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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刚过来,留在此处的几个顾家仆妇也跑了进来,惊慌喊道:“小姐!山下好像出大乱子了。”
“怎么办?那些凶神是要杀人的!”
有人哭了起来,哀怨道:“我就不该来这儿的……”
“小姐,我们快逃吧!”
…………逃?往哪里逃?!顾莲脑子飞转,心口却是止不住的“砰砰”乱跳,难道自己就要葬身此地?一群妇孺,只能等着被杀的份儿。
看向李妈妈熟悉的脸庞,还有稚嫩的蝉丫,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担心,更多的是难过不舍,…………最后一咬牙,做了一个生死诀别的决定。
“你们别慌。”顾莲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院子后面的柴房里,有一个用来囤粮食的废弃地窖。”不管仆妇们哭天喊地,一面走一面道:“咱们赶快去看看,能不能藏人?”
生死危机的关头,人们总是本能的跟着别人一起走。
更不用说,还听到了求生的希望。
大家一起冲到柴房,拼命的扒拉那些晒得焦干的枯木树枝,果然下面有一个地窖入口,一个仆妇欢喜道:“快快,咱们赶紧藏进去!”
还有虽然慌乱,但仍然记得自己是奴才的,朝顾莲道:“小姐先下去吧。”
有两个抢先冲了下去的,不由神色尴尬。
“没事,咱们人少挤得下。”顾莲跟着下去了,然后等着李妈妈和蝉丫,以及其他仆妇都下来,忽地往李妈妈跟前一跪。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李妈妈大惊,众人亦是面面相觑。
“妈妈……”顾莲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泪流满面,“妈妈养育我一场,十四年的情分,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报答了。”
李妈妈慌忙去搀扶,“小姐你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顾莲往后退了一步,“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收了眼泪,缓缓站起来,“咱们的人藏在地窖里,必须有一个人上去用柴禾做遮掩,否则别人一进来,就会看出下面藏了人。”
“小姐……”李妈妈伸手去拉她,忽地顿悟,急道:“我去,我去!”
“不!妈妈。”顾莲拔出长簪,微微用力嵌在咽喉上,“我一个待嫁的小姐,便是侥幸活下来,名节上也说不清楚了。”看向那些仆妇们,“若是你们还活着,回去以后替我向夫人求个情,把李妈妈的卖身契还与她吧。”
李妈妈失声大哭,“你还不如先让我去了的干净……”
顾莲流着眼泪微笑,看向蝉丫,“好妹妹,以后你再也不用给别人做奴才了。”
蝉丫早就被吓呆了,听她忽地说起这个,猛地醒神,大声道:“不不……你不要去死,我情愿一辈子给人做奴才……”
她大哭起来,…………自己一直嫉妒这个身份特殊的姐姐,心中觉得不平,可是相伴十几年的感情,不是假的,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死。
…………更没想过,她要为了自己和母亲去死!
顾莲知道剩下的时间不多,一步一步往后退。
“要死一块儿死!”李妈妈突然凄厉大叫,指着她道:“小姐你若就这么死了,我也不活着!决不活着!”
顾莲看向那几个仆妇,“看好妈妈,我才会给你们找一条活路。”待李妈妈被人拽住了,然后又道:“我知道妈妈疼我,可是妈妈要想一想蝉丫,她还那么小,若是没有妈妈该怎么办?”
李妈妈回头看了看,舍不得这个,又放不下那个,左右为难急得痛哭起来。
顾莲竖起耳朵聆听,隐隐约约,已经能够听到越来越近的打杀声,转身毅然上了楼梯,在出去之前,最后眷恋的看了一眼,“妈妈,千万别让我白死了。”
******
“都搜遍了吗?决不能放过一个刘氏残党余孽!”
一个身着戎装的佩剑少年站在门前,面如冠玉的脸庞上,沾着残血,透出一股浓浓的杀人戾气,使得整个人笼上一层阴冷。
“三爷。”一个兵丁紧跟步子上前,指了指,“只剩下这个小院儿了。”
“砰!”的一声,朱漆木门被狠狠的踢开!
…………徐离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与外面的血光飞溅、厮杀遍地全然不同,此处仿佛是一个世外桃源,几间青瓦白墙的小屋,中间一块干净整齐的小空地。在视线开阔的那一边,围了半幅栏杆,一株积年古树下面,俏立着一个绿衣白裙的佳人。
约摸十三、四岁的豆蔻年华,云髻斜绾、珠坠摇曳,玉容映着夕阳,宛如一株雪莲初初绽放,颇有几分不入凡尘的味道。
有那么一刹那,徐离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那少女回头看了一眼,奇怪的是,脸上居然没有半点惊慌,云淡风轻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连寺庙都不放过?”
…………声音很好听,语气却是咄咄逼人。
徐离眉头微皱,没有耐心跟她解释那么多,摆手止住身后的人,自己提着剑走了过去,“你又是谁?”
少女摇了摇头,“反正我都要死了,是谁又有什么要紧?”
徐离纳罕,“你怎么一个人在此地?”
“她们都走了。”少女的眼角眉梢涌起忧伤,幽幽道:“各自逃命,没有一个人肯留下来。”轻声叹息,“罢了,谁又不怕死呢?我不怨别人。”
徐离这一路杀人无数,早就红了眼,可面前的少女却似一泓清澈山泉,轻声慢语叫人熄了火,说不出的不合时宜。
“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你快逃吧。”
“逃?我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怎么逃?”少女禾眉微蹙,一面往后退,一面转头往旁边打量,像是打算翻过栏杆跳下山去。
外面仍然杀声震天,徐离很快就失去了耐心,转身欲走,视线却停在那少女的手腕上,“你这翡翠镯子是何处得来?”
