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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脸红道:“你怎么不相信科学研究呢?”
我说:“你看,我也是推理了一下嘛。你怎么不用自己的脑子呢?”
C说:“我觉得他们说的是真的。”
我生气道:“那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还过来问我什么,快回去。”
C说:“我只是……”
我给C叫了一辆车,说:“回去回去回去快回去。”
那天的某一个时刻,我觉得自己是彻底不喜欢C了,因为我的威严受到了挑衅。而挑衅我的,居然是那些天天挖泥的家伙的一个可笑的猜想。这难道是科学?
我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神,但是正受到科学的威胁。我想,虽然出于不知道的什么原因,我不喜欢她,但是我必须挽留这个信徒。
在僵持了半个月以后,我给C打电话说:“我请你吃饭,约你出来看大海。”
C活蹦乱跳地出来了。
我们坐了一个小时的公共汽车。C握住我的手,但是我没有任何感觉。我仔细端详C,她是所有和我关系亲密的姑娘中最漂亮的。这样的姑娘,如果在我所在的禽兽遍地走的学校里,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如果她只有一个男朋友,结果肯定是被强奸。
C睡在我肩头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肩膀很酸,很希望她能靠着玻璃窗。
但是,如果有人想把我的C夺走,我将用生命来捍卫。不过,我坚信,虽然可能很多人有这个想法,但他们在C的眼里,都像这窗外飞逝的油菜花一样渺小。
一个小时以后,我们来到海边。
C问:“这是大海吗?”
我说:“是的。你别看它是黄色的,但也是大海。”
C说:“那为什么它是黄色的呢?”
我站在长江的入海口,说:“因为这是黄海。”
C说:“啊,我们到黄海了啊。”
海边是巨大的滩涂,在离开海堤大概五百米的地方,有一幢三十几层高的住宅楼,据说是个跳楼的胜地。后来因为在最高的露台上跳楼的人实在太多,所以政府强行封闭了去往露台的楼梯。于是,二十九楼的过道窗户成为了最热门的一个地方,在短短的一年里,就有十一个人从那里纵身跳下。
我常常想,住在二十九楼的那两户人家是怎么样的感受。但是他们依然没有自费把过道窗户封死,这实在是让人费解。天知道里面住的是什么样的人,或者不是人也有可能。
后来我知道,住在二十九楼的人早就已经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地一一跳下去了。这着实让人感觉阴森。
而奇怪的是,在我经常来的这个海滩上,我似乎从来没有撞见过晴天。每一次,天总是和心情一般的阴森,但就是不下雨。
我和C拉着手,面对着大楼。
我说:“C,我常做一个梦。”
C问:“什么?”
我说:“梦境是这样的。在一个傍晚,下很大的雨,我拿着一个望远镜,爬上一个山头。我突然看见一个港湾,我就拿起望远镜看,我发现海里停泊的都是着火的大船。当我放下望远镜,我却已经在和前面一样的一幢高楼的过道窗户里了,然后我的望远镜就掉了下去。我和望远镜一起跳了下去。后来我就在地上了,我还在到处搜寻望远镜的残骸。这时候走过来一个老头,说:”你还找啥望远镜的零件啊,你看看你自己,早就比这望远镜摔得更惨了。你看,都碎了,还是跟我走吧。‘“
C吓得张大眼睛看着我。
我说:“我做这个梦的时候,还没有来过这里。后来到过一次这里,看见了这幢楼,我觉得和我梦境里的很像。”
C说:“你不要吓我,我最怕吓了。”
我说:“我不是吓你,你陪我上楼。”
C说:“好吧。”
我本来想的是,C害怕万分,不愿上楼。但没想到C这样爽快就答应了,倒让我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我看看那大楼,发现大楼后面的天空放晴了,像是在召唤我上去。
我拉着C走了很远的路,绕过一片种满矮小灌木的草地和齐人高的竹子的空场,来到了大楼的门口。
门口比我想像中的要破。前面是一道防盗门,罩着漆黑的大厅。大厅外面有一张椅子,坐着一个老太太。地上还放了些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我和C走近。老太太张口说:“小弟弟,要不要买望远镜?”
我走进大厅,电梯只有一个,永远停在七层。无论我怎么按,电梯总是巍然不动。老太太探头说:“电梯坏了,走楼梯吧。”
我这才知道为什么住二十九楼的人会自杀。如果让我住二十九楼,又没有电梯,估计我也会自杀的。
我说:“C,你能不能走?”
C说:“能。”
我说:“你怕不怕?”
