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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盘子烤得金黄焦脆的红薯,一大俩小。有蒸的香香的白米饭,一盘子脆生的糖醋藕片,一碟黑糊糊的黄豆酱,最惹眼的就是那一碗滑溜溜的蒸蛋,蛋上居然难得的撒了一层厚厚的肉沫子。
那层油汪汪的肉沫子,还是李氏摸了几个钱,让香菜去隔壁刘嫂家买的肉,老太太舍不得一次头吃了,但总共就一小块肉,就想法挂剌了些下来剁成肉沫,撒在蛋上,其余的就留着下顿,下下顿。
香菜瞧的“吧嗒吧嗒”的直流口水,飞快的拈了一小片藕放在嘴里,咂砸嘴,又甜又酸又脆,好吃。这也不能怨她,自打她出生到这个穷家,就没见过这么丰盛的饭菜了。搁别人家,也许不算啥,搁她们家,就是大餐了。
老太太正巧拿着碗从灶房出来,瞧见了,不动声色的走过去,猛的一个爆栗盯在香菜头上,疼的香菜“哎呦”缩了缩脖子。这小老太太下手忒狠了,这把子手劲咋不去练武呢,绝对是个高手啊。
“奶奶,你下手就不能轻点?这是头,又不是冬瓜!”香菜使劲的揉着头,委屈的嘀咕。
“哼,小孩子家家,学啥不好?学人偷吃!”老太太尖刻的把碗重重一撂。
“香菜,来,吃这个!”李氏瞟了眼老太太,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捡了个顶大的烫山芋,剥开焦黑的外皮,露出金黄的山芋,塞到香菜手里。
香菜接了,眉开眼笑,那山芋还腾腾的冒着白烟,那叫一个香。
老太太看的眉角直抽,那么大的一个山芋啊!
香菜刚咬了一小口,老太太劈手就夺过来,阴笑道:“香菜,这么大的一个,你咋吃的完咧?分两半,给你爹一半。”
老太太说着就要坳成两截,李氏又一把抢过去,塞到香菜手里,漫不经心的道:“这汝贤要吃,碗里不是还有两个么。”
“这点大的娃子,也不怕撑着!”老太太勃然变色。
李氏揽着香菜,叮嘱道:“拿稳当了。吃!香菜,这个你吃的下吗?”
“再来三个大的也吃的下!”香菜咬了一大口,嚼了嚼,洪亮的回答。
老太太顿时脸都绿了。
一家人围坐,开始吃饭。老太太像往常一样,最好的东西,总是留给儿子。她毫不客气的把那碗蒸肉沫蛋,端起来,放到海瑞面前,叮嘱道:“儿啊,你看书辛苦,多吃点儿。”
李氏举着筷子发笑,嘴咧的越来愈大,笑声也大了。
“姥姥,你笑啥?”香菜啃着山芋问。
“汝贤,你也怀娃了吗?”李氏笑眯眯道,“你如果没怀,就把这碗蛋羹,给怀了娃的人吃!”
海瑞一脸不自在,把那碗肉沫蛋羹一推,扒拉了几口饭,推说吃饱了,就回屋看书去了。
老太太憋不住了,沉着脸道:“你这是啥意思?我儿子,在自己家,连个蛋羹都不能吃了?”
李氏“咯咯”的笑着梭梭筷子,才徐徐道:“亲家母,你瞅瞅这清水村,这哪家的男人不下地啊?也就汝贤吧,命好,娶了我这个实心眼的傻闺女!甭说这肉还是我买的,这不下地的男人都要吃肉,我女儿怀着娃儿,难道就不要吃肉?没这个道理。”
老太太噎住,半响才红了脸皮道,“我儿子还不是在考功名吗?他又不是那起子招猫逗狗的人。将来他出头了,陈凤和娃儿不也跟着享福?”
“得嘞!”李氏低头不紧不慢的吃了一口菜,抬头道,“亲家母,你这一套也就唬唬陈凤她爹那个老实人!凤嫁过门六年多啦,要当官早当了。当初我就死活不让大凤嫁过来,结果怎样。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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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谁宰了芦花
“在家里,我们家大凤的屋子,都比西边那小破屋大了一倍呢!谁知嫁了这么个没出息的丈夫,哎。”
“你……你看扁我儿子!”
