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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箫客吁出一口长气,说:“在下义不容辞,算我一份。”
北丐背了一手遮天抢入,叫道:“世玉贤侄,快取金丹来救老祝,他小腹受伤甚重,但死不了。”
因此一来,耽搁了不少时刻。等他们动身启程时,已经是四更未正之间了。
他们只带了一名血花会的俘虏同行,披星戴月南下解州,分为两队赶路,后一队负责截杀从府城南碇的血花会爪牙;前一队负责追赶可能带走崔长青的党羽,马不停蹄飞赶。
前面三十里左右,断羽而归的血花会二十余名刺客,正飞骑南下。但他们只带了元都观的两名小贼俘,其中并无崔长青。
崔长青正在北上途中,走的是相反方向。
当血花会的人被两位姑娘挡在天井中时,他已经得林白衣金丹之助,腹痛停止人即清醒。金丹提起了他潜藏的精力,虽则仍嫌软弱,但已可行动自如。
不久,有人侵入房内,冲入内房开始亮火折子找地窟,却忽略了侧房静静在床上养神的他。
他终于强敌真力,悄然下床,取了床头上所挂的沙棠木剑。这把剑,是在真定府失落在紫云仙子手中的,紫云姑娘已决定物归原主,挂在他的床头。
这把神奇的沙棠木剑,奇在份量轻,而又有剑的长处,发劲一击却重逾干钧,而持剑的人毫不感到沉重,而且不怕被对方的兵刃所伤损。由于份量轻,因此宜于久斗,轻则可运用自如,出招快速可抢制机先。有此神剑在手,剑术名家不啻如虎添翼。
他悄然接近两个黑衣人身后,大喝一声,木剑一样,招发“分花拂柳”,正在撬动地窟门的两个黑衣人,毫无闪避的机会,背心要害各挨一剑,应剑而倒。他启开后门,幽灵似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为免毒发身死他必须搁下身外事,千紧万紧,性命要紧,保不了命,一切皆是枉然。目下,唯一能救他的人,该是那位风尘怪杰长春老人。
他在镇外的农舍中,偷了一匹坐骑,向背疾驰,要赶到龙角山去找长春老人救命。
当天入暮时分,他赶到昔日与蝎娘子养伤的荒野小茅屋,坐骑已经不支,总算被他赶到了。
怪,一整天,腹痛并未猛烈地发作,仅有几次小隐痛出现,大概是被林家的灵药保命金丹压下去了。
好不容易赶到了地头,却又令他忧虑不安。上次与蝎娘子在此治伤,长春老人并未露面,仅暗中送来一些丹药,来无影去无踪。这次重临旧地,谁知道长春老人是否仍在此地?如果不来,他又该到何处去找?
时辰不多,他不能久待。可是,不等又如何?除了在此等奇迹出现之外,他毫无办法。
茅屋情景依旧,似乎自从他与蝎娘子离开之后,便不曾有人光临,屋内的锅灶床桌,仍然保持他离去时的光景,毫无移动过的痕迹。
他认了命,定下心神等候,往床上一躺,盯着桌上光线微弱的菜油灯发呆,思潮起伏,感到烦躁不安。
他想到:林家兄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那位嫉恶如仇的紫云仙子,态度的转变令他心中稍安,一剑之仇,该可以一笔勾销了吧?
