三哥不爱听,三哥可远非他敌手……”
老驼子道:“我承认心眼儿没那兔崽子多,可是四弟也未免太小看……”
书生截口说道:“三哥,要明白,去瞧,可不是要三哥打架!”
老驼子道:“我明白,瞧,是只动眼,不动手!”
书生道:“瞧人家,可不能被人家瞧见!”
老驼子道:“凭迟九如,他要能瞧见我,我提头回来见你!”
书生目光凝注,道:“话可是三哥说的,不能动手,也不能让人瞧见!”
“不错!”老驼子毅然点头,道:“我向来说一句,算一句!”
“这个我很明白!”书生一摆手,笑道;“那么,三哥可以向大哥讨令了!”
老驼子明白了,瞪眼说道:“要我小心,不让我动手,何不干脆说,干什么绕这么大圈子?四弟就是这么婆婆妈妈讨厌人!”
谁说老驼子糊涂?
“我那儿敢?”书生眨眨眼,微笑说道:“我知道三哥的脾气,让三哥自己承诺不更好么?”
老驼子哭笑不得,摇摇头,没说话。
黄姓老者望着他,笑了笑道:“四弟没错,目前不是斗力的时候,不但不能跟他们动手,更不能让他们发现,否则那是打草惊蛇,再想找镖可就难了。”
老驼子道:“这还用大哥说,我知道。”
黄姓老者点头不语!
门口突然有人冒了这么一句:“三叔,留点儿神,可别掉进酱缸里!”
听声音,是鬼灵精小明,可就没瞧见人影!
老驼子气得吹胡子干瞪眼!
屋里的另外三位,却哄然一阵大笑……。
夜,三更!
“开封城”家家户户都上了门儿,熄了灯,一片漆黑。
今夜微有月光,可是下弦钩月,不亮!
偌大一座“开封城”,静悄悄的,听不到一丝声响,看不见半个人影,只有,远近偶而传来几声犬吠!
偌大一座“开封城”,也只有一处仍透着灯光!
那是“万家香”酱园的店面!
这时还亮着灯,难不成还有人没睡?
不错,听!
透着灯光的“万家香”店面里,正响着阵阵剥落、剥落的拨算盘算,夜静,听起来份外清晰!
敢情,有人正在算帐!
须臾,算盘声倏然而寂,不复再闻!
一声又长又响的哈欠,灯灭了!跟着响起了一阵步履声!
步履声,至后院门止住,有个人影露出头向后院里望了望,瞧个儿头,可能是那伙计郝七!
这人露露头,又缩了回去,步履声渐渐远去,走了!
可是,适时却从那后院西北角里,飘起了四点绿芒!
借着昏暗月光,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出,天!那竟是两只通体铁灰的藏产獒犬,个头儿足有牛犊子大小!
别的不说,单那四条腿就有儿臂粗细!
这玩艺儿凶猛厉害得很,两三个人斗不过它一个!
就在四点绿芒刚自西北角飘起之际!
一条高大人影如天马行空,向着“万家香”后院飞射而来!
但,尚距十余丈距离,他却突然倒射而回,斜斜落向“万家香”邻近一处屋脊,八成儿他发现了那两只畜牲!
可不是,瞧!
老驼子站在那屋脊上,一双巨目望着“万家香”后院直皱眉!
“万家香”的人,他不怕,也好对付,他有把握,凭他一身所学,就是进出百儿八十趟,也没人能发觉!
可是对这两只生性机警、凶猛的畜生,他可没了辙!
这两只畜生,比普通的狗,鼻子、耳朵更灵,生人就别想走近它身边十丈之内,除非不想走了!
这可作了辣!
蓦地里,老驼子须发暴张,闪身欲扑,想来硬的!
可是刹那间他又敛去威态,收住身形!
凭他,来硬的可以,再有这么十只也不在乎!
无如,这时候,这地力不能末硬的!
虽然有把握让这两只畜生,一声不响地躺下,可是天亮之后仍是被人发觉有人进了后院!
这硬办法行不通!
再看看“万家香”的居家后屋,早没了灯火,也不闻人声,敢情正睡得既甜又香,正躺在被窝里做美梦!
怎不高枕甜睡?有这两只畜生,足胜过十名—流高手,当然人家要放心睡觉了,根本不用担心嘛!
想用点吃的东西,把它们引开,那也没有用,单瞧尽管远近犬吠,而这二只畜生却闷声不响,这一点,就知道这两只獒犬是久经训练,不随便吃食的!
怎么想,也只有一个法子可行!
那是最笨的法子,笨是笨,可也最冒险!
那就是先在别处弄出些声响,引那两只獒犬离开西北角,然后乘那间不容发的一瞬之机,射落西北角探视,而且一来一回,绝不能超过那一瞬间,要不然非被那两只畜生发觉,惊动“万家香”里的人不可!
这够险的,也够难的!
既够险,够难,这张老脸要紧,总不能说因为有这两只畜生挡驾,就空手回去,那老脸就没地儿放了!
说难可还真难,弄出的声响,只能让两只畜生听见,还不能让后屋睡觉的人听见,否则仍没用!
心念既决,老驼子弯腰自立身屋面上,轻轻地揭下一片瓦,两个指头微捏,瓦碎数块,然后捏着一小块破瓦,抖腕轻抛,直向后院东南角投去!
只听“噗”地一声轻响,破瓦片落人了酱缸!
就这么一声轻响,两只獒犬自西北角腾身窜起,飞扑东南角,比箭还疾,真快得吓人!
适时,老驼子人如轻烟,也自屋脊上腾身,直落“万家香”后院西北角,快捷如电,伸手三探,随又腾起!
可真是快,可以说停都未停,等二只獒犬闻声回头时,老驼子早没了影儿,好险!
如今,老驼子已知那三只小缸,装着何物!
一路疾驰地,回去“复命”了!
到了“家”,老驼子闷声不响,左手推门而人!
屋内,黄姓老者、算卦的、书生,等候多时!
算卦的首先站了起来,笑问:“三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