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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被一股力量扑倒,只听耳边嗖嗖两声,什么东西钉入船板。
正想看,宋子敬的手一下捂住我的眼睛:“别张开,趴好。”
话音一落,他人已经离开,我只听风中传来金鸣之声。又有一个大浪打来,船瞬间被抛到高处。我一颗心都要跳出来,感觉腾云驾雾起来。身边云香吓得大叫,我一看,她被惯性一甩,两只脚都蹬了空。我不暇思索腾出手去抓她。没想下一秒船又落下,云香被我拉进船里,我自己却没了着力点,往外滚去。
云香一声尖叫。电光石火间我拼着命抓住了船尾,可是半个身子都架在了外面,冰凉的江水一下把我打个湿。庆老头回头看我们俩一眼,两眼如炬。可是他忙着撑船自顾不暇,唯有赶快过岸对面才是帮忙。
云香已经吓哭了,大叫:“小姐——先生快来救小姐!”
宋子敬根本脱不开身。他正迎风立在船头,衣袂飞扬,手持一把软剑,挥舞得密不透风。只听铮铮响声一片,我看到无数黑点被击落在水里。再看船板上,插着两支精钢小镖,泛着金绿,显然淬了毒。
我奋力往里爬,脚却怎么都踩不住。云香想过来拉我,结果船一颠,她又滚去老远。
大浪打来,我浑身湿透,因为有水,手也渐渐抓不住,只拼命地不停往里爬。什么刺客,什么晕船,全部抛在脑后。我只知道,若是松手掉了下去,那么多急流暗礁,我会真的尸骨无存。
忽听宋子敬一声喊:“小华——坚持住——”
他欲抽身而不能。如果不保护好庆老头,船失了控,我们反而更危险。
船又是一个颠簸,我的一只手滑脱开去,这下全身力量都集中在右手上。云香爬了过来,死抓住我的袖子,喊:“小姐!另一只手!”
我使劲伸过去,接连几次都够不着。船一个掉头,她又跌到一旁。
我心中绝望,想我如花似玉的年华生命才刚刚开始精彩,却要去做那水鬼,而且死后还回不了本来的身体。怎么看这宗穿越都是亏本的买卖。
拼命挣扎着,忽然发觉水流似乎缓了一些,再看,原来最湍急的地方已经过了,快到对岸了。
我微微放松,可宋子敬突然吼道:“当心——”
只见一个黑点直直朝我射来。
我松开了那只抓着船檐的手。
“小华——”
急流一下将我冲出老远,那支箭射入水里。可我还未庆幸,一个漩涡就将我卷住。我只来得及猛吸一口气,就被卷入了水里。
我水性不差,可是水流汹涌,我只有随波逐流的份。这段没有大礁石,可是我的氧气渐渐不足。我奋力往上游,可是无济于事。
终于,眼前开始发黑,力气越来越小。再也憋不住的时候,水从鼻子和嘴巴灌了进来。
原来这就是淹死的感觉。拼命想呼吸,可是灌进来的只有水,水,水。
我头脑昏沉失去知觉……
……
……
一股暖气猛冲进胸间,逼得我哇地吐出一口水。
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行了!死不了了!”
胸腔里一片疼痛,我接连咳了好几口,把气管里的水呛出来。头还晕得很,脑子里有敲锣后的回音一直响个不停。衣服自然全湿,被风一吹,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只大手轻拍着我的背,一股股热气从他手上传过来,烘得我心口很暖和。我大口大口呼吸,然后张开眼。
自己正靠在一个人的怀里。那人也浑身湿透,头发还在滴水,却是紧抱住我,不停帮我顺气。
我张开嘴,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我这是死了吗……”
萧暄一巴掌拍在我背上:“早着呢!”
我又咳了一阵,挣扎着问:“宋先生和云香呢?”
“有子敬在,他们不会有事的。”萧暄说,“我们这是在下游,离你们过江的地方有五里远了。”
我居然被冲了五里都还没淹死,命可真不是一般地大。大难不死,现在才开始知道害怕,一回想之前的险状,浑身发抖。
忽然有个稚嫩的声音问我:“姐姐,你还好吗?”
我抬头,前面不知什么时候蹲了一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这孩子粉粉嫩嫩,眉目清秀,怎么看着有几分像萧暄,我大惊:“二哥,你儿子都这么大了?”
萧暄提高声音:“什么?”
小正太也歪头问:“什么?”
我又看清这孩子光着头,分明是和尚打扮,更惊:“你居然送儿子去做了和尚?”
萧暄简直想一掌拍死我。从天而降一声“阿弥托佛”救了我的命。
穿着袈裟的老和尚,光光的脑袋瘦瘦的身材,精光四射的眼睛,还有老奸巨滑的笑容。这老秃驴怎么那么眼熟?
“女施主,别来……呃,许久不见了。”
我失声叫道:“慧空?”
慧空和尚颔首:“正是老衲。”
我如同看到火星人入侵地球:“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和尚摸着胡子笑道:“佛祖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说:“还以为你要说,哪里有困难,你就到哪里去。”
老和尚道:“施主有慧根,就是这个意思。”
我看向萧暄,他说:“大师要跟我们一路北上。”
“他庙子里的生意不管了?”