屋外虫声四起,夜深了。
腹中隐痛光临,这次要比白天的来势要严重些,发作至他已可忍受的地步,以后不再加重。
荒山野岭中的无人小茅屋,凄清的光景可想而知,如不是腹痛困扰着他,必定令他油然兴起寂灭的感觉。
正胡思乱想中,突觉门外方向虫声倏止。
接着,心潮汹涌,一阵心悸,令他汗毛直。
一阵阴风着体,他机伶伶打一冷战,惊然转首向外望。柴门未掩,外面黑沉沉,一无所见。
“嘿嘿嘿……”后面突然传来一阵不象人声的怪笑,令他浑身绽起鸡皮疙瘩。
他悚然扭头,大吃一惊。
通向厨房的走道口,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发长及膝,已泛灰白,掩住了脸面,大袖及踝,白布裙委地,全身皆被发和衣裙所掩,但却可从发隙中,看到发内那双锐利怪眼,所映着灯火所反映出来的阴森光芒,令人心胆俱寒。
白衣女鬼屹立不动,象个僵尸。但他知道,女鬼正目不转睛地盯视着他。
他打一冷战,缓缓挺起上身,一手抓住枕下的连鞘沙棠木剑,冷然盯视着女鬼。
要说心中不怕,那是欺人之谈,但他仍然能控制自己的灵智,并未大惊小怪。
脚挪下床了,套入靴统了。一切显得沉静,他强制自己的心跳,以意志力控制手脚不抖不颤。
穿好快靴,他的心定下来了。有靴在脚,进攻可退可逃,他象吃了一颗定心九。
他站起了,站在床前强捺心头恐怖,说:“夫人,不要吓我。”
女鬼屹立不动,以怪异的、毫不带人气的怪声问:“你怕鬼吗?”
“不怕。”他沉静地说。对方开口了,好现象,令他胆气一壮。
“怕神么?”女鬼再问。
“鬼都不怕,为何怕神?”他理直气壮地答。
“为何不怕?”女鬼追问。
“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不惊就是不怕。”他朗声答。
“你做了多少亏心事,还说不怕?”
“在下坏事确是做了不少,但亏心却又未必。”
“你是个贼,还不亏心?”
“盗亦有道。在下专劫为富不仁的人,何谓亏心?”
“哼!强辩。”
“这是实情。”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还不报,时辰未到。你,时辰到了。”
“好吧,在下认命。你是说,我将毒发而亡?”
“哦?就算是吧。”
他丢下剑,往床上一躺,万念俱灰地说:“好吧,你等着好了。”
“什么时候了?”女鬼问。
“大概快三更了。”
“本使者已等不及了。”
“你是说……”
“本使者要提前勾你的魂。”
“如何勾法?”
“把你扼死。”
他摇摇头,坚决地说:“不行,要死我自己死。”
“你敢反抗本使者?”
他重新抓起剑,冷笑道:“为何不敢?”
“你能与鬼对抗?”
“能不能无关宏旨,在下只求尽其在我。在下已经说过不怕鬼神,当然敢和你对抗。在下如果失败了,死了仍可做鬼,而你如果失败了,岂不是连鬼神都做不成了吗?所以我不怕你。”
门口人影倏现,长春老人踱入叫:“老婆子,不要与他胡缠了。这小于牙尖嘴利,狡猾刁猾,可恶透顶,你说他不赢的。”
女鬼一声轻笑,回复人声说:“说真的,他的胆气确是可嘉。”
说完,举手分开垂面的长发拨至身后,现出慈眉善目,脸色依然红润的老脸,不是鬼,而是个年届古稀的和善老太婆。
崔长青一跃下床,拜倒在长春老人脚前,说:“晚辈崔长青,叩谢老前辈救命大德。”
长春老人不加理睬,冷冷地说:“滚!你又来干什么?”
“再来求老前辈成全。”
“成全你什么?”
“求老前辈再施妙手。”他俯伏答。
长春老人背着手,抬头仰望屋顶,冷笑道:“哼!你打的算盘够如意。”
“老前辈……”
“休想。”
“老前……”
“快滚!”
他心中一凉,知道无可挽回,四拜而起,说:“晚辈为上次救命之恩而致谢。打扰了,告辞。”
说完,他拾起沙棠木剑,大踏步向外走。
“站住!”长春老人叫。
“老前辈有何吩咐?”他止步回身问。
“你这厮贼骨头……”
“老前辈,在下已谢过昔日恩情,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不能受屈辱,请不要骂人。”他神色凛然地说。
“骂你又怎样?”
“晚辈只好不听你的”他说,急步便走。
“站住!”
