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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也曾略为述及,那就是所谓的“一元指”力。
江浪自从练成了这种指力之后,还不曾人前施展过一次,现在他得悉铁崇琦在练习指功,心里不禁微微一动,甚希望铁崇琦在这一门功夫上,能够与他探讨探讨,并且助他一臂之力。
※※※
在梧桐阁一住数月!
两个驰骋风尘,野惯了的小伙子,哪里享受过这等清福?
铁崇琦对于这两个由犯人猝升为门下客的朋友,可真是无微不至——有专人侍奉饮食,衣物用具样样俱全。
七福晋那边,不时地派来丫环,提着巧妃亲手调制的精致点心菜肴。
铁崇琦事情忙,一共只来了两三回,每一次时间也不太长。他很关心江、裘二人的起居,怕二人没有钱用,留下了一张面额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劝他们暇时上街走走。
“侯门深似海”,这是形容当朝者位尊职高、不易高攀的一句话。
也曾有些诗句,形容帝王家的深宅大院,似乎远隔人寰,如同“隔花小犬空吠影,胜宫禁地有谁来”这般凄凉句子。
江浪、裘方这样的两个人,是不甘长久寂寞下去的!
在郡王府一住数月,时令却由多彩的秋季,一转而为酷寒的隆冬。
这一夜,天降大雪。
梧桐阁院子里外,为白雪覆盖得白茫茫的一片。
天还不怎么亮,几只乌鸦却落在廊子里哇哇呱呱地叫成一团,吵得要命。
乍然的裳冷,使得江浪睁开了眸子,立刻发觉到银红的窗根上映出的雪光。
雪对于任何年龄的人来说,都会有一种新奇的喜悦感觉,即使你是客居游子,抑或是缅怀悲切的妇人,在乍然见到一年第一次的降雪时,都会情不自禁地发出由衷的赞叹。
赞叹着造物主的杰作!
江浪披上了一件长衣,走过去打开了窗子。
一阵扑面的冷风袭了过来,使得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咬了一下牙,忍住了这股子寒气,脸上带出了一种愉快的神色。
“老二!”他招呼着裘方道,“下雪了!”
裘方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应答道:“噢……下雪了!”
说了这句话,他身子又倒下去,马上又睡着了。
江浪笑骂了一声:“俗货!”
他不再理他,穿上一双薄底绒鞋,悄悄地来到院子里。
要是在平时,这个时候天必然还没有亮,只是因为有了这场雪衬着,天就显得很亮了。
他绕过阁前,打量着王府里里外外。好一番粉装玉琢,像是月殿玉宇的琼瑶世界!
瞧瞧白的是雪,红的是格子,亮晶晶的是冰枝子,翠白相间的是雪松……
掠过通向内阁的一堵高墙,他意外地发现,有几株老梅绽开了!
平素日,他无聊地向着深宫怅望时,必然会首先发觉到这些老梅树,每一回他都情不自禁地自语道:什么时候开花就好了。
这么粗的干,向天伸展着,可以想象出来,缀满了朵朵红梅该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致!
现在他总算看见了。
像是一团火,不,火太渲染了,更像是一抹淡淡的晚霞,被风吹散了的朵朵红霞。
这个譬喻,好像也不甚恰当。
总之,这个发现,较诸他初次发现到雪,更令他惊讶,更令他陶醉……
自从来到王府,他行动极有分寸,虽然铁王爷常常要他们随处走走散散心,可是他们却不敢真的那么放肆。
几个月的“韬光养晦”,他们居然也能安定下来,没有事的时候也能看看诗书、动动翰墨了。
像是两个人都变了,变得不再那么狂性不羁了。
但是,并不是说他们当真内心“古井无波”!
就像在这一霎时,他就产生了一种冲动——狂奔的血脉,燃烧着海阔天空的壮怀逻思。
他纵身由雪上踏过,施展“踏雪无痕”的轻功,一直奔到了那堵高墙跟前,遂一长身,攀住了墙沿。
墙上簌簌地落下来一片雪屑,洒在他脸上冷冷的。他的手已攀着一根梅枝,然后全身拔上来,轻悄悄地没有什么声响。
他的身子爬上了树,正当预备摘取顶上的一大枝梅花时,似乎有人轻轻笑了一声!