“就是!”李氏把筷子往碗沿清脆的一搁,瞪圆了眼掷地有声的道。
“娘……别说了。”陈氏赶紧的拉拉李氏的衣袖。
李氏“啪--”一声重重的拍在桌子上,趴在桌子上啃的正香的香菜被吓了一跳。
“你给我闭嘴!咱不是送到别人家白给人家糟践的!”李氏气汹汹的指着那碗肉沫羹,“吃,全部给我吃掉,一口也不许剩!”
陈氏看看阴云密布的老太太,又瞧瞧趾高气昂的娘,左右为难,只得端过肉沫羹,拿勺子吃起来。
李氏嘴角勾起得意的笑,老太太把筷子“啪”的往桌上一扔,颠着小碎步回屋去了。
下饷,李氏又把陈氏死按在床上,不让她下田去,老太太站西屋窗下,骂了半天,口都骂干了,也没见人出来,气的朝脱了鞋, “咚--”砸在窗户玻璃上。岂料用力过大,玻璃裂了一道细纹,又把个老太太心疼个半死。
李氏依旧稳如泰山,过了一会子安静了,李氏朝外头努努嘴,“香菜,去瞧瞧你奶走了没?”
香菜张望一番,回来道:“我奶走了。”
李氏狡黠的一笑,吩咐香菜:“好好照顾你娘。我去给你娘弄点儿好吃的补补!”
香菜点头,李氏转身就出去了。
一会子,院子里就传来慌乱高亢的鸡叫声--“咕咕咕--咕咕咕咕!”。香菜侧耳一听,是芦花。这叫声和平日里不太一样,是慌乱的。
香菜好奇的探出脑袋去看,就见李氏正起劲儿的撵着毛色油光乌亮的芦花满院子跑。李氏一下子逮住了芦花,得意的笑,扭紧了芦花。李氏拿了一只破海碗,在水缸里舀了半碗凉水,搁点盐,摆放在院子的台阶。又从灶间拿了个木盆,菜刀。炉子上还“咕噜噜”烧着水。准备好这些,李氏拿雪亮的刀开始割鸡脖子。
只见雪亮的刀光一闪,温热的鲜血就“哗哗”的喷到海碗里,芦花被李氏死死摁住,捶死挣扎了几下,腿一伸,不动了。鸡血下来了,李氏拿双筷子搅几下。
接着,李氏熟练的把滚开的水倒进盆里,把芦花丢进去烫,一边烫,一边翻滚。烫了一会,李氏麻利儿的把芦花的那身乌亮的毛给拔了,烫过的鸡特别好拔毛,一掳就一手毛。李氏正欢快的哼着乡调拔着呢,一抬眼,香菜站在了面前。
“姥姥,你干嘛宰了芦花?”香菜转着大眼,有些同情的盯着芦花。
“给你娘加餐啊。好让她有力气生你小弟弟啊!”李氏不以为意的笑。
“可是,这只鸡是奶奶心爱的。可会下蛋了。”
“哼,不是她心爱的我还不杀呢!”李氏狡黠的笑笑,把拔好毛的鸡开膛破肚。香菜就蹲在一边静静的瞧着,不时的叹口气。这下,又要闹腾了。
杀好了,李氏进了灶间,把鸡血,鸡和鸡下水,一股脑儿丢进锅里。
不一会,院子里就飘满了老母鸡汤的浓香味儿。
傍晚老太太从地里回来,刚踏进院子,就闻到了一股子浓浓的鸡汤味儿。老太太抽抽鼻子,皱眉道:“哪来的鸡味儿?”