他向外一窜。微风飒然,白衣老太婆一闪而过,劈面拦住了,向他咧嘴一笑。
他拔剑出鞘,准备硬闯。
“咦!你这把剑从何而来?”白衣老太婆惊问。
“那是孤魂孙秀老前辈的遗物。”他正色答。
“哦!他传给你的?”
“不,在下掩埋了他……”
“什么?你杀了他?”白衣老太婆变色问。
“不!”他将孤魂孙秀收尸的前因后果说了。
白衣老太婆脸色冷厉,咬牙切齿地叫:“该死的贱人,你怎能如此待他?”
崔长青大惊,斜飘丈外叫:“晚辈情至义尽,你……”
“我不是说你。”
“你……”
“我说的是郝芸仙那贱人。”
崔长青吁出一口长气,心中一宽,说:“他们四十载情仇,不关晚辈的事。”
“你知道那贱人在何处?”白衣老太婆问。
“不知道。据在下猜想,她可能从此隐世不出了。”
“哼!我会找到她的,我要剜出她的心肝来。”
“你……”
“我,白衣龙女孙兰,孙秀是我的兄长。”
崔长青苦笑一声,将剑递过说:“老前辈,男女双方的情与恨,第三者不过问也罢。既然你是孙老前辈的亲人,这把剑你就收下吧。”
长春老人走近,劝道:“老太婆,算了吧,令兄与郝芸仙为情所困,他们双方皆苦了四十年。当年那件事很难断定谁是谁非,让他们了结苦因苦果,也是一大解脱,你隐世二十年,又何苦卷入这段牵缠情孽之中?老实说,当年要不是你向令兄透露出郝芸仙已有心上人的消息,令兄也不至于逃婚远走,作了四十载孤魂。可知人如果任性而为……”
“你要怪我?”白衣龙女沉声问。
长春老人苦笑道:“我怎能怪你?他们双方情孽牵缠,你我到底是局外人,谁真正知道他们之间的隐情呢?”
白衣龙女吁出一口长气,说:“但愿那贱人藏得好好的,不然我决不饶她。”
崔长青将剑递近,说:“剑你收下吧,在下要走了。”
白衣龙女不接剑,说:“你替家兄善后,剑送给你吧。”
“晚辈已不久人世,剑留在身旁……”
“你的来意……”
“晚辈身中奇毒,想拜求长春老前辈妙手起死回生,只怕长春老前辈只能治病而不能治毒,晚辈白跑一趟了。”他机警地说。
果然激怒了长春老人,大叫道:“放屁!谁说我长春老人治不了毒?”
白衣龙女笑道:“老头子,你何不试试?”
“见鬼!还用得着试?小混蛋,你给我滚进去。”长春老人怪叫。
“晚辈……”
“少废话!老夫替你拔毒……”
“老前辈怎知道晚辈所中的毒可以救治……”
“闭上你的狗嘴,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鸩毒、牵机、鹤顶、孔雀胆四大奇毒,在未封喉前老夫皆可救治。”
“这……”
“但治好你之后,老夫有条件。”
“老前辈请提出……”
“那就是你得从此改邪归正,洗手不做贼。”
“这……”
“你敢不答应?”
“晚辈答应了。”他拍拍胸膛说。
“好,你给我滚进去。”
正应了一句话:请将不如激将。崔长青福至心灵,在重要关头,猛想起与长春老人打交道的情景,以老人好强、古怪、喜怒无常、固执的种种个性,乞怜哀求不会有多大作用,便改变心念用上了激将法,果然侥幸成功了。
其实,长春老人对他早有好感,不然上次岂会让他在此养伤避灾?即使他不用激将法,老人也会替他治毒的,他却自以为得计呢!
长春老人问清他的症状,并知道他服了林家的保命金丹,只给了他三颗又苦又涩的丹丸和一包药散,服下后不到半盏茶工夫,便泻出了一大堆污秽,出了一身臭汗,药到毒除。
不等他有所表示,长春老人即毫不客气地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