一个清脆的女子门音:“江先生手下留情!”
江浪猝吃一惊,急速地收回了手。
循声望去,他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真丢人,就在跟前不远,这么大的一个人,他居然没有看见!
可不是别人!
王府里的第一美人儿——巧妃!
人本来就生得漂亮,再稍稍地修饰一下,那可就更标致了!
巧妃一身葱绿色滚着银边的紧身裤袄,外面又加披了一领枣红缎子面的紫貂斗篷。
由后面半兜上来的皮帽子,轻轻压着头上的秀发,脸儿白中透红!一双眸子,似笑不笑地瞧着他。
她站在亭子里,独个儿欣赏着凌晨的雪景——也不知站了多久了。
石几上摆着一个朱漆匣子。
匣盖子敞开着,里面盛着蜜饯果子。
她原是独个儿品味着院子里的冷清,却意外地发现到了外人,碰巧了这个人还不讨厌,所以脸上带出了一片笑靥。
江浪人在树上,继续上也不好,下也不好,那张脸可就臊了个通红!
“对不起!”
他窘得很:“我太喜欢这些花了!”
巧妃含着笑道:“江先生你快下来说话,小心掉下来摔着啊!”
“哦……不会!”
说完,他身子微晃,轻同飞絮一般地落在地上!
巧妃点着头道:“莫怪王爷赞你一身好功夫,看起来真是一点不错!”
七福晋虽是江南大家出身,但是自嫁郡王以后,也学会了北京官话,原本的吴依软语加上些京腔,听起来是十分悦耳的。
江浪立在院子里,恭敬地抱了一下拳,道:“在下一时鲁莽,打扰了福晋的清静,真是罪过!”
巧妃笑道:“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大概还不知道咱们是邻居吧!”
“这个……在下不知!”
“我是刚搬过来的!”
她笑吟吟地道:“你大概还不知道,王爷有事到京里去了!”
“啊……在下不知!”
“已经去了三天了!”
她缓缓地就着身后的琉璃鼓坐了下来,又道:“江先生不必拘礼,随便坐坐吧!”
“这个……”
“我请你过来坐坐总可以吧!”
“在下不敢当!”
说完,他深深打了一躬,走过来在最远的一张石鼓上坐下来。
“今儿个真巧!”
她漫然地伸展了一下胳膊,笑着说:“还在被窝儿里,瞧见窗户发亮,就猜着下雪了,果然没错——你瞧瞧这场雪有多么大!真美极了!”
“福晋喜欢赏雪?”
“唉!谈不上什么赏不赏的!就是喜欢,从小我就爱雪。姑娘的时候常爱堆雪人儿什么的,到大了,可就没这份儿闲情啦!”
眼角瞟过来,看着眼前的人,笑着说:“江先生请吃点蜜饯!”
两根春葱似的王指,由匣子里拿起了个冰蜜枣递给江浪,道:“吃个枣儿吧!”
手指上那个翠马蹬戒指,碧绿碧绿的,戴在她雪似的纤指上,说不出的华贵美丽,艳光四射,令人不敢逼视。
“谢谢!”
江浪接过来,真连多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巧妃自己拈了一个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天冷了,你们也该做些厚衣裳啦……”
“谢谢福晋。我们的衣裳足够了。”
“赶明儿个,我叫府里的裁缝过去给你们量量尺寸,前些时候,圣上赐的那些俄罗斯驼绒还多得是,用来做袍子暖得很!”
“谢谢福晋的关怀,我们不能给您添麻烦了!”
他尴尬地站起来道:“外面冷,也该回房里歇着去了……”
巧妃摇着头道:“我不冷!”
她那双澄波的眸子湛湛有神地注视着他,笑道:
“江先生你用不着害怕,我这梅园里,没有我的准许,谁都不敢随便进来的,况且天还早,丫环婆子都还没起呢!”
