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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德纶若有所思地静静看她好一会儿,然后他按熄台灯,起身去厨房倒水喝。
经过餐桌,看见蛋糕还完整的搁著。
她没吃。
他喝完水,出来时,发现玄关地上的手提袋。他捡起,里面的东西掉出来,散了一地。
门红、减肥食谱、写了密密麻麻的字的记事卡、脚奉、行程表……
韩德纶拾起来,坐在沙发上,他看著记事卡上筠云的字迹,他找到了筠云哭泣的原因。
记事卡上写著--瘦到四十公斤,保持微笑,笑不可露齿,不能乱说话,讲话轻声细语,不准迟到,不情绪化,最后几行写著卡促卡促卡促……
他暗了眸色,知道筠云千开心。这些不是筠云擅长的,违背她的本性,他已经能想像到筠云的压力。
将东西一一放回手提袋,他关灯回房。
上床,将那伤心的女孩揽进怀里。筠云下意识将脸往他怀里钻,呼出的热气吹在他胸膛上。
于是,因为担心的缘故,他失眠了,心酸酸涩涩的,他不忍又不舍。
这是成长,是考验,是每个人都该学的过程,成熟就是不能再只挑喜欢的做,要学著接受下喜欢的,这是成人必经的心路过程。
韩德纶矛盾著。
他不是老嫌她散漫不能吃苦?他不是很讨厌她只知道玩?又笑她过分天真?现在她渐渐学著跟一般人一样了,为工作苦恼,承受著压力,努力适应社会的残酷面,他为什么难受了?
搂紧筠云,韩德纶心乱如麻。
她苍白的脸,那紧蹙的眉,还有伤心的泪,她作的恶梦……全痛到他了。
他更紧更紧地抱紧筠云,这时他有股冲动,宁愿那些苦都由他来承受,宁愿筠云永远幼稚天真,他甘愿倾尽所有保护她,只要她快乐著……傻又怎样?无能又怎样?她让他快乐哪!
翌日清晨--
吃早餐的时候,筠云忙著背歌词,韩德纶帮她烤吐司。
她挥挥手。“欸,我吃苹果就好了。”
“早餐怎么能只吃苹果?”
“当歌星就是要这样啦。”她耸耸肩膀。
“今天还是很忙吗?”韩德纶倒咖啡给她,注意到她没加糖没加奶就喝。他问:“你快乐吗?”
筠云愣住,抬起脸,看见那双温情的眼,有一刹她差点哭出来,但她立刻压抑住。她微笑,她竟开始学会假笑了。
她假装开心地说:“我觉得不错啊,满有趣的。”不,不诉苦,不想让最喜欢的人笑她没用。
“是不是不习惯?”他若有所思地打量她。
“不会,满轻松的。”她逞强。
韩德纶暍口咖啡,缓缓地说:“要是压力大到真的受不了,要适度反应,在社会上做事就这样,要适度地表达自己的不满,太逞强,别人会榨干你,软土深掘这道理知道吗?”
筠云僵硬地笑了笑。“是工作嘛,工作怎么可能没压力喔~~”
他竟然心酸了。
这不像筠云会说的,这么成熟识大体,她成长了,他却难过了,因为看出她的不快乐。
韩德纶倾身,隔著桌子,轻捏住她下巴,托高,吻了她。这温柔的亲吻带有安慰的意图,她的眼眶潮湿了。
“筠云,不要说谎。”
她低头,摸摸鼻子,笑了笑。“是有点不习惯,但我会努力。”
原来比起痛快的哭,更难受的是在心爱的人面前,压抑下想哭的情绪。不好意思撒娇,怕他觉得她无能,筠云不敢哭。
筠云前往公司,进公司前,她深呼吸,做足心理准备。
推开会议室的门,面对众多的工作人员,她开始艺人生活。
日复一日,筠云明白了,艺人过著的是非人生活。
随著日子过去,筠云对于艺人身分非但没渐入佳境,相反的,越来越糟。
这段日子开始录音,上歌唱课、仪表课,拍MV,参与企划会议,各种餐叙,和陌生大老板应酬,应对进退,不堪其扰!
她常在应该说话的时候沉默,应该沉默的时候讲错话,她常忘记对大老板、大导演、大制作献殷勤,拍宣传片时表错情,更因为紧张的缘故,她状况连连,越想表现好越是力不从心,越想镇定自然,结果越是神经兮兮,表现失常。
筠云急远消瘦,食欲不振,晚晚失眠,每天上工前都胃痛头疼,收工后还继续心律不整,恶梦连连。
她其实可以跟韩德纶诉苦,可是每当她收工返家,就累得倒床不醒。她其实可以跟朋友讲心事,好好宣泄情绪,但毛毛打来奸几通电话,她正好都在忙,等到她想回电,又已经三更半夜了。每次毛毛约她碰面,她都在忙。
那天,当毛毛打电话通知筠云,她的生日到了要举办派对。筠云答应了,但又临时因为工作爽约了。
毛毛隐忍多时的脾气爆发了。
“你了不起,要当歌星,眼里没老朋友了。”
筠云感到委屈,百口莫辩。一日过一日,她两眼无神,面色逐日苍白。她的憔悴,韩德纶全看在眼内。
“你太瘦了。”他担心著。
她苦笑著说:“公司说这样刚好。”
周末,韩德纶休假,想约筠云看电影。
“不行,等一下宣传要带我去拍外景。”
“你几乎都没休假,太过分了。”他生气了。
“因为快发片了……”筠云想抱怨,可是好累。
终于,她开始恍神。注意力下能集中,工作表现更差,上电台主持人问她有没有男朋友A?她忘了公司的交代,回答说有,下节目后宣传骂她。拍MV有一场哭戏,她耗了三小时就是哭不出来,导演骂她。
这天上综艺节目,跟一群明星演搞笑短剧,她不是讲错词就是做错表情,NG五次,导播透过麦克风发飙--
“那个白痴谁发的通告?滚回去,马的,浪费大家时间,出去!”
