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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胃口,她居然还热情地为我夹菜盛饭。
饭后,我果然被谢氏夫妇叫去了书房。
书房森严,烛灯高悬,谢太傅一张儒雅的老脸被这光从上往下一照,皱纹毕现,我似乎一下又穿越去了解放前。
谢太傅一声喝:“跪下!”
我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也不管什么女儿膝下有黄金的废话。
谢夫人好心提醒我:“不是跪你爹,是跪祖宗。”
我这才看到谢太傅身后墙上挂这一张画像,前面点着香。只是白天才跪过,现在又来跪,祖宗也会嫌烦吧。
谢太傅语重心长道:“白天慧空大师的话,你都还记得吧?”
我翻白眼。想忘可不容易。
谢太傅说:“我们谢家,出仕为官,已有百年。其间代代忠良,出过一位宰相,三位将军,还有两个贵妃三个从妃。可是,绝对没有出过……”
“皇后?”我接上。
谢太傅狠狠剜我一眼:“没出过你这样不知礼数野蛮横狞之人!”
我没好气:“爹,不能怪我,我傻了十五年,突然有人来和我说,我将来能母仪天下,换谁都会被吓得心律不齐。”
谢夫人倒是站在我这边,点头说:“也是啊,老爷。小华还不懂事呢,你该把她当两岁孩子。”
谢太傅消了一点气,白天里给我冲撞时丢的面子又捡回来了些。他老人家板着脸说:“你虽然病了很久,但是也不小了。既然现在你病好了,今天又发生这样的事,谢家有些事还是让你稍微知道一点的好。”
哦?什么?前朝余孽?武林密探?还是谢太傅您老也为国家安全局工作?
谢太傅说:“谢家每代,都有女子与皇室连姻。到我这辈,本来是计划送你三姐进宫的。”
原来是这事。
“慧空大师向来口无虚言,今日所说,将来必会灵验。”
开什么玩笑!我忙说:“爹,凡事都没有个必定。您瞧我这副模样,换谁都不会是我做皇后啊。要是我都能做皇后,这皇帝还不指是什么德行呢!”
谢太傅应该是个死忠的保皇党,一听我这么说,血压噌地又高了上去:“能入宫伺候皇上,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休要胡言乱语,给谢家惹来祸事!”
几辈子?
我倒是做了八辈子的尼姑,潜心向佛得很,可是佛祖却把我丢到这么一个烂摊子里。还皇后?等我原来的身体修补好,拍拍屁股就走人,那个皇宫,爱谁谁入去。
谢夫人叮嘱我:“关系到谢家百来口人,今日佛堂里的事,以后谁也不能告诉。还有,从明天起,我叫宋先生给你单独授课,下午学声乐女工……”
晴天一个霹雳打在我的头顶,谢昭珂的遭遇落在了我的头上?我感觉自己就像被狂喂饲料等待屠宰的猪,痛苦的吸收之后就是必然死亡的命运。
我将五官皱做一堆,膝行过去抱住谢夫人的大腿,惨呼道:“娘,我可不可以不学啊?”
谢夫人说:“不可以!”
我说:“我能断文识字,诗也能做几首,会洋文,数理化稍好,还精……略通歧黄。我已经不需要再学什么了!”
谢夫人问:“你会刺绣烹饪,歌舞琴棋吗?”
我不屑:“每个女人都会,我再会有什么意思?”
谢夫人却很有哲学:“男人都图一时新鲜,久了就腻了。还是传统贤惠稳妥些。”
谢太傅不自在地咳了一下。我暗地里好笑。
后来我又被叮嘱了几句才给放了出来。云香在院子外面等着我,我一边向她发着牢骚,一边走回自己的院子。
云香忽然拉了拉我的袖子。我闭上嘴,顺着她的手看去。
院子墙头上,蹲着一个孤独的身影,惨淡的月光把他的背影拖得老长,他就像一只沧桑的大雕,狠狠地面对着人生中的这次寒冷。
我手脚并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也爬了上去,在他身边坐下。
墙外就是条小巷子,白日里会有一些无证摆摊的商贩在卖一些瓜果鞋袜什么的,围墙也不高,以前没有挨偷,那是谢家运气好。现在很晚了,到处静悄悄的,更衬得身边人的孤苦可怜。
我开口打破安静:“二哥,你是不是在想着翡华姐?”