“杀人还带掠货的?”顾莲一脸不满之意,捋下手镯,“给你!拿着吧。”
徐离沉了脸,“我问你手镯是何处来的?!”
面前这人分明是一个小帅哥,怎地这般叫人不寒而栗,顾莲有些怕,小声道:“是一位故交伯母给的……”
“三爷!”外面的兵丁大急,高声喊道:“前边好像有人杀过来了!”
“女人真是麻烦。”徐离一声冷哼,抓住顾莲就往外面走,不顾她跌跌撞撞,一直走到一个尸体跟前,方才停下喝斥,“老实站着别动!”
三下五除二,剥下一套衣服扔了过去。
顾莲原是有求死的心,眼前这人却带给自己生的希望,…………或许可以逃出去,然后不回顾府,管他什么名节不名节的,只要能活着就行!
她本就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虽然对那死人衣服犯堵,但求生的欲望更强,毫不犹豫的就穿上了,戴了帽子,接着还往脸上摸了两把污血。
旁边的小兵丁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这小姐,真……真不讲究。”
“阿木,你护着她一点儿。”徐离快速吩咐了一句,抢先冲在前面,一路上遇鬼弑鬼、见佛杀佛,如同一尊所向披靡的战神!
顾莲开头还吓得尖叫几声,后来逐渐麻木,只会呆呆的跟在后面行走。
栖霞寺的前院,已经变成了一处人间地狱。
顾莲闻着重重的血腥气,几欲作呕,但实在不敢在此处矫情,生怕落后一步,下一个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
一路血红色的景象,最终跟着徐离与人汇合下了山。
******
徐离处理好了军营里的事,找到两位兄长,回道:“刘氏余党全数杀尽,逃到栖霞寺的人一个不剩,应该没有遗漏。”
徐策点了点头,微笑道:“领头要紧的死了就行,小鱼小虾逃了也不要紧。”
“从前你说老三长大了,我还不信。”徐宪哈哈大笑,将佩剑重重砸在桌子上,朝着幼弟竖起大拇指,“好,很好!不愧是我徐家儿郎!”
徐离并没有因为兄长的夸奖,露出丝毫骄傲,往旁边坐下了,问道:“刘府的人都处置好了?”
徐宪大手一挥,哼道:“刘家所有的男丁全数处死,斩草除根!妇孺悉数为奴!”
“萧苍肯把安阳拱手让给我们吗?”徐离眼里浮起一层阴霾,声音冰冷,“我看他平日话里露出来的意思,还有他的那些部将们,一个个都对安阳垂涎的很。”
徐策悠然一笑,“这些我早看出来了。”语音一顿,“不过眼下大局不定,萧苍还要往北边再扩张,分不出兵力和我们翻脸,否则安阳一乱他就要腹背受敌。”
徐宪狠狠在桌子上一拍,“老匹夫!”
徐离知道长兄的性子暴躁,打仗杀敌是一员猛将,但在谋略上却有些不及,于是看向另外一位,“那么二哥打算如何应对?”
徐策收起脸上的笑意,缓缓道:“养精蓄锐、固守安阳,以求更进一步。”
看起来只能暂时如此了,徐离亦是赞同兄长的意见,又问了许多细枝末节,一一落实,方才放下心来。
…………成者王、败者寇,绝不容许有丝毫的闪失!
徐离出了门,迎着冷风吹了片刻,忽地想起,自己还有一件麻烦没有处理。
转身去寻留在帐篷里的少女,开门见山道:“你既然得了我母亲的翡翠镯子,想来是徐家认识的人,说出家门,我让人护送你回去。”
说?还是不说?
顾莲权衡不下,…………说了,顾家不知道还要不要自己;可是不说,天下之大却不知道该去哪儿,早先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徐离还有诸多要事,不想被这些小事拖得太久,皱眉道:“你到底……”
“大石哥!”顾莲忽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冲出帐篷,万分惊喜道:“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黄大石看着迎面冲过来的小兵,身量单薄、秀气纤弱,一身兵丁服穿在身上很不合身,不可置信道:“……莲娘?!”
徐离跟了出来,目光微沉,“你们认识?”
顾莲没有留意到他嘴角的鄙夷,欢喜点头,“是啊,他是我的乳兄!”
“乳兄?”徐离眼里的不悦渐渐散去,心思飞转如电,…………黄大石有个继母在顾府做事,难道说眼前的少女是顾家小姐?这也足够解释,母亲为何会把心爱的翡翠镯子给她,以徐家和顾家多年的深交,倒是不意外了。
黄大石确认了人,激动道:“莲娘你……”看了看徐离,不解道:“你们……莲娘你怎么会和三爷在一起?”
“我在栖霞寺给姐姐祈福,三爷救了我。”顾莲简短的说了事情经过,忽地脸色一变,急道:“对了,我把妈妈和蝉丫藏在了后院地窖里,不知道现在如何,你快带人过去看一看!”
徐离闻言侧目,…………这顾家小姐的脑子不会是坏掉了吧?居然把乳母和丫头藏起来保命,然后用自己转移他人的注意力,甚至不惜一死。
“莲娘你……”黄大石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一面心疼她,一面担心继母和妹妹的安全,急得跺脚,“我这就带人去找!”转脸看向徐离,“求三爷暂时照顾一下,等我找着了人,就来接莲娘回去。”
“暂时……?”徐离声音很轻,微微带出一丝不快之意。
顾莲在他旁边听得真切,陪笑道:“大石哥是个直来直去的粗汉子,不会说话,这一次要不是三爷出手相救,我早就没命了。”
徐离勾了勾嘴角,“你对乳母一家倒是很关心。”
顾莲微垂眼帘,“我与别人不同,小时候并不在父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