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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岁那年,堂兄遇到了季先生,到了他的指教,决定把生意做出外省。
从那以后,自己就一直各省各地的乱跑。
开始只是跟着出去玩儿,慢慢的大了,也开始能帮一些小忙了。
堂兄手把手教自己打算盘,学做账;季先生肚子里很有些墨水,教自己识字,跟自己讲为人处世的道理,可以说是亦父亦师。
一年有大半时间,都是跟着堂兄和季先生在外头,只有逢年过节才回一下家,说起来比在父母身边的时间还要多。
叶东海简短的说了从前过往,然后笑道:“要不是季先生的细心教导,大哥未必能把生意扩大外省,而我在家里无法无天的,估计这会儿还在树上掏鸟蛋呢。”
顾莲“哧”的一笑,“二爷都多大了?再说,家里也没鸟蛋给你掏。”——
不过丈夫的意思却听明白了。
也就是说,这个季先生不只是一个账房这么简单。
按照丈夫的描述,以及话里行间的尊敬,季先生相当于叶家兄弟的老师,更是半个长辈,——甚至叶家的生意能够做得这么大,都跟此人分不开关系。
“这么说……”她想了想,朝他问道:“季先生要见我,是想看你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媳妇儿?”摸了摸肚子,“我现在这个样子……”
“那有什么关系?”叶东海不以为意,接着又道:“今儿季先生知道你怀孕了,高兴的很,还说要给你一份见面礼。”
顾莲听了一笑,“看来我为了这份见面礼,也得见一下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到了床上躺下。
叶东海问道:“听说今儿你乳兄的姨娘来过?”
“嗯。”
叶东海见她微微蹙眉的样子,担心道:“怎么……,有什么麻烦事?”
事情复杂离奇,顾莲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成哪里说起。
可是瞒着丈夫当然不行,因为事情中间还夹杂着徐离,万一他事后再知道,便是没什么也要猜点什么,斟酌了下说词,“……是有一点小麻烦。”
从当初刘家订亲说起,说到刘贞儿,再到徐离找刘贞儿说话,把她塞给黄家,以及后来徐姝和刘贞儿争执,徐姝强行做媒,刘贞儿怀孕来找自己求情,
“二爷……”顾莲叹了口气,“好些事,我今儿也是头一次听说。”
“从前刘刺史的庶女?”叶东海略微琢磨,冷声道:“不管她从前是什么身份,现今既然入了贱籍,做了姨娘,就该恪守做姨娘的本分!怎么能仗着和你是旧识,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就以此为难你去替她说话!”
“罢了。”顾莲摇头,“这是别人家的家务事,我怎么好插手?但是她既然有意把事情捅到我这儿,我夹在中间,是不能装作不知道的。”叹了口气,“七姐姐那边必须得说一声,徐家那边……,还是算了吧。”
自己乳兄的姨娘怀孕了,去告诉徐姝,——算什么?岂不是摆明了,自己怀疑她要去害刘贞儿?刘贞儿是怎么打算的不清楚,但是自己还没这么糊涂。
等到下次见了徐姝,提一声,就说自己见过刘贞儿了。
叶东海皱眉,“徐二姑娘小小年纪,怎么……”
“她的脾气越发古怪了。”顾莲轻轻摇头,“许是当初姐姐死得惨,受了刺激,加上在难民堆里吃了苦,所以有一些极端罢。”
“终归是别人的家务事,你别操心。”叶东海脱了衣服躺下,替她掖了被子,“明儿我就吩咐二门上的人,往后不管是黄家的姨娘,还是刘贞儿,……或是徐二姑娘,一概都说你身子不适,暂时不宜见面。”
顾莲抿了嘴儿笑,“那二爷就在门口站着当门神,全部替我挡了吧。”
叶东海听了翘起嘴角,微微一笑,“她们赶来,我就敢挡。”
不知道季先生跟丈夫说了什么,才一天功夫,就好像变得明朗了许多,——顾莲心里越发的好奇,倒真的有点想见一见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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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莲以为会见到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至少……,就算面目平庸,也应该有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么?
居然是一个红光满面、白白胖胖的小胖老头儿。
一身紫棠色的普通缎子长袍,洗得柔柔软软的,十分贴身,于是更加勾勒出那圆圆的腰线,比自己的肚子还要胖上一圈儿。
“哈哈……”季先生大笑起来,朝着叶东海问道:“你是不是跟你媳妇吹嘘,我有多厉害多厉害?看看……,这下叫人失望了吧。”
顾莲有点不好意思,“没有。”
叶东海也道:“先生,莲娘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女子。”
“唉,都怪江南的水米太养人了。”季先生说这话的时候,不见抱怨,反倒一副十分怀念的样子,甚至还有点忧愁,“不知道安阳有什么好吃的。”
叶东海咳了咳,“先生,回头我带你去。”
“对了!”季先生忽地一拍大腿,指着他,“昨儿你走了以后,我又自己去逛了一会儿街,听说你们状元楼的水晶肘子最好吃,你去与我买一份!”
“现在……?”
“就是现在。”季先生忽地板了脸,气呼呼道:“你这臭小子,娶了漂亮的媳妇儿就忘了**!从前我要吃什么,只要一说你就马上去买了。”
“……”叶东海表情尴尬,明显对面前的人没有办法,起身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去吃,先生你想吃什么点什么。”
季先生捶着粗腰,叹气,“走不动,你买回来吧。”
一副不管不顾,就等着吃水晶肘子的态度。
顾莲见状啼笑皆非,朝丈夫道:“要不……,你叫汤圆出去买吧。”
“我去!”叶东海微微着恼,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汤圆去了,等下买的肘子不好吃,还得让我跑一趟。”转身出了门。
季先生一脸高兴,在他身后喊道:“对啦,这才是从前听话的小叶子嘛!”从怀里摸出一块洁白莹润的玉佩,拎着细细的红绳,在顾莲面前轻轻摇晃,“送给你的,……好看吧?”