谢昭瑛神情肃穆,却是没有一点悲春伤秋的愁情,反有一种不耐隐忍宝剑跳鞘的迫切,像是一只对着猎物准备一扑的狼。这时候的他全没了往日的轻浮散漫,一直很萎靡的形象突然之间高大起来。
我想,能被秦翡华这样的女子爱上的,应该也不是什么纨绔子弟。谢昭瑛就由二流男配这么摇身一变成了苦大仇深忍辱负重的铁血男主,造化还真是弄人。
正感慨着,谢昭瑛忽然拍了一下我的肩。我以为他要发表慷慨激昂的爱情宣言,结果他满脸兴奋地指着远处墙角阴影里一团身影道:“看,有小鸳鸯在偷情呢!”
我无语凝咽。
歌尽桃花 第一卷 深庭篇 第7章 悬壶济世
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春节,算是热热闹闹又平平安安地过去了。
因为憨吃傻睡,我又长了几斤肉,谢昭华的这张小脸也终于圆润了起来,皮肤也白了些,整个人焕发出健康生机。
谢昭瑛还欣慰地摸着我的头夸:“小华长高了啊。”
我亦拍了拍他的手臂:“二哥也长壮实了。”
平手。
还有一件好玩的事,就是下雪了。
我生长的地方偏南,冬天即使下雪,落在地上没多久就化成了水。可是东齐京都要靠北,腊月里一场鹅毛大雪,整个世界顿时银妆素裹,美丽壮观动人心魄。
于是别的女眷呆在屋子里烤火搓麻的时候,我则和谢灵娟等几位小朋友在院子里堆雪人堆得不亦乐乎。
谢灵娟这孩子人小鬼大,主意多得很,指挥着马家兄弟像苍蝇一样乱转,一下堆起来一下又推掉,纯粹地折腾人玩。
我一个人开辟了一个场地,凭借着以前雕萝卜花的手艺,精工细磨,一只史努比逐渐显出轮廓。大概因为没有夯实,一只狗耳朵哗啦掉了下来。
我蹲下去捧雪,忽然一双修长的手伸过来,也捧起一把。我抬起头,冲着来人笑:“宋先生,新年好啊。”
宋子敬温和地回了我一个笑:“四小姐过年好。”
因为是过年,他穿了一身崭新的绛紫色衣衫,沉稳素重,人却是温恬和煦,淡若春柳,笑容无暇,如这满地瑞雪一般。我盯着他清秀面容,一时花痴住了。
宋子敬看到了我的艺术作品,负着手仔细打量。他显然辨认不出这是什么怪物,也还联想不到图腾崇拜这种迷信的东西,犹豫了半天,才说:“是只鸭子么?”
我含泪而笑:“先生高明。”
突然一个雪球凭空飞来,直朝宋子敬那颗漂亮的后脑勺砸去。我张口就要呼叫,声音还没出来,却见宋子敬像装了倒车雷达一样精准地把头一偏。然后那颗雪球擦过他的面颊,朝着我招呼过来。
我发出短促而又微弱的一声“诶?”,然后就被迎面打翻,直挺挺倒在地上。
脑子还是一片茫然,已经听到宋子敬焦急的声音在唤我:“四小姐!”
然后就是谢灵娟他们几个幸灾乐祸的笑声。
我心地冒火,猛地坐起来,脑袋砰地撞上一个东西,眼前一道闪光,又倒了回去。宋子敬先生也被我撞地跌坐在地上。
可怜宋先生,成功躲过了暗器,却没躲过明袭。
这时听到谢昭珂惊慌失措的叫声:“这是怎么了?”
