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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资格和薛家联姻?凭什么娶自己?!
偏偏父亲被徐家老二说得迷了心,不顾母亲反对,说什么徐三郎有潜龙之相,非要把自己许配他。
为了这门亲事,自己哭过、闹过,都没有用!
从来没有骂过自己的父亲,居然狠狠的训斥了自己一顿,心里好不委屈。
自己在济南府如同公主一般的人物,不知道多少人家想要求娶,多少公子哥儿仰慕不已,偏偏嫁给了这样一个人!
后来徐离来家的时候,自己悄悄的让丫头过去看了。
说是长得一表人材、人物非凡,心里方才顺气了些,也不知道那蠢丫头有没有看真切,别是夸大其词了吧?
薛氏素来是个胆子大的,这么想着,便大胆的抬头看了丈夫一眼。
这一看,便怔住了。
一个俊俏的新郎官站在自己面前,眉如剑、鬓似裁,长身玉立宛若青松一般,大红色的喜袍着身,仍然透出一股掩不住的英姿之气。
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好似春风一般。
可惜不管笑容有多暖,似乎都暖不进他的那双眼睛里,实在是太黑太深了。
“饿了没有?”徐离微笑问道。
薛氏的短暂迷惑被打断,听他语气温柔,不由心里跟着软了一软,羞怯道:“方才你出去敬酒的时候,我吃了两块小点心。”
徐离在新房里环视一圈,拣了一叠桂花糕,一叠绿豆糕,一起递给薛氏,“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吃点吧。”
“嗳。”薛氏含羞带臊拿了一块,小口小口吃着,过了一会儿,柔声问道:“你要不要吃一点?”
“我不饿。”徐离亲手倒了热茶过来,递给她,“糕点太干,喝点水。”
如此俊秀不凡、英姿出众的丈夫,如此温柔体贴,薛氏之前的不情不愿,顿时化作青烟一般全部散去,只剩一腔似水柔情——
爹爹果然有眼光、能识人,没有给自己选错丈夫。
******
第二天,薛氏一大早敬了婆婆茶,见到了二伯和二**,——听说徐家还有两个小姑子,在来济南府的路上走失了,倒是少了两个要小心应付的人。
婆婆看着是个和善好说话的,二伯笑容可掬,二**暂时看不出什么来,几个侄儿侄女都还小,全都是拿块糖便能哄的年纪。
薛氏松了一口气。
虽说自己是下嫁,但是给人做儿媳的,该做小伏低的时候还得做,遇上和善一些的人家,往后日子就要好过的多。
想起昨夜,丈夫一副生龙活虎的劲头,可是半点都不和善,……但是,那应该是爱重自己吧?忽地回了神,大白天的自己怎么想起这种事来?看了看满屋子的人,不由羞红了脸。
徐二奶奶见状笑道:“三弟妹还是个爱害羞的呢。”
徐夫人淡淡道:“新娘子,谁不害羞?”勉强说了一句凑趣的话,“难道都跟你一样没羞没臊的?”
让丫头拿了见面礼过来,是一对翡翠镯子。
徐夫人微微出神,——这一对是后头找出来的,不如以前自己常戴的那对好,再看向下面的儿媳,也不如自己挑的那个满意。
薛氏一直羞涩的微微低了头,并没有留意到婆婆的神色。
徐离却是看得清楚明白。
对于母亲来说,莲娘是她亲手挑中的儿媳,是从前那一段平安岁月的美好回忆,而薛氏根本不是她选的,一看到薛氏,只会提醒母亲想起徐家为何要娶她,想起那些血海深仇,想起两个在战乱中走失的妹妹。
徐离不想气氛尴尬,便道:“娘,我先带薛氏回去。”
薛氏看了丈夫一眼,觉得他这是在心疼自己,不想让自己在婆婆面前立规矩,心里十分熨烫,嘴上却道:“三郎你自去忙,我在这儿陪着娘说会儿话。”
哪知道徐夫人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挥手道:“我累了,都回去吧。”
薛氏在家唯我独尊惯了,没有多去想婆婆的精神懈怠,见丈夫不反对,便说了几句谦逊的话,跟着徐离出了门。
到了连廊拐角处,小小声嗔了一句,“三郎,我有个乳名唤做萦萦。”——
方才居然叫自己薛氏,好不生分。
徐离看着她,“我知道了。”
“这里头有一个典故呢。”薛氏抿嘴一笑,很有谈兴的样子,像是急着把儿时趣事拿来分享,“我生下来的时候哭得特别厉害,声音特别大,我娘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所以就起了这个乳名。”
徐离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薛氏犹自不觉,一路上只是不停的说笑。
徐离不由微微烦躁,——徐家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她难道不知道吗?方才没有见着两个小姑子,何曾露出过丝毫担心?何曾询问过一句?
薛氏这种养尊处优、不知疾苦的千金大小姐,满心想的都是自己,如今做了徐家的儿媳,还是一副在家做小姐的做派!——
娶妇娶贤,果然不假。
于是顿住了脚步,叫了丫头,“先送你们三奶奶回去。”
薛氏被打断,诧异回头,“三郎,你要去哪儿?”
“我想起二哥那边还有点事,去去就回。”徐离随便找了个借口,没有耐心多做解释,也并不等她回答,转身便走了。
薛氏有点不满,嘟哝道:“新婚三日,什么事不能放一放?”