小叶子?那叶东行岂不是大叶子?顾莲觉得十分肉麻,又是好笑,伸手接了那羊脂玉佩,顿时觉得好大一块沉甸甸的,手上一凉。
既然是别人专门送自己的礼物,当然要道谢,“挺好的,难得成色手感都好。”
“嗯。”季先生嘴里敷衍着,眼睛却瞅着叶东海的身影,见他拐出了院子,忽地肃了神色,朝李妈妈道:“让不相干的人退下,我有几句话与你们奶奶说。”
顾莲目光微闪,——原来扯了半天,是为了支走丈夫跟自己单独说话。
李妈妈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小胖老头,只觉得他行事没个规矩。
“妈妈到门口候着吧。”顾莲感觉的出,对方的确有要紧的话想跟自己说,此刻再看过去,此人倒还真有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
“这枚玉佩你收好。”季先生神色郑重,说道:“观你面相虚弱、气血不足,生产之事要早做准备。”语气一转,“不过你是一个有福的人,命里儿女齐全,有些事无须太过担心,该解的时候自然能解了。”——
居然是一个神棍?!
还是说,丈夫故意找了人来安自己的心。
顾莲没想到对方遣了丈夫,就是为了说这么一番云山雾里的话,心下并不信,只是敷衍笑道:“那就多谢先生的一番好意。”
“哎……”季先生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但他不说,顾莲不打算多问什么,一则不熟,二则不是太喜欢这些神神叨叨的,只是叫了小丫头进来奉茶。
“你有身孕,还是先去歇着吧。”季先生并没有深谈下去的意思,反而道:“有些事现在说还不是时候,等时机到了再与你细说。”继而露出一路嘴馋的样子,“我在这儿等小叶子回来,吃水晶肘子。”
“先生慢坐。”顾莲笑着告了辞。
回到里屋,细细打量那块所谓的礼物玉佩。
玉倒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洁白、莹润,就是太大,足足占了自己大半个巴掌,而且边缘薄、中间厚,看造型倒像是一块护心镜。
李妈妈在旁边瞅了,嘀咕道:“又笨又大,奶奶怎么戴得出去?”
顾莲失笑,“去放起来吧。”
或许小老头不懂选礼物,只看个头也是有的。
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等李妈妈回来,说道:“七姐姐那边还是妈妈去一趟。”其实心里明白,桐娘现在已经订亲,而且和当初的自己一样,是徐家保婚根本就不能更改。
说这些,不过是白白让她心里添堵罢了。
预感着乳母去顾家的情形会难看,微微蹙眉,拣了本书随手翻着,后来小丫头过来回报,“季先生吃了水晶肘子,又跟二爷出去吃红烧狮子头了。”
顾莲听了哭笑不得,“知道了。”
李妈妈赶在午饭前回来,神色瞧着还好,却有一点怪怪的,“我把谨娘的事跟七小姐说了。”她习惯了这样称呼刘贞儿,“没想到……,七小姐只是惊讶了一下,很快就说她知道该怎么做,叫奶奶不必担心。”
“七姐姐没有生气?”
“看着没有。”李妈妈摇头,又道:“当时林姨娘不在,七小姐还叮嘱我暂时别告诉她,说‘谨娘不过是个妾,一点小事不劳九妹妹操心’。”
顾莲松了口气,“七姐姐一向都很稳重。”
“是啊。”
顾莲又问:“这件事妈妈你怎么看?还有……”禾眉微蹙,“不知道三叔和大石哥知不知道,他们又是什么意思。”
“是她自找没趣!”李妈妈满目的生气之色,“她既然是刘家的女儿,就知道什么是嫡,什么庶,哪有正房奶奶还没进门,一个姨娘就抢着怀孕的?这也罢了,她还故意来为难奶奶。”脸上尽是嫌恶,“从前还觉得她乖巧柔顺,可见也是假的。”
“人心么,总是得陇望蜀的。”顾莲淡淡叹气。
刘贞儿虽然是在黄家做姨娘的,上面一直没有正室,难免想要更上一层楼,——算算日子,差不多是桐娘订了亲才怀上的。
是想给未来的主母一个下马威?还是想抢着先把孩子生了?
不论哪一种,刘贞儿心思太重。
凡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别说她了,就是自己在这个时代,不是一样得顺应叶家过继的吗?她逆着规则来,将来吃了苦头也怨不得别人。
不免想到了黄氏父子,叹道:“大石哥年纪不小了,三叔想来很是盼望着抱孙子,只怕……”又想到以顾家现在的境况,刘贞儿若是生下孩子,黄家必遭厌恶,连带着自己夹在中间都落了不是。
想来想去,竟然只有不让刘贞儿生产的一条路可走。
可那到底是一条小生命……
大约因为自己是怀了孕,即将要做母亲,一想到这种事就不由有些心软,……罢了、罢了,反正怎么处置都轮不到自己插手,随他们去吧。
晚上叶东海回来,一进门就道:“季先生送你的玉佩呢?”
“让李妈妈收起来了。”
叶东海去找李妈妈要了玉佩,看了看,一声儿不吭挂在了床梁上。
顾莲看着诧异,“这是做什么?难道辟邪不成?”
叶东海摸了摸那洁白的玉佩,然后坐下来道:“季先生说你气虚不足、血色弱,让把这枚玉佩挂在床头,然后早点把稳婆、乳母都请好。”
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
顾莲揣度着,莫非从前季先生也说了什么事,然后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