萧暄黑着脸说:“一,那不是生意。二,大师这番同行是要助我一臂之力。”
我仔细打量老和尚,实在看不出他除了一张乌鸦嘴和欺世盗名的工夫外,还有什么其他本事。
慧空老头笑眯眯地凑过来:“女施主,以后多多关照。”又摸了摸小和尚的光头,“这是我徒孙觉明。”
小和尚出奇懂事,说:“姐姐冷,我们生个火可好?”真是可爱死了。
我们后来还是转去了树林里升了火。男人们(包括小和尚)都暂时去灌木那头避一下。那个小觉明,今年六岁,两岁那年父母病死流落街头,被化缘的慧空和尚拣了回去。小朋友憨厚老实,十分可爱。和尚都吃素,也不知道慧空拿什么喂他,把他养得这么白白胖胖,像个小面人。
我隔着灌木问萧暄:“怎么没有侍卫?一个老头,两个妇孺,万一遇到袭击,你怎么顾得过来?那个什么李将军唐少侠呢?”
萧暄说:“他们都在仁善县等我。”
忽然一只鸟儿飞进林子,吓了我一跳,赶紧裹紧衣服。结果却是只传信的鸟儿,萧暄告诉我:“你的宋先生和云香都已经平安过了江,现在往湖州方向走。”
“他们都没事吧?”
“信上没写,就是没事。”萧暄说,“我已将你的情况告诉了他,我们在仁善县汇合。”
我放下心来。
烤干了衣服,我们稍微整理,再度出发。川江一过,就是湖州。只是我们远离官道,人迹稀少。不不不,何止!那参天高树,那厚实青苔,那腐败树叶,那缠绕的藤枝。我们分明是在原始森林里!
我缩着脖子走,提心吊胆地问身后的萧暄:“会不会有蛇窜出来咬我一口?”
萧暄本来就嫌我速度慢,不耐烦道:“怎么会……”
他话没说完,我突然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缠绕上我的脚踝。寒毛瞬间唰地全部倒立,我尖叫一声跳到萧暄身上。
“啊蛇蛇蛇蛇蛇————————”
萧暄被我撞得倒退好几步。老和尚回过头来问怎么了怎么了?
我那条腿都已经僵直住了,闭着眼睛叫:“蛇缠上我了!”
小觉明伸手拨弄:“是这根藤吗?”
我睁眼。脚上的确只缠着一根嫩藤。小觉明把它解下来,疑惑地看了看,又看了看我。
我的脸腾一下红了。
小觉明还说:“姐姐不怕。我们进山的时候,身上都撒了避蛇药粉了,你不知道吗?”
我扭过头去看萧暄,这厮正憋着笑,像憋着大便一样。可恶的家伙,给我撒了药粉也不说,就等着看我笑话!
大概因为我脸色一直难看,晚上歇下来的时候,他特意捉了两只兔子三只野鸡回来,亲自处理。
我这才发现他的手上有好多细细的新伤,不由问:“这都是怎么弄的啊?”
萧大侠还没说,小觉明就已经抢道:“哥哥跳下水去救你时,给石头和水草划伤的。”
我望向萧暄。活雷峰似乎正因为自己的高尚品德而得意微笑,继续给兔子剜肠挖肚。
我劈手全部夺了过来,轻骂他:“有伤也不怕感染,赶快洗手去。我来。”
萧暄开口要说话,我踹了他一脚,他老实走了。
我把鸡连毛糊泥裹着埋地里,上面升火,然后私自用了萧暄的宝剑,穿了兔子在火上烤。萧暄看到,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也没说什么。
火劈啪响,兔子渐渐开始飘香,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一个王子离家出走最后修成正果的故事,小和尚却坐不住了,不住往这边望。
老和尚无奈一叹:“也罢,也罢。心不在佛。”
我冷笑:“若心中真有佛,不必念,佛就能知,又何必成日上香祷告呢?”
老和尚说:“诚心祷告,是为求佛保佑。”
我继续冷笑:“概率学产生于赌博,艺术起源于巫术。而宗教呢?远古时候有个人很空虚无聊,于是他拿泥巴塑了一个像,假想它是万能的上帝,然后开始对他顶礼膜拜。这是一个对自己不断催眠的过程,很久以后他自己也就相信了这个东西是万能的神,还对这个泥巴像怕得要死。这纯粹没事儿找事儿。”
老和尚摸着胡子笑了:“你还在记恨我说你要母仪天下?”
我被揭穿,恼羞成怒,自己撕了兔子肉吃。
老和尚也撕了一大块,分了兔子腿给觉明。
我惊讶:“我以为你是和尚。”
老和尚道:“我当然是啊。我还有朝廷发的金册呢。”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硬本子。我打开看,“皇帝奉天之宝”几个红字好生刺眼。我感叹:“还是国家认证的呢。”
老和尚得意。
萧暄已经把鸡扒了出来,敲去泥,露出里面白嫩嫩香喷喷的肉。老和尚献宝似地递上一个小包:“盐。”
我倒。我问:“您袈裟里还有什么?”
老和尚摸了摸说:“碗,创伤药,嗅盐瓶,药丸子,小刀,绳子……胡椒面要吗?”
“要。”我拿来撒一点在鸡腿上。
吃完了饭,萧暄对我说:“跟我来一下。”
我跟着他来到不远处的小溪边。
他对我说:“把鞋子脱了。”
我忙把脚缩回去。
萧暄说:“那好,我不管你脚上的水泡了。”
我只好又把脚伸了出来。
他帮我把鞋脱了,将我的脚放在他膝盖上。我疼地丝丝抽气,他叹了一声,动作放得更轻了。
我们走了大半天路,又是在林里穿梭。我这个养尊处优的身体可是经受了严峻考验。只是我没说,他怎么知道我的脚打起泡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溪水泛着一点残光。不远处的篝火边,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山林不静,归鸟正在枝间欢叫。天地间一派祥和。
我轻声问:“带着我,方便吗??”
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