C说:“怕,但和你一起就不怕了,而且是真的不怕。”
我说:“怕什么!我也只是好奇,想看看二十九楼的过道到底长什么样。”
C说:“那我跟着你。”
我和C手拉着手往上走,期间还碰到了不少下楼买菜的居民。奇怪的是,他们都没有穿鞋。
我和C走了大概十五分钟,也没有中途停下休息。我走到二十九楼,从楼梯拐角转出来的一刹那,我感觉到这里充满了光明。
二十九楼的过道很狭长,在过道的最深处才有窗户。窗户一直开着,随着从海上吹来的大风不停地轻轻拍打着墙壁。在走道的两面,对称分布着四户人家,如果开门正好能看见对面人家里的模样。四扇门上都是灰尘,但门把手还是锃亮的。
狭长的过道里,铺满了比从别的窗口透过来的更加惨白耀眼的阳光。那光芒温馨而安详。
我说:“C。”
我发现C正紧紧地抱住我的后背。
我说:“C,我想上前看看。”
C说:“不行,我们快下楼,我怕了。”
我说:“没什么怕的,世界上存在的东西都不可怕的,你只是怕自己的想法而已。”
C说:“我要下楼。”
我说:“女孩子真闹,真恨不得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C说:“来,跟我下楼。”
我说:“我还没看到从窗口瞧下去是什么景色。我想看看。”
C说:“没什么好看的,走吧。”
说着,C拉着我飞一样地到了楼梯口。我们再飞一样地下到了底楼。一路上我的大脑空白。到了大厅以后,我觉得地面的世界,包括这大厅都是这样的肮脏黑暗,终日不见阳光。惟一发亮的就是电梯的数字,此刻正停在二十九楼。
我想是什么东西上了二十九楼。
我们回到了离大海几公里的车站。车站的旁边有一个拉面馆。我们靠窗坐下,我说:“你要吃什么?”
C喘着气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我说:“你害怕什么?”
C说:“肯定是你故意吓我的。”
我说:“这也是我第一次上楼。”
C说:“你来过这里几次了?”
我说:“二十几次。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到这里坐坐。”
C说:“那你为什么不上楼去?”
我说:“说实话,我觉得一个人上去很危险。”
C说:“你骗我,你肯定骗我。你还编造了一个梦。”
我说:“可能你不相信,但我真的这样梦到过。”
C说:“我不相信。”
我说:“你怎么能不相信我?”
C说:“我相信你是要吓我。”
C大口吃着端上来的拉面。我对老板说:“加一块钱牛肉。”
C说:“你对我真好。”
我想有一个人在我面前,严肃地看着我,听我说我所想到的一些东西,哪怕这些是臆想,但也有可能是真实的东西。我时常觉得,我眼前所看见的都是虚幻的东西,而指引我去的,都是真实的东西。显然C不是这样的一个对象。我想,C希望她的偶像是没有困惑的,无所不知的。
我看着在吃面条的C,说:“你有男朋友吗?”
C疑惑地看着我,说:“有啊,你不就是嘛。”
我说:“你这样认为,也是可以的。”
C说:“你不是这么认为的吗?”
我说:“这个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C吃完面条,喝了不少汤,说:“吓得肚子都饿了。”
我说:“我们回去吧。我很累了。”
C说:“我帮你揉揉。”
我说:“那一会儿我们坐公共汽车的时候你坐在我后面。你就一直揉我吧。”
C说:“好吧。你能陪我去个小店吗?我刚才看见路旁边有个专门卖小东西的店。”
我说:“不去了。回去吧。”
C说:“能不回去吗?我和爸爸妈妈都说好了。”
我说:“先回到熟悉的地方吧。”
我们坐上最后一班公共汽车。C果然坐到了我后面,帮我揉肩膀,边揉边说:“我帮你揉,我帮你揉,老公上班辛苦了。”
第五部分。3第五部分。3
我哭笑不得。
很快我一头靠着玻璃窗睡着了。隐约间我只记得我的脑袋在不断地撞玻璃窗,后来C的手垫在了当中。到站后,C把我叫醒,而她的左手还在揉我的肩膀。
我擦了擦口水,说:“你一直在揉吗?”
C说:“是啊。”
我说:“年轻人,好体力啊。”
C说:“应该的嘛。”
我们在比较熟悉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我还没有钱开个房间,真是残念得很。我们走过很黑暗的街道,走到很明亮的街道,又走过很黑暗的街道,走到很明亮的街道,走了大概几个小时,看见路边有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豆浆店,就走了进去。
豆浆店里灯火通明,却没有一个人醒着,收银员靠着柜台睡得流口水,厨师趴在椅背上也睡得打呼噜,连电脑也跟着主人休眠了。
我和C在靠窗的位置坐下。C说:“你要吃些什么?”
我说:“不要吵到人家。”
C说:“你说,你有什么打算?”
我吓得六神无主,说:“我没打算,我要三十岁以后结婚。”
我想离到这个岁数还很长,天知道在这十多年间会发生什么事情,说不定我和C中间的某一个会被车撞死,倒也算是个了结。
C说:“没问你这个,你说你以后要做什么呢?”
我说:“我完全没有打算。”
C说:“说说你的小学同学。”
我说:“其他没什么好说的,倒是有一个同学生孩子了。”
C说:“哇。”
我说:“哇什么哇。”
C说:“瞎哇哇。”
这时候,外面经过一辆巨大的运货卡车。收银小姐茫然苏醒,看看四周,拍了一下电脑,又继续睡了过去。
店里开始有音乐响起。
我和C一直没有说话。第一首歌完毕,第二首则是C给我的《家》。我跟着哼了起来。C说:“你真是厉害,什么歌都会。”
我一脸茫然,说:“我本来不会的,是你给我的碟里有刻着这首歌。”
C也一脸茫然,说:“不是吧,难道是我哥哥刻错了?”
我说:“算了算了。”
我想这事真是猥琐,搞半天还是一场误会。我说:“C,我觉得你应该少来找我,这样影响不太好。”
C说:“为什么呢?”
我说:“这样人家都以为我在拐骗小姑娘,你可以大一点了再来找我。”
C说:“我已经够大了。”
我说:“大什么大,你还没发育呢。”
C说:“发育了,发育了。”
我说:“你看,你还小,