然后她匆匆跑了过来,将宋子敬扶了起来,颤抖着声音:“宋先生,你怎么样?头痛不痛?那里摔着了?”
我也好不责备她见色忘义,自己爬了起来。
这时听到动静的谢昭瑛也跑了过来,一看到我,手一指,很缺德的暴笑起来。
我阴狠狠道:“桃花洲头……”
谢昭瑛脸色一变,关切地扑了过来:“四妹啊我的好妹妹,你摔着哪里了?疼不疼啊?让哥哥看看!”
我狠掐了他一把,提醒他适可而止。
宋子敬站起来,先过来问我:“四小姐没有摔着吧?”
谢昭瑛正拿着一块不知道哪个姑娘的香帕给我擦脸,我的话不停被他打断:“没事……就是……后来撞那一下……疼……疼疼疼疼!二哥你擦到撞着的地方了!”
谢灵娟这个罪魁祸首不但不跑,还在旁边窃笑。
我正打算教训她几句,忽然一个老妈子大呼小叫地跑进后院来:“大喜事啊!大喜事!大少夫人又有喜了!”
大家都一愣。我还以为大嫂只是过年贪吃坏了肠胃,没想到原来是暗地里又开花结果了。
谢昭瑛拉我一把:“走,给大嫂贺喜去。”
我邪魅一笑,“你等等。”
谢昭瑛被的笑容吓得冒冷汗。
我乐颠颠地跑到还没回过神来的谢灵娟小朋友面前,咧开嘴露出我洁白整齐的牙齿:“你娘就要生小弟弟咯!以后没人来爱你咯!大家都不要你咯!把你卖给熊瞎子做童养媳咯……”
直到谢昭瑛一脸黑线将我拉走,留下谢灵娟欲哭无泪地呆站在原地。
大嫂的确是怀上了,两个月,胎很稳。谢夫人高兴得老泪纵横,说是自己年前在佛祖前许的愿灵验了,然后说年过了就进山去还愿。
我一听能出门,立刻来了精神,一脸谄媚地扑了过去,抱着谢夫人的胳膊撒娇,说我也要去。
谢昭瑛冷笑:“你去凑什么热闹?”
我笑得花枝乱颤:“我求菩萨保佑我早日入主东宫。”
谢夫人很感动:“小华你有这样的觉悟真是太好了。”
于是年过后,我坐着马车一摇一晃地往万佛山出发。云香坐我身边,帮我把瓜子剥好,我再一把抓起来丢进嘴里。
有丫鬟真是好,以前我要这么吃,都只有自己动手的份。
其实穿越也没什么不好,就是不大自由。我要是穿成男人该多好,可以自由自在走天涯。不过生理问题怎么解决,老婆当然不会娶,难道要我收一堆面首吗?这不正是时下流行的断背……
正胡思乱想着,马车停了下来,车夫说:“四小姐,前方难民堵了道,咱们要改道走。”
我掀开帘子望出去,惊讶地看到冰雪消融后的地里有不少衣衫褴褛的人拥挤在树下草中,个个面黄肌瘦,愁容满面。
我问:“这都是怎么了?怎么有这么多流民?”
车夫说:“四小姐你不知道。北方闹雪灾,还有好多人给困在了雪原里的。这些都是逃出来的,进不了城,都挤在外面。”
“天不都暖了吗?”
“可是家里牛羊都冻死了,他们回去也没有吃的。”
我忽然看到一个母亲正抱着一个孩子在抹眼泪,那孩子满脸发青,手脚不时抽搐一下。
我忙叫停车,从车上跳了下去。
“这孩子病得好厉害啊。”
那母亲焦急地说:“是啊,突然就病了,一点法子都没有!”
我伸手去摸孩子的额头。云香急忙叫:“小姐!”
我已经摸到了孩子。体温冰凉。我上下检查了一番,问:“孩子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就是一大早上吐下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