“是。福晋!”
巧妃眉头微微一皱,嗔笑道:“你怕什么?”
“没有……”
江浪索性坐正了身子,正色道:“七福晋有话就请直说,否则,这是七福晋的寝宫所在,在下天胆也不敢擅入!”
巧妃微微点头道:“你倒是个正人君子,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好吧,就算是我召你来的,你能不来吗?”
“在下不敢!”
“那就对了!”
她轻轻叹了一声,接口说道:“从第一次看见你和你兄弟,我就知道,你们是两个直率的人,只是你们……”
她话声一顿,又试探着道:“你们认识王爷多久了?”
江浪怔了一下道:“有半年多了!”
“半年多了!”
她笑笑道:“这是我私下的一句话,你觉得王爷这个人怎么样?”
江浪道:“王爷对在下二人,恩重如山!”
“怎么个恩重如山?”
“七福晋莫非不知道?”
“你说说看。”
江浪呆了半晌,遂简单地把二人拦道打劫,以及误陷法网的经过说了一遍。
七福晋仔细地听着。
江浪惭愧地叹息一声,接着道:
“请您想一想,要不是王爷救我们,焉能有我们兄弟的命在?所以,在下二人欠王爷的恩情,今生今世是难以报答完的!”
七福晋微微一笑,道:“这么好的人,可真是天下少有……你不觉好得太离谱一点了?”
江浪陡然一惊!
他当然不会想到巧妃话中的深意!
只不过心里一惊,即付之一笑,当她是一句玩笑而已:“王爷对在下二人,确是仁至义尽!”
“那么你们打算怎么报答他?”
“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巧妃轻轻叹息了一声,缓缓地站起身子,向着高处走了几步。
江浪情不自禁地跟了过去。
七福晋悠悠转过身子来,冷冷地道:“你们认识王爷不会比我更清楚!”
她苦笑了一下,又道:“一个心里只想着权位功名的人,他必定是个无所不为的人!”
江浪呆了一下,冷笑道:“在下不敏,七福晋请明说,以开茅塞!”
巧妃一时像由梦境中回到了现实,摇摇头,很凄凉地说:“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福晋话中有话!”
“我?”她苦笑着说:“江先生,我只想告诉你,该多提防着王爷一点!”
江浪陡地一惊,倒抽了一口冷气,可是转念一想,即泰然地道:“大丈夫受人滴水之恩,当报以涌泉……”
略一停顿,他又严肃地道:“王爷恩义,今生难偿,七福晋如果认为在下二人对王爷生有二心,以此试探,那可就错了!”
他说了这几句话,即欠身抱拳道:“七福晋如果没有别的关照,在下就去了。”
巧妃呆了一下,点点头道:“你去吧。”
江浪反身纵起,轻若无物。
他身子方自站定,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
那位身披绦色披风、风姿绰约的七福晋奶奶却已站在身边!
江浪陡然一惊!
任何人也不会想到,这等美艳娇柔的一个美妇人,竟然身藏武功。
他脸上闪过了一片惊讶。
“在下有眼无珠,想不到七福晋您……”
“别大惊小怪!”
七福晋微笑着说:“早先还是姑娘的时候,练过些年,以后有些荒废了!”
她抬头向着树上瞟了一眼,道:“你既然来了,当然不能空手而回,你不是喜欢梅花吗,带回几枝去!”
江浪方要谦逊几句,巧妃已腾身而起。她双足微微分踏着梅树的枝机,只是弹指之间,已柔升而起。
紧接着飘身而下,有如红云一朵。
等她身子站定之后,却见她两只手上举着数枝红梅。
“江先生笑纳!”
双手微抬,手上梅枝就像联枝箭般的,一连哧哧几声,直向着江浪面门、咽喉、前胸、小腹四处射来!
既发觉对方不是寻常女子,也就留了些心意。
江浪见状,轻叱一声道:“好!”
他双手连抬,身形在一个快转里,已飘出五尺以外。
继之,把四枝梅花接到手中。
发得妙,接得更绝!
一发一收,虽经巨力,却不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