被退通告,回公司,宣传跟陈书亭抱怨。
“我受不了了,陈姊,换个人带她好不好?我快气死了。吴导很生气,退她通告。”
筠云不吭声,低头咬牙死忍著,不敢哭。
听过事情经过,陈书亭镇定道:“没关系,我来跟吴导说。”陈书亭打电话安抚吴导,好说歹说,令吴导消气。挂上电话,对筠云说:“好了,吴导叫你过去继续拍。”
“还拍啊?!”宣传快崩溃了。“我实在没脸去,唉。”
“我……我去洗个脸……”筠云溜进厕所。
还拍?她躲在厕所发抖,恐惧无助。
过十分钟,筠云还不出来。
“王筠云!你快点!”宣传拍门,没动静。又拍了几次,没反应。她发现不对劲了,嚷人来开门,里边,筠云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跟著是一阵的混乱,叫救护车,进医院,送到病房打点滴。
“她严重的营养失调,操劳过度,血糖又太低……”医生诊断后,对宣传解释著。
陈书亭回公司处理后续问题,并通知韩德纶去医院照顾筠云。
第十章
筠云醒来,一看见韩德纶,哇地大哭。
韩德纶将筠云揽进怀里。
他也吓到了,当听见筠云送进医院时,他正在公司,撇下公事就赶来了。
“怎么了?怎么会病倒了?好了……没事了……”
筠云在他怀里颤抖著,放肆地哭著,她泣不成声,用混乱、崩溃的语句骂自己
“我从没这么讨厌我自己……为什么我这么没用?你知道吗?我拍赞助商的广告喝雪蛤膏,难喝死了要假装好喝,结果我喝到吐了……”她发泄积压已久的情绪。
“没关系,你不是故意的啊!”他拍著她的背哄著。
“公司收的歌歌词好差,可是我要唱得很感动的样子,可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啊,制作人骂我笨……”
“歌词写不好,当然感动不了你,这不是你的错,没关系。”
“这是我的错,别人可以办得到,我为什么不行?我认识好多人,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们,可是宣传要我笑,要我说好听话,但是我太紧张,我说不出来哪!”
“那不能怪你是不是?”
“我好累好累,去演综艺短剧,我太紧张了,我一直NG,害大家不能收工,害导播发脾气,害宣传被骂,我连累好多人,浪费大家时间……”
“你是新人嘛,新人需要适应期啊。”
“可是我一直适应不了。”她歇斯底里地哭嚷:“我每天都想逃,我真的好怕上工,好可怕……我一看到大家的脸就好怕,我一听见他们叫我的名字就吓得要命,怎么办?我做不好,怎么办?怎么办?我让所有的人失望透了,我对自己也失望透了……我从不知道我这么笨这隆蠢!我烂透了……”
“好了……好了……你先躺下来睡觉。”韩德纶安抚著她的情绪。他将筠云放倒,帮她盖被。“医生说你疲劳过度,要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乖,先睡。”
他好心疼,他看著这么憔悴这么无助的筠云,他好难过哪!
“为什么我什么事都做不好?”筠云睁著一双迷惘的大眼睛,望著他。
“也许因为你太天真。”
“我都二十六岁了,怎么还这么笨?”
“也许因为你不懂得假装聪明。”他耐著性子开导她。
“我真的想做好,真的,我真的有努力,为什么还一直做错?”她又哭了。
“那么也许是因为这个工作下适合你。”
“我好无能。”
“也不能这么说,有句话听过吗?无限的耐心,不管结果如何,一定会带给你极大的深度。虽然你表现得不好,但你很认真地试了,这过程,会令你有新的领悟,你还是会有收获。”
她似懂非懂。“我只觉得很失败……”
“不过有件事你做得很好。”
“有吗?”
“有的。”
“什么事?”
“自从跟你在-起,我比以前更快乐。”
她眨眨眼,会笑了。“谢谢。”他是在安慰她,这话很受用。
他吻她的额。“快睡。”
筠云在医院休息一晚,翌日醒来,宣传已经到了,要带她去工作。韩德纶很气,跟宣传理论,要让筠云多休息几天。
不过筠云很认命地跟宣传走了。
这天深夜,韩德纶主动约见陈书亭,在过去他们常常约会的咖啡馆。陈书亭答应了,她刻意打扮,精神奕奕地走进咖啡馆。
分手后,他们好一阵子没联系了。
“好久不见,还好吗?”她坐下,点了蓝山咖啡。
“要不要吃点什么?”
“我不爱吃这里的蛋糕。”
他微笑,拎起搁在地上的纸袋,递给她。“来的路上刚好经过。”
一见纸袋上的商标,她眉开眼笑。是她的最爱,德也茶吃的芸豆卷。“谢谢。”她收下,好窝心啊!
他们闲聊著,毕竟相恋过,对话投机,聊得开心。
“你们交往得顺利吗?”她忽地问起这个。
他只是微笑,没有回答。
陈书亭嗔他一眼,故作大方地说:“气色很好,应该很开心吧?那怎么还会想到找我?”她有意无意地试探,似有若无地想比较。
“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这可希罕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