陪房过来的薛妈妈是她乳母,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怕她做了媳妇不知收敛,赶忙劝道:“三爷不是说去去就回吗?又不出门,奶奶先回去等着,正好换一身家常的衣衫装束,省得这个累赘。”
薛氏转念一想,趁这个时候回去,打扮的漂漂亮亮也不错,点头道:“好吧,就换那条新做的凤凰于飞。”
45错过(中)
徐离折了回来,方才一直觉得母亲恍恍惚惚的,实在有些不放心,——两个妹妹的走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长兄的死更让母亲倍受打击。
在乱世里,青春年少、如花似玉的妹妹们,谁知道会遇到什么?就连自己,都不敢深想下去……
一进门,母亲正在和哥哥****说着话,侄儿侄女们都散了。
气氛有些凝重,仿佛正在商议着什么要紧事。
“你回来的正好。”徐策开口道:“姝儿找到了。”
徐离一惊一喜,忙问:“人呢?”
“在顾家。”徐二奶奶见小叔子迷惑,解释道:“安阳失陷以后,顾家四房人口都来了济南,路上正好遇见一群逃难的流民。”咳了一声,“……是莲娘救了姝儿。”
后面要说的话更是尴尬,不由看向丈夫。
徐策接话道:“昨儿是你大喜的日子,顾氏不便登门,让人过来报了信。原本你二**去了一趟接人,哪知道姝儿不肯回来,说是想陪顾氏呆几天。”
徐二奶奶又道:“娘放心不下,打算等会亲自去接她回来。”
哥哥****你一言,我一句。
徐离抿着嘴,目光闪烁不定——
她还没死。
原本是自己对不住她,徐家对不住她,退亲、弃城,她一个弱女子的日子只怕不好过,……她居然还肯出手救下妹妹,委实良善难得。
那是一颗明珠,可惜自己没有好好对待弃了她。
徐二奶奶将小叔子的表情尽收眼底,忍不住微微翘起嘴角。
徐夫人觉得小儿子的婚礼已成,一大早的,儿媳妇过来敬了茶,该走的礼仪都已经走完,站起身道:“你们各自忙着,我亲自去接姝儿回来。”
徐策看在眼里,心下明白母亲的埋怨和不满。
如今自己行动不便,弟弟刚刚新婚更不合适去顾家,去见顾氏,于是便叫了自己媳妇,“你陪娘一起过去吧。”
徐二奶奶忙道:“那是自然,我怎么会让娘自己出门。”
婆媳两人领着一堆仆妇,出门坐上了马车,一路疾驰往客栈而去。
徐策见人走远了,撵了丫头,说道:“三郎,我知道你心里惋惜顾氏,可是你已经娶妻,莫要再为她惹出闲气了。”
徐离一声冷笑,没回答。
“我瞧着,薛氏有些天真娇气。”徐策给弟媳下了一个评语,话锋一转,“想来是和姝儿一样,在家里娇惯了些,你只用稍微哄着她些就好了。”
徐离皱眉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三郎,我明白你心里不情愿。”徐策看着自己残了的双腿,眼里黯淡无光,“可是你总归还能够上战场、杀敌人,而我……”语气自嘲无力,“就算此刻萧苍站在我的面前,也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徐离看向兄长,想起他从前的心高气傲、意气风发,想起那个一直被自己敬仰的身影,——如今却被困在一张小小的椅子里,不由浮起阵阵心痛。
徐策幽幽道:“我这一生,曾经有过许多遥远的梦想,数不尽的雄心和志向,全部都不能去实现了。”
“二哥,你还有我。”
“那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徐离收拾起自己的情绪,眼睛微眯,“薛氏是有一些天真娇纵,但薛家救徐家于危难之中,给了徐家报仇雪恨的机会,对徐家有恩,她便是有些小性子,我也会容下的。”目光透出冷静理智,“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跟一个妇人斤斤计较?”
徐策颔首道:“看来三郎你心里全都明白,倒是我多虑了。”
“二哥你尽管放心。”徐离神色郑重,说道:“我清楚徐家现在的处境,不会忘了徐家的血海深仇,不会忘了我们在安阳的基业,更不会忘了徐家多年来的志向!”斩钉截铁保证,“绝不会做出意气用事的蠢事!”
“那就好。”徐策脸上浮起欣慰的笑容,不再多言。
******
徐夫人和媳妇赶到客栈,却被告知,顾家的人已经搬走了。
临走留了口信,说在馨香坊北大街买了一所宅子。
徐家的人少不得调转马头,绕了半个济南城,方才赶到顾家新居,门口婆子听说是徐家来人,像是早被交代过,便直接领着去找顾莲。
徐夫人进了门,一面走,一面听得小丫头们窃声议论。
“徐家不是退了九小姐的亲事吗?怎么还好意思登门?”
“人家都给薛大将军做了女婿,还怕什么?”
徐夫人听得脸面涨红,心中又羞又愧,恨不得找条地缝让自己钻进去,——也难怪顾家的人有怨气,换做自己的女儿被人退了亲,一样忍不得。
徐二奶奶亦是好不尴尬,只是在别人家里,不好喝斥。
领路的婆子是个机灵的,见徐氏婆媳难堪,赶忙把那几个嘴碎的丫头撵了,回头解释,“来济南府的一路走得匆忙,人都散了,只好剩下什么人用什么人,不比从前在家认真□过的,好些都上不得台面。”
说到这个,徐夫人更是答不上嘴了。
若非徐家弃城,顾家何须颠沛流离来到山东?心内忽地一惊,为了这个,只怕顾家的人恨透了徐家,那么姝儿……
可见莲娘当时的艰难,还得偷偷摸摸的瞒着家里人,冒着被责骂的风险,把姝儿一路捎带到了济南。
而且当时,莲娘应该不知道徐家在济南——
她竟然没有扔下姝儿这个累赘!
自己当初果然没有选错儿媳,徐夫人微微红了眼圈儿。
等到见到顾莲时,竟然只先看了女儿一眼,便急着行礼道谢,“大恩大德,我们徐家永远不敢相忘。”
“伯母使不得。”顾莲赶忙避开,扶她道:“你是长辈,怎么能给我行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