老太太一眼瞥见了台阶上那一堆还没来得及扫掉的鸡毛,或许是故意的。老太太腿一软,差点没跌倒,脚步虚浮的走到鸡笼前,颤抖的手拉开笼门,果然,芦花不见了。
“芦花?我的芦花呢?”老太太大声的吆喝,声音气的直打抖。
西屋里头躺着的陈氏正端着碗香气扑鼻的鸡汤美滋滋的喝呢,闻言,低头瞧瞧这金黄发亮,飘着油星子的鸡汤,又瞧瞧门外,疑惑道:“娘……难道……”
李氏镇定的制止了她,摆摆手道:“喝你的,有娘在呢。我出去看看。”
李氏出了屋,笑笑的瞧着气急败坏的老太太。
老太太直跺脚,恶狠狠道:“我的芦花呢?!你把我的芦花怎么了?”
李氏不慌不忙的拍拍肚子:“你急什么,亲家母,在这儿呢!”
“你……你把芦花吃了?”老太太浑身气的直哆嗦,她万万想不到这个李氏这么狠,趁她不在敢动她的宝贝。
“没错。”李氏干脆的承认,“这不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
“你,你……”老太太指着李氏的鼻子,气的说不出话,灵机一动,扶着头,作出痛苦的样子,一副快晕倒状。
“奶奶!”香菜心急的想扑过去。
“回来回来。”李氏一把拎住香菜的后领拖回来,淡笑道,“放心,她死不了。”
老太太看李氏不上当,气的一下扬起手。
李氏非但不躲,反而挺着胸膛迎上去,眼神凌厉的强硬道:“你打啊!你试试看!你个老东西!”
老太太被李氏的气势震慑住,那巴掌扬在空中,愣是打不下去。
正在两人僵持之时,西屋的陈氏躺不住了,她早听到屋外的争执,赶忙穿衣下床,出来做和事佬。
“娘,你老别生气了。都怪我不好,我真不知道那是芦花……”陈氏去扶气呼呼的老太太,嘴里歉疚的辩解着。
老太太心里有气,又不敢对李氏发,赶巧陈氏送上门来,老太太岂可放过,就一使劲,狠狠推搡开陈氏。老太太虽年纪大,到底干惯了农活,气力大,陈氏一个不防,被那一搡,推的“哎呦”一声摔倒在地。香菜忙去扶她。
“你,你敢打我女儿?!”李氏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她袖子一锊,冲过去就要动手。
老太太眼看不妙,不等李氏动手,一屁股往地上一坐,大声嚎啕:“你打吧,你打死我吧!你有种你就打!今天你不打,我还就不起来了!让清水村的人看看,你有个啥好娘!”
李氏扬起的手硬生生僵在那里。
在堂屋里苦读的海瑞听到外面吵闹声越来越大,初时还拿手堵着耳朵,后来受不住了,把书撂下,走出来看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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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婆妈大战
李氏一见海瑞,眼睛一亮,顺手操起根院子里拿来晾衣服的竹竿子,二话不说,直接往海瑞身上招呼。
“哎呦呦!杀人啦!出人命啦!这日子没法过啦!你快给我休了这个女人。我这把老骨头都要给她们拆啦!大家快来看呐!”老太太哭天喊地的跺脚,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这怎么回事?”海瑞边躲闪,边喝问,他整个懵了,一出来就看到这么混乱的一幕,老母在哭闹,妻子在呻吟,丈母娘却拿着竹竿不分青红皂白的要打自己?
“你,你干啥!”老太太急了,嘶喊道,“你干啥打我儿!”
“我不打你,我打你干啥?免的人说我欺负一孤老婆子。”李氏冷笑,手伶俐的一指,“我打他!”
李氏何等厉害精明的人物啊,一下就看出了,儿子才是老太太的软肋。打蛇打七寸,拿中了这个要害,看这无赖的老太太还怎么撒泼耍狠?
隔壁刘嫂和大刘闻声赶了过来。
“干啥玩意干啥玩意儿呢这是?这咋都鼻青眼肿的,啧啧,一帮大老娘们,掐啥架啊?”大刘一看,乐了,小眼一眯,嘟囔了一句。
“有你啥事儿啊?”刘嫂不耐烦的瞪他一眼。
“哎呦呦,看这样子,这俩老娘们是死磕上了。”大刘磕着瓜子嬉笑道。
“你敢打我儿子?我跟你拼了!”老太太急红了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